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就看著手裏拿著的這本官方出品的《胭脂郡旅遊指南》,再又看看不遠處氣定神閑坐著的蘇七,半晌說不出話來。


    就算不是什麽武功秘籍,速成指南,也不該是這樣子一本官方拉投資的所謂旅遊指南啊,難不成還指望他能夠為胭脂郡旅遊事業做出什麽重大貢獻。即使他有這個想法,也應該是太守府轄下某個旅遊投資機構找他啊,難不成蘇七還給自己找了份“兼職”。


    蘇七看了宋就一眼,說到:“我覺著寫的還不錯,我又看你實在無聊,給你一個好的消遣方式,有時間你可以出去走走看看,平華山那邊就不要去了!”蘇七最後不忘提醒一句,麵色肅然。


    宋就哦了一聲,隨便翻了翻,除了一些特色地方介紹,大多數的篇幅還是介紹各種特色美食,甚至在某個地方,還有專欄,可見這胭脂郡的文娛產業發展的真的挺好。


    不過對於這種官方出產的所謂《旅遊指南》,到底還是水分太大,宋就姑且也就有個印象,至於具體的到底還是要“親眼所見”。


    拉了把椅子坐了下來,兩人互相幹瞪眼了一陣。


    蘇七冷笑了一聲:“我還有別的事情,就不提溜你了。”


    宋就放下手裏的《旅遊指南》想著要是能出個立體版就更好一些了。聽著蘇七這種話,他覺著實在沒有這個必要。蘇七這個無情家夥,已經無理由將他撂下了好幾回了,如今跟他這麽客氣的說一著,完全有種“太陽打西邊出來”的感覺,事出反常必有妖,再加上蘇七本來就是個“妖”,這就妖得有些過分了。


    宋就端正坐姿,將心提到了嗓子眼,肅容道:“你這突然這麽嚴肅的跟我說要走,不會是真要走吧?”


    宋就兩個眼珠子瞪了出來,眼眶一紅,“話說回來,當初從浮虛境出來,你把我撂在那鳥不拉屎的鬼地方,自己跑哪去了?你就一點不擔心我的安危?都說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這可真他娘的不厚道。”


    蘇七瞪了他一眼,“狗都不吃你,你能有什麽危險?難不成還會有某位不識數的女大王會看上你,把你擄到山上做個壓寨夫人?”


    宋就接了話過來,說到:“認識你真不是什麽好事,以前的就不說了,就說這次南下,可是受罪不少。我也知道,適當時候,你也是要走的,大概這個時間也不會長了……”宋就說到這裏,竟然有些委屈,眼淚都快要下來了,“我真的隻是個很平常很平常的家夥,到了這個年紀,也就隻是偷偷瞄了眼隔壁酒樓的小姑娘,平日裏樂善好施,修橋補路,我爹從小就教育我眼行善積德……”


    神色微暗,宋就透出幾分緬懷,眼眶一紅,“可是,父母還是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這些年,過得一點都不好……”


    “我不確定你們打算做些什麽,倒是遇上寒無逸,借此打開了一個全新世界的大門,雖然一直以來走的都不是很穩,好多次甚至墜入深淵,再無爬起的可能……可是,我還是始終相信,存在即有道理……所以,事到如今,我其實很認真的又在考慮這件事……”


    “蘇七,我大概因為西倉,想要變得很厲害,變得很好。”


    蘇七看了過來,覺著再任由宋就這般說下去,不定要得失心瘋的,所以想著趕緊把他從深淵邊緣拉回來。於是,他出聲道:“你想變得更好,就是為了以後見到西倉時,她對你說一聲你是個好人?”


    宋就頷首。


    “難道你不知道女孩子對男人說這種話的意義?”蘇七看著宋就,眼裏滿滿的都是一種叫做憐憫的情緒。


    “難道不是意味著我跟她有可能了?”


    蘇七嗤笑一聲:“想得美,用你們人類的話說這種話本質上已經是拒絕了。也就意味著你跟她沒戲。”


    宋就怔在原地,瞬間聯想到一種江湖傳說叫做“好人卡”的東西。


    可是,真的是這樣的嗎?


