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明遠中舉之後,家裏的客人突然多了起來。


    也不知道那些人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今兒一批明兒一撥的上門來賀喜,甚至有人隱隱向父母透露了結親的意思。


    如今的生產力水平低下,人口夭折率高,又經過幾代戰亂洗禮,如今的人口增長十分緩慢,因此慶朝法定的男女婚娶的年齡便不高,男子十六,女子十四,如果在達到這個年齡還沒有婚嫁的,便要交納相應的罰款。


    孟明遠先前一直覺得自己離娶親的年齡還早,所以一直沒有考慮這方麵的事。但是現實告訴他法定婚齡那隻是政府規定的一個界限而已,有需要的不滿十歲成親的都成,有條件的,超齡也不擔心。於是,他不得不挑了個時間,鄭重其事的向父親說了自己還小,親事並不急。


    在這件事上,孟老爺也讚同兒子的說法,是不急,兒子眼瞅著那是有大前程的人,將來一飛衝天有的是權貴人家低門嫁女。於是,便借嫡子要專心溫書而婉拒了有結親意向的人。


    這個時候,吳姨娘也生下了孟家的庶長女,不過,沒什麽人關注她,大家的焦點都在二少爺即將到來的會試上。


    而孟海林因為嫡子中舉之後到正院的次數也慢慢多了起來,親熱多了,高氏又值盛年,時間一長自然而然便又有了身孕。


    張姨娘看在眼裏,恨在心裏,越發催促兒子上進求學。


    可世上的事就是那樣,常常是物極必反,孟大少青春叛逆期到了,卯足了勁跟他親媽頂著幹,玩膩了丫頭,竟然又開始染指小廝,破了不少的菊花貞節。


    要知道,因為孟明遠小小年紀便中了舉,孟家如今在京城那也算明星之家,有些消息自然就在不經意間流了出去。


    當然,也不可避免的流進了孟明遠的耳朵。


    聽到那消息沒幾天,他就有幸親眼目睹了自家那個墮落大哥在花園的假山洞裏奸淫二門一個小廝的全過程。


    孟明遠覺得自己挺冤挺不幸的,他好好的躺在假山上曬太陽,也能碰到這樣扯淡的事。


    有時候,看著大哥那眼下的青痕,發白的臉色,他真想誠懇的勸他一句“節製一點吧,大哥”,再這麽下去,到不了二十歲,他這大哥的身子怕就要空了。


    孟大少爽完了,褲子一提哼著小曲就走了,假山洞裏的小廝哆嗦著雙腿兜起了褲子,忍不住趴在山壁上羞辱的哭了一會兒,小小聲的,壓抑的,又隱藏著天大的委屈。


    等他們都離開了,孟明遠一個人仰頭看著藍色的天空,輕輕的歎了口氣,有這樣一個大哥,還真是家門不幸啊。


    孟家的庶長子荒淫無度,爛泥扶不上牆。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卻是孟家嫡子如鬆竹一般清新自潔的秉性,人人都誇孟夫人教子有方,小妾果然是上不了台麵的東西,生生把個聰慧的兒子給養成了如今這般的德性。


    為什麽沒人說高氏的不是呢,說起來,這事還得感謝張姨娘當年太過得寵,為人又張揚過度,搞得誰都知道孟大人早年差點就寵妾滅妻害死嫡子。才有了後來嫡子發奮圖強,把庶出大哥甩了十萬八千裏遠的現在。


    所謂,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就是這麽個道理。


    劉嬤嬤小心的幫太太捏著腿,嘴上笑著,道:“咱們少爺現在可是那些有女兒人家眼中的肥肉,老爺也因此抬了官級,在同僚中也很是得意了一番。”


    “遠哥可是給我長臉了,我現在出去也不用總給那些太太們陪笑臉刻意討好了,果然有個好兒子比什麽都強。”高氏有感而發,兒子出息連帶老爺也對她青眼有加,夫妻便多有恩愛,這段日子以來她過得滋潤極了。


    “昨兒,張姨娘又把老爺叫過去了,又得了賞。”


    高氏哼了一聲,“那又如何,老爺終究對她還是淡了。”


    “可不是嘛,老爺現在對太太可上心了,太太可要抓緊了。”


    高氏的臉不由得一紅,伸手摸著自己的小腹,說:“我就盼著肚子裏這個也是個爭氣的,將來他們兄弟也好有個幫襯。”


    “是極,太太這回一準懷的還是位少爺。”劉嬤嬤奉承著。


    高氏就笑了起來。


    “少年現在正是長個兒的時候,衣服眼瞅著又要添新的了,針錢上選了幾匹料子,還得太太掌眼挑挑。”


    “這可是頂要緊的事,遠哥現在是舉人,要是會試的時候再中,那可就是貢士了,緊接著就能參加殿試,萬一要是中了進士,那身份更是不同,衣食住行的東西必不能大意,不怕精致費錢,必得穩妥為上。”高氏不由得多囑咐了一句。


    “老奴省得,已經跟下麵的事提過了,必要參考那些世家公子的穿著打扮來辦,咱們少爺人中龍鳳,豈能在這上麵落人口舌。”


    “對極對極,吩咐他們用心去辦。”


    “太太,二少爺來了。”外麵傳來丫環的聲音。


    “快讓他進來,外麵天涼,可別凍著他。”


    說話間,孟明遠已經掀簾走了進來,身上的大氅已經解了下來,丫環也接過去掛好了。


    “我的兒,這麽冷的天兒你怎麽又出去了?”


