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大陣沒有隔絕夜色,半彎月不時從薄雲背後出來,沒多會又似是驟然羞澀起來,重新躲了回去。薄雲也漸漸聚集,變得厚實起來。仰頭看去,有些同心彩虹的樣子,隻是那顏色隻在“明暗”之間變化,便不是很耀眼。


    二師兄與小師弟說了一陣,小師弟才跟著掌門離去。宇文飛星隨即到了他旁邊,望著那邊遠去的流光,說到:“這事看不明白啊。”


    二師兄偏頭看他,“師兄你一直自詡下筆有神,落筆如刀,不妨以你強大的洞察力幫我剖析剖析,我也好做些準備。”


    宇文飛星抬手撓著後腦勺,結巴道:“掌……掌門行事,猜不透啊!”


    二師兄並不再“強人所難”,想著明天要怎樣與小師妹說,這一茬才是真正的頭疼。掌門都親自過來了,這件事總不至於是小事啊。小指頭在額頭刮了又刮,好在最近沒有閉關,不然眼下指縫間不定有多少“汙垢”了。


    宇文飛星沒有再說什麽,安靜的待在一邊,始終覺著自己不適合考慮這些複雜的東西,當然也不敢隨便提什麽安慰的話語。


    二師兄想了一會,額頭被指甲刮出一道血紅印記,跟著難得的流露出一種“頭痛無比”的神色,眼色也不再那麽苦大仇深……


    宇文飛星看在眼裏,心裏歎了一聲,這才算是個“人樣”啊。


    這邊還在思考應該如何解釋,後方小師妹朦朧的聲線已經傳到耳朵裏。二師兄轉過頭去,收拾了臉的神色,恢複了往常樣子,“小師妹,你醒了啊!”


    真是個拙劣的開場白。


    小師妹揉著眼睛往這邊走過來,小腦袋左右偏了偏,眼神閃爍,似乎在尋找著什麽。隨即無比失望的看向二師兄,“師兄,星痕呢?”


    二師兄啊哈一聲,視線閃躲,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小師妹泫然欲泣,二師兄立馬跪了。


    當下一拍宇文飛星的肩膀,壯士一去兮的態勢,“師兄,請你照看片刻,我去去就來。”


    宇文飛星被驚得抖了一下,哦哦兩聲,一副不在狀態的樣子。片刻後回過味來,趕忙拉住二師兄,“你要去哪?”


    “我去把人帶回來。”


    小師妹灼熱的眼神往這邊遞了過來,兩人頓覺著被火燒一般。


    宇文飛星撫額,提了口氣,“我來說吧。”


    眼看兩人就要上演一處推搡大戲,二師兄驟然上前,在小師妹跟前蹲了下來,寵溺的摸了摸頭,說到:“小師弟回來了!”


    “那他去哪了?”


    “風師伯叫他過去問點事。”


    小姑娘愣了一下,哦了一聲,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這樣啊。”


    罷了眯著小眼睛,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眼看就要栽倒,二師兄趕忙上前托住。


    卻是困了睡了過去。


    二師兄抱起小姑娘,送回了房間,不多時走了回來,宇文飛星還沒有離去。


    星星點點,地方也不錯,隻是兩個大男人到底感受不到所謂的“花前月下”。


    “明天就知道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你也不用太過擔心。”宇文飛星開了口,跟著笑了起來,“說不定有什麽好事情呢!不過最近針對不折峰的事情蠻多,就連我這個局外人,都成了被殃及的池魚……就因為我目前在從某種程度上隸屬不不折峰的後勤農場工作!”


    二師兄嗯了一聲,“我聽說了,好像是不少移栽的樹被人給砍了,而且死狀極度淒慘,每一個傷口都不下幾十刀……”


    “不僅如此,不少剛下的崽也被偷了。”


    “還真是傳說中的雞犬不留啊。”


    宇文飛星歎了一聲,語重心長的說到:“所以,師弟你應該出來說說話嘛,這都被欺上門了。”


    二師兄沉默了一會,“要不我明天去找他們打一架!”


    “真是這個理。今晚我們就過去抓賊吧?”宇文飛星躍躍欲試。


    二師兄想了想,覺著這個提議真的很不錯。當下回身進屋,啟動了小院陣法,隨即兩人偷偷摸摸往後勤農場趕了過去。


    走了一半路,二師兄卻驟然睿智了起來,“老實講,我們現在過去不一定能抓到人吧?”


