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的路倒算太平,離雲京越近,治安自然也越好。一路上雖然也見到不少流離失所的人群,但官府安撫得不錯,到處可見放糧施粥的大善人和商賈,讓人看著覺得朝廷治理有功,官民和諧穩定。


    至少表麵看上去是這樣子的。


    路上走走停停,遊山玩水,吃吃喝喝,等大家到雲京城時,時間已近年底,天氣也越發寒冷。特別是這幾日,連續下了好幾場暴雪,雲瑾想,恐怕又要凍死多少人。


    車馬進了城,明顯速度加快。雲瑾穿著粉梅色雪狐棉衣,脖子上圍著雪白的狐皮圍脖,手裏抱著小碳爐,興致勃勃地打量著南豐的國都,雲京。


    做為一個國家的國都,其繁華程度自是不用描述,就連大街上的乞丐穿得都比柳州城的要好一些,門麵做的十足。


    而且街上治安也得嚴格,每隔一段時間就能見到巡邏的衛兵們,個個士氣高昂,昂首闊步,與雲瑾想像中一個腐朽政權下的管理狀態完全不同。


    進了城後,南宮瑉先行一步回了宮,董媛惠也與他們分開了,白月嬋也一步三回頭地去了白家在京中新購置的大宅子中,慕塵然倒是一點都不急,拍著楚璃的肩膀說要跟他回去。


    楚璃涼涼地斜了慕塵然一眼,道:“我怕不出明日,京中流言四起,鎮遠侯會提著劍殺到我家來。”


    慕塵然哈哈大笑,轉身去找雲瑾,做出一副生死離別的樣子:“阿瑾,哥哥就要與你分別了,此去經年,相見不知何時,你可一定要想哥哥呀。待我功成名就之時,一定會再將你搶回來,你要等我哦。”


    “啪。”雲瑾還未來得及懟慕塵然,那邊楚璃已經出手了。


    慕塵然捂著肩膀痛呼:“子羨你重色輕友,下手也忒狠了點。”


    這一路相處下來,雲瑾也發現慕塵然刻意與她保持了一定的距離,這讓她感覺輕鬆不少,與他相處便自然了很多。


    “快走吧快走吧,有空來帶我領略下京城的繁華。”


    雲瑾在車內客氣地與慕塵然告別。


    慕塵然仰天大笑:“好,一言為定,子羨要是欺負你了,記好去找我哦。”


    慕塵然趕在楚璃再次動手前踏馬而去。


    楚璃下了馬,上了雲瑾的馬車。


    “我早寫修書告知家中今日我們會回去,別怕,我父王和母妃都是極好相處的人,他們不會為難你的。至於其他人,你完全不用理會。”


    雲瑾有種醜媳婦兒見公婆的忐忑感,第一次在身份上感到不安。


    “那個,你們家會不會看不起我?要不然我還是跟老頭住外麵吧。”


    自下了雪,楊北峰老寒腿發作,平時都是窩在馬車內的。


    楚璃溫柔地看著雲瑾:“他們都不是那種勢力的人,我父王除了母妃,就三房妾氏,都不得寵,也無子嗣,平時不怎麽來前院,你應該見不到。”


    “那,那你是怎麽跟他們介紹我的?”


    “我說是有友人來訪,會在府中小住。”


    雲瑾想了想:“也行,不過肯定是不能久住的,我們就是暫住,暫住哈。”


    楚璃笑笑,沒有說話。


    雲瑾已經開始為以後做打算了,安頓好後,她要開始想辦法賺錢了。不知道現在她的積蓄夠不夠在雲京開間小飯館,開小飯館的話還要請人管理,她要說服楊北峰,繼續幫她掌勺才好。


    馬車一路通暢無阻,終於在一片琉璃高牆處停了下來,楚璃扶雲瑾下車,楊北峰裹著厚棉衣搓著手也跳了下來。


    前麵是高高的台階,正紅朱漆大門,一邊坐落著一頭張牙舞爪的石獅子,大門頂端懸掛著金絲楠木匾額,上頭龍飛鳳舞地寫著“北翼王府”四個字,氣派壯觀。


    門口的小廝一見到楚璃,立刻小跑著迎了上來。


    “世子回來了,世子回來了。”


    楚璃麵容溫和,對楊北峰做了個“請”的動作,將他們帶進王府,一邊問小廝:“我父王母妃在何處?”


