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樣,宋就應該對現下的生活感到滿意。脫離修仙文明,甚至脫離人類文明之後,他積極發揮能動力,重新走了一遭原始社會到文明社會的曆程,真切感受到了生活是多麽不易。


    比方說一個簡單的鑽木取火,他硬生生鑽了十多天,鑽杆、砧木都換了幾十種材料,鑽木動作也從簡單的鑽上升到壓力、摩擦起熱諸多層麵,當火絨終於被點燃的時候,他付出了一頭秀發的代價。


    有了火之後,宋就開始縱火,放倒了一大片木頭作為建築材料,有了火,那些看起來並不複雜的榫卯終於告別了冰冷石鑿的撫摸,在一種難掩的溫暖之中顯露出來,於是宋就有了一座看得過去的小樓。


    有了火,菜園裏秸稈還田效果不是一般的好,宋就得以收獲了一大批上好的食物。有了火,他終於可以煮水泡茶,可以吃上更安全的食物。


    有了火,他終於短暫進入了文明社會。


    解決了溫飽之後,宋就並開始在精神上追求滿足,他開始美化生活環境,豐富飲食,嚐試著給單調的生活加些調料,於是他開始建高爐,冶金煉鐵……


    即使效果微乎其微,但日子總算不再單調無聊。


    竹製的小方桌上,剛從火爐下來的熱水蒸騰著熱氣,盛水的陶壺可能壺蓋過重,因此蒸汽未能將它頂起。宋就取了粗製的茶葉放進竹桶壺,熱水浸入,一股青澀的味道溢了出來。


    旁邊的小竹碗裏,不久前儲備下來的幹芋頭片,經過水煮已經可以食用。


    “這種養生日子倒能延年益壽,但嘴裏實在是淡出個鳥來,雖然我知道油茶樹可以提煉茶油,不過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掌握技術,更為重要的是這種環境並不生長油茶樹。”宋就含羞笑著,軟糯的芋頭片在嘴裏散發著淡淡泥土的芬芳,一陣時間的咀嚼後,艱難的咽了下去,他端起茶水灌了一口。


    宋就臉色微紅,眼睛擠到一起,“這水也好難喝,我還是覺得不應該往裏麵添這種所謂的茶葉……這也不是真的茶,隻是我從路邊刷來的某種帶有味道的不知名樹葉!”


    “老實講我並不懂得製作茶葉,就算有一棵幾百年的古茶樹長在我眼前,我也不知道應該怎樣把它弄成可以喝的茶葉,樹葉可一點都不好喝,即使是茶樹葉。”他擰著眉,神態難掩失落。


    吐槽一陣,宋就還是就著茶水吃了小半籃子芋頭,因為吞咽的動作太過用力,他的臉色有些俏皮的紅。


    早飯之後,他提著石鋤到了菜園子,濃鬱的靈氣促使他種下的食物瘋狂成長,同時也使得野草瘋長,如今他每天倒有一多半的時間花在地裏,當然在他精心照料下,菜園子已經開始給予他豐富的回報。


    “我打算繼續深入林子。盡可能找到一些更具有食用價值的作物,這種芋頭雖然產量豐富,但是真的不好吃。”


    鋤頭劃過泥頭的聲音清脆富有節奏,打破了一個人的安靜,使得這片天地間多了幾分“人煙”,專注於除草的宋就也暫時告別了那種要人命的孤獨感。


    “這是我在林子裏發現的野藍莓,剛剛移栽過來三天,長得很好,我想再有半個月就能吃上藍莓果了。”


    “不可否認,這個地方的環境有些複雜,我嚐試著走得遠些,看到的植物已經不再是單純的雨林植物,按《九州本草》的觀點,這應該是植物多樣的表征,我覺得很有繼續探索的必要。”


    遙遠黑塔傳來的鈴音再一次響了起來,無形中似乎有一股牽引力,召喚著宋就過去那邊。


    漫長時間裏,宋就對於這個聲音都是本能的逃避著。流落此地,除了對未知環境的恐懼,擺在他麵前,無時不刻叫他提心吊膽的還有這每天都會準時響起的鈴音,若非恐懼始終占據了主導,他可能已經過去一探究竟了。


    艱難逃過一劫,他覺得不應該對自己的生命太過隨便。


    而後他用力甩了甩頭,將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甩出了腦海。


    生命誠可貴啊。


    日常的除了吃飯睡覺找消遣,宋就很用心在做的還有重新凝聚元宮這件事。


    腦海裏每天不停播放著玄清藏書樓裏的典藏,找尋著任何能夠與現在狀況對上號的蛛絲馬跡,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但宋就明白這是最為緊要的事。


    如果他身處的這處空間真的是上古遺跡,那麽也就意味著若非某些極大的變故或者極大的機緣,很難被人發現,因此他等待外界救援的可能性極低,這個等待的時間也可能會漫長到他化作一撮黃土。


    一旦元宮重新凝聚,依托這裏濃鬱的靈氣蘊養,他可以打開身上的空間法器,說不定能找到聯係宗門的方式,就算找不到,那他也可以在這裏爭取活的更久遠。


    在死亡麵前,很多事情都是微不足道的。


    宋就的目光往遙遠的黑塔看了過去,也許某一日他感覺自己真的要死的時候,他可能會冒險一次。


    既然那座黑塔存在,那麽必然有存在的道理。


    不過對於現在的他來說,貿然過去,隻會是一場不可預知的禍事。


    卻說玄清宗上,一處偌大的空間內,雲氣靄靄,仿若空靈,一朵朵泛著青色光暈的魂火托生其中,乍一看倒有些嚇人,像極了墳場裏燃燒不盡的鬼火。


    風伯牙負手而立,目光落在前方一處明顯不及其餘三分之一旺盛的火苗上,憂心忡忡。


    下一刻,離鴛闖了進來,擰著眉頭。


    “師侄,師伯曉得你擔心,然而這千極殿畢竟是宗門要地,萬不可再亂闖,若是外麵的看護大陣啟動,師伯不敢保證救得下你。”


    “師伯,請您告訴弟子,塵淵師兄他到底怎麽了?”


    風伯牙回過頭來,臉色淒淒,想來隻有在麵前這位後輩跟前,他才會流露出這種神色。


    風伯牙搖了搖頭:“魂火散了一多半,我隻能確認他還活著。”


    “怎會如此?”離鴛聲音陡然提高,眼圈已經紅了起來。


    風伯牙搖搖頭:“這事待我與靈師兄商議過後,再與你說。”


    “師伯,弟子想去。”


    “不可。”風伯牙臉色一肅,“如今玄清十三真傳,兩個不知所蹤,一個重傷垂死,已經傷筋動骨,你不能再有事,我會傳訊青露峰,不準你離開山門半步。”


    風伯牙語氣跟著軟了一些,繼而道:“離鴛,你當知道塵淵是下一任掌門,肩負整個宗門幾百年的興衰,如今他下落不明,這個責任自然落到你們幾個師兄弟身上,玄清損失不起了。”


    離鴛一怔,險些哭了出來:“可是,可是師兄他……”


    “這是他的責任。”風伯牙肅然道:“你且回青露峰去,待我去看過宿影,自會召集各峰長老,請兩位師叔出麵決斷。”


    離鴛見風伯牙語氣堅定,當下隻好告退,出了大殿,一口濃血再抑製不住,噴了出來。


    青露首座雲珩已經在外麵等著,見自家徒兒模樣,忙了過去,心疼道:“癡兒,癡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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