    孟明遠伸手到炭火上烘烤,一邊說:“在家裏有些悶,便領著孟安到街上買了幾本書,順便轉了轉,也給娘買了盒點心。”


    “太太,這是少爺拿回來的點心,是沁芳齋的呢,看著就美味。”大丫環春柳端著盛好的點心進來,一臉笑的遞到太太跟前。


    高氏也笑,伸手捏了塊點心吃了,擦擦手,拉了兒子到身邊坐下,關切的道:“身上的銀子可夠花?不夠隻管跟娘開口,你如今可是貢士老爺,斷不能短了你的銀錢。”


    “瞧娘說的,兒子又不是亂花錢的人,娘給的銀子夠用了,爹前些日子還給了些呢。”


    “夠用就好。”


    孟明遠從春芽手裏拿過一軸畫,展開,“娘,這是我在書齋看到的,我覺得娘定會喜歡,便買了回來。”


    高氏一看畫上是尊慈眉善目的淨水觀音,笑著點頭,“還是遠兒知娘的心,這畫甚好。”


    “娘喜歡就好。”


    高氏看了看跟在兒子身邊的春芽,狀似不經意的說:“遠兒,你身邊要不要再添個丫頭?”


    “兒子身邊的人夠用的啊。”


    高氏戳了兒子一指頭,帶了點嗔怪,“春芽都十九了,你還想耽誤她幾年,就不怕她心裏惱了你?外院二管事可是替兒子求了她了。”


    孟明遠微怔,然後伸手不自在的撓了下額角,訕笑道:“這倒是我疏忽了,把我院裏的二等丫頭雙桃提上來就是了,春芽還管我房裏的事,媳婦子也得用嘛。”他一直沒覺得春芽很大,倒是忘了這個時代十八九歲的女子真的是大齡青年了,確實是他疏忽了。


    春芽已經羞紅了臉,垂著頭沒說話。


    “遠哥最是體貼咱們下人了。”劉嬤嬤在一邊笑。


    高氏滿意的看著兒子,兒子聽話長進,心思又正,將來指定能光大門楣。


    陪母親用了晚飯,母子倆正喝茶聊天的時候,就有婆子一臉驚惶的從外麵跑了進來。


    “太太,出事了。”


    “什麽事?”


    “大少爺院裏的出事了。”


    “說清楚。”高氏乍聞消息的驚色立時消失無蹤,那個庶長子不出事才怪,她半點兒不覺得奇怪。


    “大少爺院裏的小荷有孕了,兩個月了。”


    這下,高氏也忍不住站了起來,“什麽?”未娶親通房就大了肚子,這傳出去可不是好事。


    孟明遠悄悄蹙了蹙眉,小荷不是那個比大哥還大三歲的大丫環嗎?模樣倒是還不錯,不過,他記得外院有個小廝似乎……心中暗笑,那又不關他的事。


    “明遠,你回去歇了吧,別讓這些醃h事汙了耳朵。”高氏突然想到兒子還在跟前,急忙趕他離開。


    “是。”孟明遠很聽話的走了。


    高氏這才急忙領著丫環婆子往庶子的院子而去,她到的時候裏麵正亂成一團,張姨娘氣得臉色發白,那個懷了身孕的小荷被兩個粗壯婆子按在地上死命的掙紮求饒,不肯喝那墮胎的藥。


    一看到太太進門,扯著嗓子就喊開了,“太太救命,太太救命啊……”


    高氏沉著臉往主位上一坐,看看垮著臉跪在一邊的庶長子,再看看披頭散發若瘋婦的小荷,冷冷道:“如你這般狐媚下賤的女人,專門勾著自家的少爺不學好,還敢喊救命?”


    張姨娘的臉一白,咬緊了下唇。


    “太太,求您饒了小荷吧,她懷的是我的骨血啊,是咱們孟家的孫子啊。”


    張姨娘氣得恨不能扇兒子兩巴掌,這個小畜生他到底知不知這件事的嚴重性啊,正妻沒進門就有庶長子,以後還有哪戶好人家的姑娘願意嫁進來。她當年能生了他這個庶長子,還是因為太太進門一年沒有消息老太太發了話停了她的藥才懷上的。


    高氏冷冷看著庶長子,道:“達哥,你知不知道如果讓這個孩子落生,以後你的親事必定不太順意,有哪家父母願意自己的女兒一進門就當娘的?”


    孟明達這才想到了這件事,臉一下變得慘白,怪隻怪他一時昏了頭,怎麽就答應小荷讓她懷上呢,他是庶子,將來能有個好嶽家才會事半功倍的。想到這裏,他心一狠,用力對著嫡母磕了一個頭,道:“是兒子想差了,還請母親為兒子作主。”


    小荷的臉一下子血色全無,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任由兩個婆子把藥給她灌了下去,想起那些床笫之間的甜言蜜語,頓時覺得猶如萬箭穿心。


    小荷的孩子沒了,聽到這個結果的時候孟明遠並不太意外,他隻是覺得她可憐,大宅門裏的女人啊,有時就是一個大杯具。


    “為人莫做女兒身,百年喜樂由他人。”


    春芽聽到少爺的感慨,不由看了過去,覺得少爺真是說到了女子的心坎上。


    孟明遠提筆將這話順手寫在了紙上,然後拿起父親為自己找來的“參考資料”繼續翻看,上輩子念了十幾年學,這輩子他還是個學生命,真鬱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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