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除了抽泣聲,其他人全都沉默了,沒有人想到這漢子會說出這樣一段膽大包天的話。因為公然指責朝廷腐敗,那可是死罪,即使不死,多半也會“失蹤”的。


    楊北峰目色深沉,意喻不明,看不出什麽心情。楚璃麵色平靜,然緊抿的雙唇表示他現在內心的沉重。慕塵然咬著舌頭,滿臉嘲諷,而南宮瑉則不知是激動還是生氣,拳頭拽得緊緊的。


    雲瑾和董媛惠互視了一眼,看到了董媛惠明顯不可置信的意外神態。


    董媛惠怎能理解呢?她做為一個從小集萬千寵愛於一身長大的豪門千金,概念中的所謂的“災民”頂多也就是衣不蔽體的乞丐模樣,怎麽也無法將他們和政治聯係在到一起,所以她震驚,更是害怕。


    “你,你們真的是逃難過來的?”董媛惠無意識地問了句。


    而剛才還哭個不停的嬰孩此時哭聲漸漸弱了下來,在母親懷中的小身體也不動了,女子驚慌地看了下孩童,猛地衝出人群跪到董媛惠身前不停磕頭,哭著求道:“小姐,求小姐救救我的孩子吧,求小姐發發慈悲救救賤婦的孩子吧,她已經三天沒喝上一口熱水,吃過一頓飽飯了。”


    婦人不停地磕著頭,沒幾下額頭就磕出血,董媛惠何曾見過這種架式,被她嚇了一跳,又不能像對待真正的暴徒似的出手打壓,隻能驚慌失措地舉著劍往後退:“你你你,你想幹什麽?”


    董家的侍衛也一湧而上就要去拉那婦人,其他的難民則激動地想要去救人,先前那漢子大喊:“麗娘,你們不準傷她。”


    雲瑾心緊了下,向前邁出一步:“都退下。”


    雲瑾的這一聲氣勢十足,帶著顯而易見的怒火,董家侍衛看著她,又看下自家小姐,董媛惠斥道:“誰讓你們抓人的,都滾開。”


    雲瑾在眾人的目光走上前蹲下與麗娘平視,然後手伸向了那女嬰。


    麗娘見雲瑾說話管用,連忙又跪向了她,將孩子抱給她看:“小姐,救救我的孩子吧,賤婦願意做牛做馬報答小姐,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雲瑾見那孩子瘦得跟個豆芽菜似的,眼睛閉著,麵色蠟黃,雙手無力地垂下,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頭。而麗娘亦是瘦得皮包骨頭,哪裏還有奶水可以喂她?雲瑾心裏像被紮了根刺,呼吸都痛。


    “孩子給我,我救她。”雲瑾忍住了淚。


    麗娘想都沒想就將孩子交給了雲瑾,雲瑾抱起,麗娘想跟著,被五月六月攔住。


    雲瑾將孩子抱到楊北峰麵前,哽咽道:“師傅。”


    楊北峰輕歎,翻了翻孩子的眼皮,扣了扣脈,然後道:“去熬點米湯吧,不用太稠。”


    “芳澤。”


    芳澤立上前,紅著眼道:“小姐,奴婢這就去準備。”


    雲瑾又道:“芳華,去倒些溫水來,另外將我們車上的幹糧全拿給他們。”


    芳華會意也下去拿。


    董媛惠見狀亦吩咐春桃:“把我們的也都拿給他們吧。”


    雲瑾將孩子交還給麗娘,溫和地說道:“孩子餓久了,不亦一下子吃太多,一會將米湯少量少量喂給她喝,切勿貪快。仔細調養,不會有性命之憂。”


    麗娘一聽頓時嚎啕大哭,緊緊抱住孩子,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而那漢子亦是噙著淚水,對著雲瑾重重一磕,帶領著所有人高聲道:“趙覺謝小姐救命之恩,小姐大恩我們將銘記在心,永世不忘。”


    雲瑾微微一笑:“趙秀才不用客氣,我們也隻能盡一些微薄之力。隻是人窮誌不窮,再難,還希望日後你們勿再做這種搶劫越貨之事了。太危險,也不是立命之本。”


    趙覺:“小姐教誨趙覺深感羞愧,若不是為了這孩子,我們,我們……”


