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亮範寧就起來了,昨晚折騰到半夜才睡,但他依舊精神抖擻,開不出半點倦意,歐陽倩就不行了,洞房花燭夜不知被範寧折騰了多少次,整個身體都快散架了,現在還起不來呢!


    朱佩倒是習慣早起了,她一邊給丈夫整理朝服,一邊埋怨道:“今天幹嘛不請個假,昨晚當新郎,今天就上朝,哪有像你這麽勤政的大臣?”


    範寧搖搖頭道:“畢竟不是娶妻,沒有請假的理由。”


    這個回答讓朱佩十分滿意,妻就是妻,妾就是妾,不能混為一談的,說明這個小子心中把自己的位子擺得很正,沒有那種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的念頭。


    “你今天還是坐馬車去,在馬車小睡片刻,到了皇宮,讓小文叫醒你。”


    “這倒是好辦法!”


    範寧確實很疲倦,但在妻子麵前,他隻得強打精神,不想讓妻子知道自己昨晚太瘋了。


    範寧又吃了點東西,這才坐上馬車走了。


    範寧剛走沒多久,歐陽倩便匆匆趕出來,頭發簡單挽了個髻,臉上隻稍微洗一下,還沒有來得及化妝,整個兒素麵朝天。


    歐陽倩聽說夫君已經走了,她一臉自責道:“我睡過頭了!”


    朱佩見她肌膚晶瑩雪白,透著一股水潤滋滑,雙眸神采飛揚,想著夫君昨晚和她纏綿一夜,朱佩心中就是一陣氣苦。


    好好的自己的男人,怎麽就分走了一半,她心中又有點埋怨母親,若不是母親一個勁地要趕緊把歐陽倩的名份定下來,自己也不用這麽急把她接進家。


    朱佩在那裏自艾自怨,歐陽倩卻沒有想那麽多,她關切地問道:“大姐,你氣色有點不太好,是不是昨晚沒睡好?”


    朱佩更是氣苦,自己昨晚能睡得好嗎?就恨不很衝過去把夫君搶回來。


    但她也隻得認了,木已成舟,生米做成熟飯,她也隻能往好的一麵想,就當自己多個幫手,不準夫君在外麵再胡來。


    她勉強一笑,“你們昨兒累了一夜,早上起不來很正常,我那會兒也是這樣,以後日子還長呢!”


    歐陽倩俏臉一紅,她才明白朱佩心中不舒服,隻得低著頭小聲道:“大姐,昨晚對不起了!”


    朱佩也是吃軟不吃硬的人,她見歐陽倩向自己認錯,她心中的一絲不滿也漸漸消了。


    “咱們先商量一下稱呼吧!”


    朱佩真不習慣歐陽倩叫自己大姐,雖然她是大婦,但畢竟歐陽倩大自己好幾歲,她叫自己大姐,朱佩總覺得有點把自己叫老了。


    隻要歐陽倩有這個心就行,叫不叫大姐都無所謂。


    朱佩挽住她胳膊笑道,“你還是叫我阿佩吧!這樣更親切一點。”


    歐陽倩叫朱佩大姐也有點拗口,她便笑道:“我兄長一直叫我乳名阿倩,以後你也這樣叫我,別叫倩姐了,會讓人笑話的。”


    “好!”


    朱佩欣然笑道:“等會兒我們一起看看後宅怎麽布置,回頭我陪你去搬家,下午咱們一起去喝茶,我總算有個伴了。”


    朱佩性格是人敬我,我也敬人,隻要歐陽倩對她足夠尊重,她也不會擺主婦的架子,維護一個和睦的家庭,保持愉快的心情,對大家都有好處。


    歐陽倩笑道:“下午喝完茶,我們去逛逛書鋪吧!”


    “好呀!我們去書苑街,正好順便去奇石館,我給你挑一塊田黃石做印章,現在就時興這個,我自己也想做一個呢!”