    小廝殷勤地接過馬年手中的行李,恭敬地回道:“王爺王妃一直在前廳等著世子呢,知道世子今日到家,王妃高興得跟什麽似的。”


    雲瑾跟在後麵,耳朵裏聽著楚璃跟小廝對話,眼睛也沒閑下,驚歎王府就是王府,這也太豪華了。


    閣樓交錯,布局規整,風景秀麗,既有王府輝煌富貴的風範,亦有民間清致素雅的風韻,威嚴氣派的同時又精致秀美。


    下人們有條不紊地在打掃著院落裏的積雪,個個恭謹肅靜,一看就知府中規矩嚴格。


    雲瑾微微皺了下眉,再看楊北峰,卻像司空見慣似的目不斜視,半點驚歎之意都沒有,甚至還有些不屑一顧。


    “璃兒。”他們還未進正廳,就從裏麵跑出一個迤邐多姿的身影。


    一身翠綠煙紗瑰霞羅宮裝,披著墨色繡百福大氅,裝扮華貴隆重,麵容與楚璃十分相似。


    正是北翼王妃蘇沐蕾,已故蘇丞相的孫女。


    “璃兒。”王妃梨花帶雨,撲進楚璃懷中,“三年了,我兒終於可以回家了。”


    雲瑾聞言眼皮動了動。


    “沐兒,璃兒剛回來,風塵仆仆,你讓他先喘口氣,喝杯熱水再說。”


    自王妃身後又走出一個穿著湖色繡勁鬆貂領坎肩錦袍的中年男子,濃眉大眼,方型臉,帶著股凜然正氣,與楚璃相比,身材算得上魁梧高大,楚璃像北翼王妃多一點。


    王妃這才拭了拭眼角鬆開楚璃,隻是視線卻一刻也未曾離開過楚璃。


    “父王,母妃,我來為你們介紹,這就是我信中所說,數次救過孩兒性命的世外高人,楊老前輩。這是他的徒弟雲姑娘,是孩兒的,摯友。”


    北翼王楚霆鈞眼中閃過精光,上前跟楊北峰打招呼:“多次聽小兒說起楊老前輩,楊老前輩與我楚家有恩,請受本王一拜。”


    一個位高權重的王爺,再怎麽對他有恩,你一介草民也受不起他這一拜吧?


    所有人都是這麽認為的,王爺客氣,楊北峰就應該知趣,方能彰顯其樂融融。


    然令大家震驚的是,楊北峰不但坦然自若地受了北翼王這一拜,神情還略顯深沉,肅著臉,一言不發。


    連楚璃都被震驚了下。


    雲瑾敏銳地感覺出楊北峰在極力地克製著自己的情緒,他極少有這種控製不住自己感情的時候。就像是有著刺骨的仇恨,又像經曆了幾世滄桑巨變,令他含著莫大的遺憾和悲憫,獨自在人世間徘徊,找不到前進的方向和曾經的過往。


    他認識北翼王,還與北往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雲瑾可以肯定。


    而北翼王楚霆鈞迂尊降貴地給一介江湖草莽行了個大禮,原本也隻是想擺個姿態做做樣子,卻不想對方堂而皇之地接受了,還在刹時迸發出了一股森森的殺氣。撇開須臾的怒意,他很快便起了疑心,這個老頭身上有種上位者的氣迫。即使統領過千軍萬馬的楚霆鈞在他麵前,氣勢都不自覺地弱了幾分。


    可是,就在楚霆鈞想去仔細觀察時,楊北峰已回過了神,冷清疏離,也自然正常。


    “老夫這徒兒與世子頗有緣分,救他,不過是看在這丫頭的麵上罷了,王爺無須謝我。世子的藥引,在這丫頭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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