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一次的會試,總是會產生狀元、榜眼和探花。


    自從有探花這個物種開始,它就帶著根深蒂固的外貌協會印記,後人更是對此很好的承先啟後,讓它的代表性更加的鮮明。


    所以按慣例,百姓們對探花的關注度遠高於狀元和榜眼。


    結果,元德二十七年的探花因為有孟明遠那個珠玉在前,一下子就麵目平庸了。狀元和榜眼就更不消說了,他們曆朝曆代曆屆少有美貌與智慧並重的,美貌的基本都被點探花了。


    元德二十四年的孟探花如果不是皮相太好,其實狀元也是他的囊中之物,所以說外貌這東西有時候它也真的很坑爹就是了。


    當年閱卷的幾位考官對此是心知肚明的,不過,有狀元之才而被點探花已經不是什麽稀奇之事,大家都見怪不怪。


    不是土著的孟明遠當年一開始也是不明白,明明自己隻是個探花,為什麽硬是比排在自己前麵的兩位人氣更高。後來從市井百姓的閑談中匯總分析才有所明白,過年時更是在嶽父處得到了親耳證實。


    不過,對於沒能當狀元,孟明遠真的不介意,他甚至對於擠進頭三甲一直耿耿於懷,這不低調啊!


    “孟大人,據說今歲的探花讓跑去圍觀的百姓很失望。”同僚很有閑心地在工作間隙小小的八卦。


    孟明遠先在自己心裏哈哈大笑了好幾聲,才帶著一抹微笑回應:“我想探花郎自己可能不那麽覺得吧。”男人不是靠臉吃飯的,這個時代的小白臉比後世還要受人唾棄的。


    當然,長得好看也不是男人本身的罪過,但長得通不過外貌協會認定,又倒黴地被點了探花的孩子是真心傷不起!


    由探花就可以知道今年的頭三甲都屬於實力派,缺少花美男。


    估計要在三個全實力派中勉強點出個探花郎來也真是難為聖上他老人家了,孟明遠忍不住在心裏嘿嘿直樂。


    “聽說,今年的頭三甲全外放了。”從外麵走進來的另一位同僚說起了另一件消息。


    孟明遠微挑了下眼,全外放了?


    先前八卦的同僚又說話了,“看來今年的三甲不止相貌不及格,連實力都大打折扣啊。”


    “就是說。”後麵八卦地附和。


    孟明遠表示無語。


    這不好,很不好!


    這樣一來作為去歲唯一留京進入翰林院的上屆探花他亞曆山大啊,太招眼了有木有?


    果然,兩個八卦的同僚馬上就不約而同把目光落到了孟明遠身上,又對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孟侍講果然是美貌與智慧並重的凶殘人士!


    年後不久,定北候家因兩個嫡子奪爵內眷傾軋,最後鬧出大亂,被聖上申斥,最後把爵位之爭訴諸堂議時,孟侍講那份“言辭懇切又兼顧各方”的奏折最後讓二公子順利襲爵,原本是爵位最大贏家的大公子成了最大的輸家。


    有心人前後一聯係,想到定北候大公子在當年孟侍講庶兄那件事裏扮的角色,立時就冒了冷汗。


    這是報複啊,□□裸的!


    關鍵就是明知道這就是報複,可是人家有理有據有節,整得你一點脾氣都沒有。


    奏折不是人家主動上的,是因為你們家事鬧得太大聖上不得已才要求在京朝官不分品秩各抒己見,好幫助他老人家拿主意的。


    你們家內鬥也不是人家主使的,人家隻是在你們家出事的時候很適時的做了本份之中的事,甚至都沒有落井下石,人家很是在奏折中替當事者設身處地的考慮了,句句發自肺腑,不惜用自身例子做實證解說。你倒黴真的不關人家的事,是不是?