    兩人去隔壁中堂吃了早飯,又各自回房補妝,這也是房宅大的好處,可以有各自獨立的空間,互不幹擾。


    ........


    範寧在馬車上還真的眯了一會兒,到皇城時被小文叫醒,範寧揉揉額頭,對小文道:“你先去諫院,再讓馬車回來接我,今天不煎茶,點茶吧!”


    小文撓撓頭道:“夫人說,晚上回去時,直接去嶽父家吃晚飯,她和二夫人也在那裏。”


    “我知道了,你先去諫院!”


    範寧下了馬車,和幾名朝官打了招呼,一起進了皇城。


    剛到紫微殿前廣場,便看見李唯臻急匆匆走了過來,範寧心中對他有點歉疚,他一走數月,回來後心思也不在諫院,大小事情都是李唯臻扛著,自己就是個甩手掌櫃。


    不過範寧見李唯臻神情凝重,似乎發生了什麽事情,他也暫時不提辛苦的話頭,問道:“老李,怎麽了?”


    李唯臻向旁邊指指,兩人走到一個空曠地,李唯臻見左右無人,這才低聲道:“文相公罷相了!”


    範寧一驚,“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就昨天晚上,大內傳出旨意,罷右相、吏部尚書,改任河陽三城節度使、同平章事、判河南府事。”


    範寧眉頭皺成一團,“不是說張昇彈劾沒有成功嗎?”


    李唯臻歎了口氣,“我們都看走眼了,罷文彥博其實官家的意思,剛才我們幾個大臣談論了片刻,大家都認為文彥博擔任相國時間太長,相權太重,所以便被貶下去了,不過保留平章事資格,那他以後還有機會複相。”


    平章事就是唐朝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是擔任相國的一個資格,就像擔任國家領導人必須是中央委員一樣。


    所以罷相又有真罷和假罷之說法,兩者的區別就在於有沒有保留平章事的資格,保留了平章事資格就是假罷,暫時下去休養幾年,有機會再複相,而真罷就是剝奪了平章事資格,就像範仲淹一樣,擼得幹幹淨淨,一貶到底。


    文彥博顯然是假罷相,曆史上文彥博又幾次擔任相國,就是這個原因,他的平章事資格一直保留著。


    範寧細細一想,還是覺得有點不對,這幾個月已經換了兩個相國了,時間點也未免太巧了吧!


    他又問道:“那是誰接任右相?”


    “好像是韓相公,出任右仆射兼門下侍郎,關鍵是接任樞密使的人,聽說是宋庠。”


    範寧沉思片刻,頓時明白了,宋庠是當年彈劾範仲淹的先鋒,和張堯佐關係極好,八年前罷相,現在又起用了。


    整個知政堂五個人,左右相國和兩個副相參執政事,還有一個樞密使,這五人中,韓琦和富弼是支持巨鹿郡王趙宗實,而賈昌朝和宋庠是支持琅琊郡王趙文惲,還有一個副相田況,說他中立,他其實也不中立,據說去年張貴妃過壽時,他送了重禮。


    這可以解釋為官家準備擺擂台了,讓趙宗實派和趙文惲派自己競爭,但這又是一種平衡,無論是趙宗實還是趙文惲,都很難勝出,說不定是天子拿不定主意,用這種辦法拖下去。


    範寧頭有點亂了,他實在想不出究竟是哪種可能?


    就在這時,渾厚的鍾聲敲響了,大殿緩緩開啟,大臣們三三兩兩向丹陛上走去。


    嘉佑三年八月,文彥博罷相,貶為河陽三城節度使、同平章事、判河南府事。


    韓琦接任文彥博的位子,出任右仆射兼門下侍郎,宋庠接任樞密使,參知政事,知政堂內又出現了一輪新的平衡。


    但就在這時,範寧接到了家鄉急報,他的父親範鐵舟不慎感染重病,已到了彌留之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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