馨若端坐在後台的休息室裏。今天是一個民間殘障兒童扶住機構舉行的一場募捐晚會的彩排。


    一般對於馨若來說不是特別重要的演奏會,她是不會參與彩排的,今天會來。是因為這場募捐晚會,不單隻是工作室策劃的,也是工作室讚助的。


    一個穿著薄運動外套,戴著眼睛的女記者,拿著一個小記事本,坐在馨若和管越對麵的沙發上。沙發前的茶幾上放著一支錄音筆。


    是本地的一家平麵媒體,過來采訪關於募捐晚會的一些情況的。管越是個天生的外聯的料子,對於這些交際,門麵,吹牛的功夫簡直是駕輕就熟,熟絡有加。一張能說會道的嘴,加上“小白臉”式(童桐語)的白淨英俊的臉,哄得眼前這位記者大姐眉開眼笑。兩人一人一句,氣氛很是熱烈。


    馨若在一旁話不多,隻偶爾做做補充。馨若這段時間顯得心事重重,管越察覺到馨若的沉默,停下話題,看了看她。


    記者也趕緊把快要跑題的采訪給拉回正軌,對著馨若笑了笑,問她:“馨越工作室算是同業內比較出名的工作室了。我也注意到你們接過一些非常出名的商業性質的演出或者創作。關於這樣一場慈善晚會,你們是怎麽想的?”


    馨若淡淡地笑了笑,語氣一貫的溫柔平和:“身體條件不足的孩子往往更需要音樂,也更能理解音樂帶來的美好,為他們而組織一場充滿音樂的晚會是我們的初衷。”


    接著,馨若笑著看了看管越,繼續說,“而現在,想讓自己的孩子學鋼琴或者其他樂器的父母越來越多,管越認為這樣形式的晚會,能吸引更多的眼球,提高關注程度和募捐的效果。我認為這是一個很實際的做法。不管方式是怎麽樣的,但是我希望最後的結果能符合我們的初衷,達到我們的目的。”


    話音剛落,馨若察覺到手機在震動,馨若低聲說了聲抱歉,然後拿起手機。結果馨若一看手機的來電顯示就臉色大變,站起來匆匆向外走去。是方遠達。


    “馨若?你怎麽這麽慢才接電話”方遠達口氣相當不善,他認為馨若故意不願意接電話。


    “叔叔。”馨若叫了一聲方遠達。


    “哼……你現在不是又和那個姓童的在一起吧?”


    “……”馨若沉默不語,不願和方遠達講太多。


    “我說馨若,你趕緊搬家吧!你們兩個……兩個,兩個女的共處一室成何體統。”方遠達想說“孤男寡女”卻又發現不對,想了半天,沒有找到更好的詞,隻好學著電視劇裏大家長的句子教訓著馨若。


    “叔叔。我說了,這是我的私事。我想我早就可以決定自己的事情了不是嗎。再說,”馨若想起了突然去世的爸爸,以及他去世後的種種,自嘲地笑了笑,“我的家已經被拍賣成為你們幾個股東的資產了吧!”


    “哈,馨若,何必拿這個來做借口。你原來的房子被抵押了又能怎麽?你爸爸留給你的大筆資金,不夠你買一套兩套房子?”方遠達很不以為然。


    “叔叔,且不說那筆基金仍在托管中,我有自己的生活,這個是我的事情。叔叔以前也沒有管過我們家的家事,現在突然這樣,不是很奇怪嗎?”馨若耐著性子繼續和方遠達商討這這件本來和他毫無關係的事情。自己都覺得十分可笑。但是馨若又不得不擔憂而小心,因為這件事情牽涉到童桐,馨若無法聽任方遠達的宰割,無法不顧忌方遠達的言語行動。


    “奇怪?我是你的長輩,我管束你叫奇怪?你的教養哪去了?真是奇怪的話,你這樣不是奇怪?你爸爸不知道什麽時候把錢轉給你,讓我們跟著公司賠錢,這不是奇怪?”方遠達振振有詞地說道。


    馨若不語。一輩子沒和別人爭辯過什麽的馨若,實在是不知道怎麽反駁方遠達似是而非還講得理直氣壯的一番話。


    “哼。我說馨若。很多事情你都要好好考慮,我也不會一直這樣放著這些事情不管的。總之你想好了,有什麽決定再告訴我!”方遠達陰沉沉地說完,掛掉了電話。


    馨若無奈地放下手機,轉身看見管越站在自己的身後。休息室的門打開著,剛才那位記者已經不在裏麵,管越也不知道站在自己身後多久了。


    “馨若,我覺得你應該有什麽事情想和我說說。”管越直視這馨若的眼睛說道。


    ※※※※※※※※※※※※※


    管越開著車,在路邊一家看起來人很少的咖啡廳停下,和馨若一起走進去。


    馨若端著一杯紅茶,細長白玉的漂亮手指在茶杯上漫不經心地滑動著。紅茶的熱氣嫋嫋發散在馨若的麵前,讓馨若輕蹙著眉頭的臉顯得十分惹人憐愛。


    管越心裏讚歎了一番,輕輕清了清嗓子,開口問:“馨若,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們過問你的私事。但是你最近顯然有事情。我剛才都聽到了,你叔叔做了什麽?”