    當時朝臣奏疏中有幾派意見,有主張幹脆奪爵的,省得丫再爭來奪去的;也主張嫡長的;有主張立賢的,也就是二公子;更有和稀泥的,這種人什麽時候都很多。


    但偏偏孟明遠的奏折集合了眾家所長,合理剖析了一下各種利弊,最後人家還把決定權留給了聖上。


    利弊都擺明了,聖上當然容易做出判斷了,當下毫不客氣地就把定北候的爵位給又賢又嫡的老二了。


    本來孟明遠也打算和稀泥來著,後來一琢磨不行。


    定北候家那小子小鼻子小眼睛的,萬一他襲了爵將來對自己下手怎麽辦?為了自己美好的生活,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把這種可能性拍死了。


    所以,在仔細斟酌之後,孟明遠上了那道被聖上評為“言辭懇切又兼顧各方”的奏折,結果如他所願大公子落選了。


    謔謔,隱性危機解除。


    但孟明遠卻不知道,他凶殘的定位隨著這件事更加的穩固確立起來。


    到點下班的時候,他依然是會慢條斯理收拾幹淨自己的桌麵,然後四平八穩地離開。


    共事的時間長了,同僚們也都明白孟明遠對於吟風弄月賞花飲酒這樣的風雅之事是沒多大興趣的,他除了愛看書還是愛看書。也有風傳他休沐閑暇時經常去自家的田地,與名下的佃農相處頗為融洽。


    如孟明遠這樣的出身,說白了基本不知稼穡之艱難,更羞於與低層百姓親近。為官牧守一方,或能知民生疾苦,但不少人甚至終其一生是“何不食肉靡”的同類。


    錢糧永遠都是一個國家的重中之重,糧尤重!


    所以能增加糧食產量,這是利國利民的大事,但孟明遠還沒有達到那樣一心為公的精神境界以及高度,他隻是單純的想把自家的地種好,能多產些糧食,確保他家的米缸不空,也能間接給他家的米糧鋪子提供一部分貨源。


    做為一個曾出身土木工程建築的人來說,他有前世海量信息做後盾,還有今生因為就職翰林院,也能接觸到政府部門緊要的一些書藉典章,在自家永業田上修建水利灌溉事宜,那並不是很困難。


    親自監督施工,因地製宜隨時跟進做適時改動,他樂在其中。


    每年五月朝廷會有田假,這段時間,孟明遠每日都會下到田間地頭去感受那種收獲的喜悅。


    今年是個豐收的年景,看著脫殼的小麥慢慢堆滿倉稟,孟明遠覺得很有成就感。


    從城外莊園回到府裏,他先去洗漱更衣。


    恢複一身清爽的孟明遠從淨房出來,便上了書房內置的床靜心吐納打坐。


    前段時日他在書市淘了些古舊典藉,從裏麵找到本很好的東西。


    那本書其實是上古傳下來的房中術,有些東西雖不免言過其實或者荒誕不經,但關於養身培性之說卻還是有許多可取之處。他將那些沒用的東西都去掉,隻留下精華的部分,重新整理裝訂。並試著按其上所說的內息吐納進行練習了一段時間,身體得到了不少助益。


    在這個醫療條件落後的時代,隻要對身體健康有幫助的,孟明遠都不會放棄,他對長壽很向往。


    打坐完畢,孟明遠擰了濕帕淨了下麵,然後到外間去讀書練字。


    他的生活一向是很有規律的,自律得被一些一直對他各種羨慕嫉妒恨的人私下編排說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行徑。


    有些事他是真沒辦法,他沒辦法勉強自己為了迎合同階層的人去眠花宿柳,酒可以喝,但睡其他女人恕他心理接受能力還遠遠不夠強大。如今能夠心平氣和順理成章地睡家裏的兩個媳婦已經是他曆經千辛萬苦才得到的成果。


    孟明遠在男女之事一貫是潔身自好的,家中的丫環尚不想讓她們近身,更惶論外麵的女人?這年頭的花柳病什麽的也不是什麽稀罕事。即便有處女地供他開懇,他也寧願放棄那樣的機會,鐵杵磨成繡花針這樣傻缺的事還是讓別人去做吧。


    李玉娘端著茶盤進來的時候,孟明遠正在抄書。


    陽光給桌前的他鍍上了一層淡金色的光芒,讓原本就豐神俊秀的人更加的耀眼迷人,隻是端坐認真執筆而書便有一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氣質牢牢地吸引住旁人的目光。


    李玉娘有些呆怔地看了半晌,在看到他投射過來不解的目光時才如大夢初醒,紅雲燒上麵頰,微垂了頭,緩步走了過去。將茶盤放到一邊高幾上,倒了杯溫茶端給他。


    “天熱,就不要跑過來了,看臉都曬紅了。”孟明遠故意打趣她。


    李玉娘伸拳在他肩頭捶了一記,啐了一口,“回來也不說一聲,就知道鑽在書房,你那書裏真有顏如玉等著你嗎?”