    宇文飛星道:“我覺著可能,畢竟今晚對不折峰來說是個多事的晚上。”


    二師兄一拍腦袋,說到:“其實我們可以讓猴子幫忙啊。”


    宇文飛星道:“先前沒聽你們提起過啊。”


    二師兄果斷閉嘴,不再說話。因為今晚任務特殊,兩人過去的方式自然是走路,隻是在腳上貼了幾張神行符,至於隱身什麽的,運起某些特殊心法就可以做到了。


    兩人花了將近一個時辰這才摸到農場邊緣,經過宇文飛星的建設,這邊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至少不再雜草叢生,而且修了整齊的小路,每隔一段距離,還專門修了休息用的小亭子。


    趁著夜色,這片山穀真的好生安靜,穀底穿行而過的小溪水經過重新梳理的河道,再又做了些人為改道,乍一看去真的很是不錯。幾座小茅屋點綴其間,每一處其實都是用了些心思的。


    某處可以俯瞰整座農場的地方,兩人盤腿而坐,凝神看著下方,期待著今晚真的能夠不虛此行。


    二師兄閉目打坐,宇文飛星則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側臥在旁邊,眯著眼就要睡過去。


    大抵過去了半個時辰,兩人姿勢沒有什麽變化,而且全程無交流,實在有些悶了。


    宇文飛星端坐起身子,說到:“我們是不是傻?”


    二師兄沒有睜眼,說到:“有些。”


    “哎呀,與其在這邊耗時間,不如找人打一架。”


    “他們知道你這段時間都回了不折峰吧?”


    “嗯,應該知道,我最近一直都在山上啊。”


    “再等等吧。”


    “哦……”


    ——


    這邊夜色下兩人靜心蹲守,靈芝峰上,坐著劍的男子臨崖發著呆,臉色凝重。


    手裏捏著一塊玉符,裏麵的信息在腦子裏轉了又轉,到底重重歎了一聲,真有些後悔將自己搞成現在這幅模樣,不然些許跳梁小醜,抬手就滅掉了……


    哪還有現在這麽多彎彎繞。


    片刻後,同樣不睡覺的靈芝峰首座靈嬰唔往這邊過來,瞥了眼徒弟手裏的玉符,倒沒有說這件事。


    “關於真傳弟子的事情,為師想聽聽你的意見。”


    畫宿影笑道:“師傅您收就是了,弟子沒有什麽意見啊!講真,掌門一係好不容易有了開枝散葉的跡象,可不能毀在我手裏。”


    靈首座知道徒兒說的是真心話。


    玄清這樣的大宗派,傳承下來很多東西其實已經變得複雜起來,即使一開始的三山十二峰,到現在若說沒有一點點自家心思,任誰都不會相信吧。


    就如百年前險些斷絕傳承的那一波事,若非某些私心,也不至於會那麽慘了。他們這些難得活下來的人,或許又是另外一方光景。


    靈首座歎了一聲,“我知道了。”


    畫宿影道:“不是什麽大事,師傅你不用心思太重,徒兒我不是還活著的嘛,以後有塵淵師兄照拂,安度餘生不是難事啦……”說到這裏,他的心思倒不知怎的,也有沉重起來。


    “離鴛師姐那邊,好像也有些想法。”


    靈首座接了話過來,“是這樣,你雲師叔可頭疼著呢。”


    畫宿影不久又笑了起來,“啊嘞啊嘞,真有些看不懂了啊。”


    “大爭之世啦。”


    “嗯嗯,爭來爭去,爭到自家山裏了。”


    靈首座一個板栗砸了下來,是真砸,毫不留手。


    畫宿影眉頭一皺,抬手揉了揉,“師傅啊,真的很疼啊。”說著握了握手心那塊玉符,“師傅,我想出去走走。”


    靈首座沉默了一會,竟是沒有拒絕,“去吧去吧,就當補給你一個新的真傳曆練吧。”


    畫宿影笑到:“那我明天可走了。”


    靈首座囑托道:“宗裏的事,你先不用管,尤其是不折峰的事情。”


    畫宿影攤手道,“所以師傅你把我關在這了,我還能怎麽說?”