    馨若歎了口氣,明白自己這段時間莫名的焦躁,管越都看到了。今天不給管越一個回答,他這副“管定了”的樣子,肯定會纏到自己告訴他為止。


    馨若將方遠達不知道從哪裏知道她和童桐的關係,並且威脅要在童桐的研究所公開的事告訴管越。


    管越聽後,摸了摸鼻尖:“我覺得方遠達不至於將這件事宣揚出去。你想想,你叔叔現在和童桐合作,童桐如果出問題,他也不是不痛不癢的。何況即便是童桐受流言所累,那他這個長舌的小人同樣會被人忌憚。”


    管越安撫地拍拍馨若,繼續說:“你叔叔老於世故,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現在也不過是在嚇你。不要太多於擔心,好嗎?”


    馨若搖搖頭:“我雖然也這麽想過。但是叔叔這樣做肯定有他的目的。事關童桐,任何可能影響到童桐的可能性,我都不能輕鬆以對。


    “你認為你叔叔是因為要插手管你的生活,才非要在這件事情上和你糾纏的嗎?”管越用手捏了捏額頭,皺著眉問馨若。


    馨若沉思著,輕輕搖了搖頭,說:“我不能確定……叔叔不是那種會費心思關照家人生活的人,何況我隻是一個親戚。我總覺得他話中有話,或許他要的東西……”


    “是錢。”管越接住馨若的話尾。


    馨若低頭不語,心中思緒紛亂。這段時間心中一直糾結的害怕,擔憂,還有無法與人分憂的情緒不斷地衝撞著她。叔叔或許是意在沛公,但自己也有著自己的原則。馨若即便是再溫柔體貼,也不是無能到隨便什麽人都可以魚肉自己,何況方遠達拿馨若最在意的事情來作為達到目的的手段,馨若不能原諒。可是萬一,如果叔叔並不是指東打西,真的是想要插手自己和童桐的感情,那麽又該怎麽辦?並沒有更多的把握能讓童桐不受到牽扯……一想到童桐,馨若感覺到自己的心都快糾在一起了。


    “童桐難道都沒有問過你什麽嗎?”管越問。


    管越很了解馨若,也很知道童桐對馨若的感情。馨若肯定沒有將方遠達的事情告訴童桐,她一心擔憂的都是童桐可能遇到任何不快的事情,所以絕不可能將事情告訴童桐,而是選擇自己一個人麵對。而另一邊,童桐肯定也不知道這事兒,不然童桐不會讓馨若像現在這樣擔心和感到無助。管越見到過童桐對著稍微皺眉的馨若又是哄又是親的樣子。所以,管越隻是奇怪,童桐難道就沒留意到馨若的不安嗎?


    “問啊,怎麽沒問。十八般武藝都用上了。”提到童桐,馨若的臉上才出現了淺淺的笑容。童桐這麽敏感細心,馨若有心事,她又怎麽可能沒有察覺。隻是不管童桐怎麽“嚴刑拷問”,至於拷問的方式嘛……但是馨若除了被她逗得忘記了那些亂七八糟不開心的事情,重展笑顏以外,關於方遠達的事情,卻是不著痕跡地岔開。


    “但是我沒有告訴她。”馨若止住了笑,繼續說。童桐知道馨若有不願說的事情,也並不為難她,隻是變著法子想辦法哄馨若開心。這如同馨若喪父期間,童桐對原本並不熟悉的馨若的體貼和照顧。童桐給馨若的是一種黏膩而又適度的空間,緊密的守護,而又不粗魯地侵入。


    “這是你們兩個人的事情,應該告訴她的。她遲早要知道的,你不告訴她,她到時肯定要抓狂的。”管越不讚同馨若什麽都往心裏放的做法。


    馨若垂下眼,幾乎可以想象到童桐拿她那張善於詭辯的嘴故意逼問得自己無言以對,然後問自己還敢不敢再犯的樣子。


    “我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怎麽和她說好。以童桐的性格,我怕她會因為這件事在工作上和叔叔有矛盾,她啊,不知道哪裏來的那麽多正義感。”


    馨若一邊說著,一邊拿起短信鈴聲響起的手機。


    “馨若馨若,你現在在幹嘛?”


    馨若看著短信溫柔地笑了,周圍原本顯得憂鬱沉悶空氣,突然之間似乎也跟隨著這個笑容變得飄散著甜味,這是童桐在想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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