    “小姐。”芳華抱來了個大盒子。


    雲瑾將盒子交到趙覺手中:“趙秀才,這是一些吃食和衣物,你們先墊墊肚子吧。這裏再往南就是柳州府了,你們去那找些正當活幹,糊口應該不成問題。”


    “小姐,您是我們的大恩人,您就是活菩薩啊。”


    “舉手之勞而已,我們也要走了,告辭。”


    整頓車馬,再次出發,因白月嬋受了傷,馬車又被毀,雲瑾讓出了自己的馬車,坐到了楚璃車上。


    直至走出去好遠,趙覺一行人還跪在那裏目送他們離去。


    “小姐,我們為什麽不直接給他們銀子?”


    芳華看著空蕩蕩的車廂,有些不解。


    雲瑾心情不是很美麗,動了動嘴,沒有說話。


    楚璃坐在雲瑾對麵,輕道:“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你是怕他們拿了銀子會起貪念吧?”


    芳澤幫雲瑾揉著肩,雲瑾吐了口氣:“一部分吧,他們目前最需要的是解決溫飽問題,能有口吃食就很容易滿足了。若再給銀兩,一來容易讓他們覺得得到的太容易,下次或許可以繼續這麽做;二來,他們這麽多人,萬一有人起了獨吞的心思,見財起意,那我們豈不是反而做了幫凶?不過我在那女嬰衣服裏偷偷放了兩顆碎銀子,做母親的,總是會先考慮孩子的。”


    楚璃定定地看著雲瑾,滿眼盡是寵溺。


    經此一事,後麵這一路大家都比較安靜,少些嬉鬧拌嘴,馬車速度也加快了不少。傍晚時分,他們就到了古埔鎮。


    不管沿途有多少荒涼的村庒,古埔鎮至少看上去還算正常,大街上稀稀落落,也有些擺攤吆喝的人。


    雲瑾他們選了鎮上一間上規模的“客來酒家”住下。白家人給白月嬋找了個郎中,好在隻是撞傷了頭,沒有骨折內傷之類,靜養即可。白家有錢,自然都是買的最好的藥材,飯菜也都是直接送進房間裏去的。


    簡單漱洗調整了下,一行人包了個廂房,總算可以吃頓正常的晚飯了。


    雲瑾邀請了董媛惠,這次倒是沒有人反對,除了慕塵然仍是看她不順眼外,楚璃因董媛惠之前救過雲瑾,對她還算客氣。南宮瑉則多一人少一人完全與他無關,正和楊北峰一老一少兩人討論這古埔鎮都有什麽好吃的呢。


    “阿瑾,我剛才聽店小二說這古埔鎮的糖人是一絕,一會吃完飯我帶你去逛逛吧。”


    慕塵然抿著小酒,自動忽略雲瑾身邊的董媛惠。


    “糖人?好呀。董小姐要不要一起?”


    “咳咳咳。”慕塵然嗆得直咳嗽。


    董媛惠很不屑地看了慕塵然一眼,傲嬌地說道:“街頭小玩意兒有什麽好看的,又髒又破,阿瑾你也別去了。不知道這窮地方有沒有戲班子,晚上我帶你去聽戲吧。”


    董媛惠喜歡聽戲雲瑾倒是有所耳聞,隻是她實在是聽不懂,也不感興趣呀。


    “聽戲呀?董小姐,我……”


    “哎呀,我都叫你阿瑾了,你也別小姐小姐的叫著,我比你大,你就叫我一聲惠姐姐吧。”


    “這……好嗎?”


    雲瑾不敢確定是不是可以這樣“不分尊卑”,楚璃道:“你是我表妹。”


    為了方便,他們從出發時就說好了,對外以表兄妹相稱,這也是為了雲瑾的名聲著想。楚璃這麽說,就是在為她撐腰。


    “就是。”董媛惠對楚璃一直不敢造次,和他同窗三年,不知為何。哪怕是麵對文質彬彬的楚璃,她都打心眼裏感到有壓力,更別提今天一天下來,已然已經暴露了多種麵容的北翼王世子。


    雲瑾自己本來就無所謂,既然董媛惠自己都這麽說了,她便甜甜一笑,露出兩個梨渦:“好,惠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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