    孟明遠笑著受了,目光望向窗外,心裏有些無奈。穿越者不管主觀還是客觀,有時候真的難免走上抄襲盜版之路。這首在後世耳熟能詳,老少皆知的詩句,明明是宋真宗寫的,可現在卻成了他的原創了。


    那是宋真宗的《勱學篇》,全篇詩為: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鍾粟。安居不用架高堂,書中自有黃金屋。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自有顏如玉。出門莫恨無人隨,書中車馬多如簇。男兒欲遂平生誌,五經勤向窗前讀。


    他無意中在翰林院跟人調侃自己為什麽愛讀書的原因時說到這篇詩,然後被翰林院的人口口相傳。更宓氖祿褂校膊恢撬燈鷦諛襯忱銑技銥吹揭環乇鷯懈芯醯氖浠始懊廈髟鍍涓複雍蔚美湊夥氖焙潁廈髟毒饒巒芽詼觶遣皇俏乙鄖盎拿矗


    大家這才知道探花郎不單字寫得好,畫也畫得好,詩作得更好。


    所謂才子當如是!


    孟明遠根本無從申辨,也無法申辨,總不能說自己是穿來的,那些詩作都不是自己的啊,那就真是傻缺到家了。


    “為夫何用去垂涎書中的顏如玉,不是已經有夫人了嗎?如花美眷在懷,為夫隻消讀書消遣也就是了。”他一邊說一邊將人拽到了懷中,摟坐在膝上。


    李玉娘一被他攬入懷中便身子發軟,手指有意無意地劃過他的胸。


    孟明遠笑著拿開她的手,“不許鬧,為夫還有事要忙,晚上再好好收拾你。”


    李玉娘紅著臉在他腰上擰了一把。


    “好了,不鬧了,書房不比臥室,被人撞到就不好了。”


    李玉娘從他懷中起身,到一邊椅子上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降火。喝了幾口後,想到什麽眉頭微蹙,看向重新執筆抄錄的人,遲疑地開口道:“姐姐回去小住也有幾天了,真的不用派人去接嗎?”


    孟明遠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一邊蘸墨,一邊漫不經心地道:“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原不必我們操心,是她看不開罷了。”


    “是,郎君你什麽都看得開,憑主宅那邊都鬧翻了天,您老人家還是穩坐釣魚台。”


    “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你呀。”李玉娘唯有搖頭。


    孟明遠邊寫邊道:“他再荒唐毀得也是他自己的身子,我何必替古人擔心?”有渣爹那樣一個不佳的表率在前,渣兄有樣學樣甚至青出於藍勝於藍這都不足為奇,孟明達那家夥是真的朝著“鐵杵磨成繡花針”的偉大目標前進的啊,這也是種勇氣。


    李玉娘想想也是那個道理,不由莞爾一笑。心想:自己果然是替古人擔心。公爹當年做的事委實過分了些,她家郎君如今不落井下石、火上澆油已經難得,指望他去勸誡那邊的人可真是說笑了。


    “郎君若無事,不如就去接姐姐回來吧,她現下怕也是不好自己離開。”


    孟明遠想想也有這個可能,雪蘭回去是解決事情的,事情沒解決了她就離開也有些不大好看,她又是個愛麵子的主兒,恐怕還真要他過去接人給她遞梯子好下台階了。


    不過,他笑睨了跟前的人一眼,壓低了聲音調笑道:“這麽想她回來,是晚上太累了?”


    李玉娘頓時臊紅了臉,呸了他一口,轉身就離開了書房。這人有時真真是壞,憑什麽話也敢往外說,她才不是因為這個呢,夫妻間的事她滿意的很,這人卻偏偏故意曲解她的話,真是……虧他頂著那張俊美正經的臉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見她離開,孟明遠無聲地笑了下,不把她臊走,他就別想安靜地抄書了。聊天什麽的,也得他有閑的時候才好,偏偏最近他忙得很。所以,隻能讓她自己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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