    靈首座道:“你也不能想著破罐子破摔啊。”


    “我哪有,我隻是看不慣那些家夥用的手段,太下作,哪有點名門正派的樣子。”


    “哎,說不過你,這事掌門已經接手,你就不要再管了,何況那幾個小家夥也得學著長大不是……”


    “師傅啊,嗣音真的是很可愛啊。”


    靈首座一陣無語,揮袖離去了。


    畫宿影撓了撓頭,舉頭望月不知思誰啊!


    ——


    百無聊賴的農場監視處,宇文飛星渾身酸痛,實在是抱持那個姿勢太久,已經眯了好一會,這會舒展了幾下,還真不是一般的疼。


    這農場平時就很少有人過來啊,何況是這大晚上了。


    宇文飛星還是很失落的,但天就要亮了,兩人隻好打道回府。


    不折峰上,兩人總結了這一波的失敗,隨即各自回去補瞌睡。二師兄倒沒來得及睡,很快風伯牙就派人傳訊過來,關於小師弟的去向。


    卻是進入劍塚尋求機緣去了。二師兄實在不知道這該是好事,還是壞事,畢竟劍塚這地方在玄清宗的身份有些尷尬啊。


    想著必須親自過去找掌門問一問,當下起身而去,掌門卻有事情無法見他,再一問可以約見的時間,已經排到了幾年之後。


    二師兄這會隻能認為小師弟進入劍塚不是什麽好事了。


    回到不折峰,小師妹已經不見蹤影,卻是被離鴛接了去,不折峰一瞬間又變得孤寂起來。


    二師兄決定對外宣布不折峰也要封山,跟著叫醒了宇文飛星,兩人偷偷去了後勤農場,似乎打算跟那些不良分子死磕了。


    小師弟與小師妹先後離開,二師兄瞬間覺著修行都是很無聊的事情了,因此找到新的消遣方式無疑是極要緊的啊。


    當此重要時候,抓幾個小賊就是很值得上心的事情啊。


    與此同時,玄清山門前,畫宿影坐劍而來,與守山弟子說明來意,很快就被放行出山。


    山道上,回望一眼。


    畫宿影搖了搖頭:“小鬼難纏啊。”如是說著,一念起,劍如流光疾馳而去了。


    出去十餘裏地,並被另一道劍光攔了下來。


    畫宿影看著明顯做過易容的師兄,無奈的揉著額頭,正在打算要不要給宗裏傳個訊。


    “師弟啊,若沒有師傅同意,我哪敢離開山。”


    畫宿影道:“師兄,你覺著這話我能信嗎?無論如何,你身係玄清未來,不能亂來了。”


    “瞧你這話說的。”黎塵淵接了話過去,“我也想再去看看這世道啊,上回的曆練實在憋屈。”


    這說的都是傷心事。


    畫宿影成了殘廢,他也落入什刹海,若非後來宗門幾位隱峰長輩出麵,這會恐怕還在什刹海消磨時光呢!


    “我不能做幫凶啊。”畫宿影顯得很為難,“而且最近青山裏來了一批鬼,要是被他們知道師兄你離開青山,絕對是禍事……我這樣可沒法給你幫忙啊。”


    黎塵淵道:“不礙不礙,師弟也說了,來的是小鬼嘛!”


    “外麵可就不是小鬼了啊。”


    “這事就這麽定了……”話音剛落,一道聲音從後方追來,兩人立時驚得都要穩不住飛劍了。


    離鴛現出身影,怪罪道:“兩位師兄還是不帶我玩啊?”


    畫宿影轉開頭,不與離鴛有任何眼神上的交流。黎塵淵可就躲不過去,隻好硬著頭皮,“師妹不是還有宗裏的事情嘛。”


    “哼,這次你們不準甩掉我。”


    兩人趕忙應聲,“我二人必然唯師妹首是瞻。”


    “呦,不為首是瞻,你們還想瞻哪裏?”


    兩人再又別開視線,渾作不知。


    離鴛哼了一聲,收回視線,倒也不再理會了。


    “第一站,就去會會臨離宗的同道吧!”黎塵淵轉了話題,視線落在了某個方向。


    有清風過來,三人禦劍離去,片刻後。靈首座出現在三人停留之處,臉色難看,罵了幾句髒話。


    再欲去追,卻有一道青色劍光落在他身前,阻住了他的去路,某位不靠譜師叔的聲音響了起來。


    靈首座對著天際罵道:“都他娘的不要臉了啊!”


    沒有人回答他。


    靈首座這一瞬間還真想學著某位師弟,往那片青山劈砍幾劍……


    最後到底悻悻回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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