    蘇七繼續補刀:“這種話就跟‘我們難道不可以隻做朋友麽’一個意思!說的委婉些,叫做婉拒,直白些講……”不經意瞥見宋就恍惚的神色,蘇七忍住沒有說出後麵的話來,不忍再刺痛一個對“愛情”充滿想象力的孩子,於是話鋒一轉,說到,“直白些講,你就自己去體會吧。”


    “照你這麽說,我沒戲了?”


    “嗯。何況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們那座書院不都是這樣教導世人的麽?”


    宋就萎靡,不忍再談論這個傷心的話題,說到:“哪個書院?”


    這話題轉得可真夠生硬的。


    蘇七道:“知世書院,唯一貫穿整個九州的勢力……能夠被五大上宗承認,足以看出他的能耐了……”


    宋就哦了一聲:“也是如同五大上宗一樣的存在?”


    蘇七頷首,又搖頭:“是也不是……”


    宋就還想再問,蘇七已經起身,沒有再說下去的意思。宋就悻悻閉嘴,想著找個機會再問問別人。實在不行,就往某個地方,花些錢,想知道什麽也是買的到的。


    在某些人眼裏,這世間一切都是有價的,也就是說,隻要出的起價,什麽都可以做得到的。


    蘇七已經出了門,宋就追上去,走廊裏已經沒有她的身影,不知道又飄到哪裏去了。


    總有很多人以他們自己的某種方式,從我們身邊,從我們眼皮子底下,就那樣悄然或鄭重告別後走了……


    然後留下的人,或許會瞧瞧許個心願:“我翹首以待,就在這,等著你再回來……”


    至於離開的人,大抵也就連最後一個“握手言和”的機會都不願意給呢。


    近來頻繁的秋雨,倒如剛過去的梅雨一般,綿綿不息了呢。


    就是連陽光,也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了啊。


    站在窗口看了出去,下方那條長街,各色各式的小花傘行色匆匆,偶有孩童啼哭,伴隨著婦人的斥責……傳到耳朵裏的,倒都是熱鬧的景象。


    宋就不大去想那個問題了,至於西倉,那種感覺倒在一瞬間有了某種說不上來的變化,隻是那種隱隱約約的失落驟然就在心底疊加了起來。


    宋就不明白。


    蘇七卻看出了端倪。那位無恥師傅在他心裏烙下的“心念種子”,因為蘇七不經意的某個“提醒”,宋就已經有了“反對”的自主意識。往深了去想,自然就發現了問題,而在這種心緒的影響下,他對於那位西倉的“心意”變得更加“真實”的同時也會更加“笨拙”。往後會如何,大抵就真的得講究“緣分”了。


    果然這世間不可強求的事情,太多了。


    這一場綿綿秋雨,從城門那邊過來,淅淅瀝瀝,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停下。


    ——


    從漫無邊際的夢境裏艱難抽身,恍然起身,倒像是經曆了某種恐怖夢境,剛被嚇醒的瞬間。心跳的厲害,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額頭汗珠滾落下來,落在唇上,幹澀的感覺頓時滑潤了幾分,舌尖潛意識的碰觸,嘴巴裏並多了一股鹹鹹的汗味……


    偏頭看去,外麵的小雨似乎更大了一些。


    喉間幹澀,並非幾滴鹹汗就能潤過去的,回過味來,翻身下床,倒了杯涼茶水,汩汩灌了一口,猶不解渴。


    眼眶一熱,抬手去抹的時候,才發現原來不是汗水!


    擱下冷茶水,他靠在窗邊,雙手環抱,手裏摩挲著老舊的瓷杯,破天荒的不想喝酒。


    視線漸漸往遠處延伸而去,雨幕遙遠那邊,似乎沒有落雨,陽光明媚,甚至有一道碩大彩虹,從平華山極高處栽入山澗,那裏是胭脂郡外一條名為梁河的大江,擁有一位品秩不低的水神坐鎮。


    而且這水神的身份,對於隔著一條岸的平華山大神來說,多少有些尷尬。


    茶漬悄悄在瓷杯裏舞動身姿,搖搖晃晃,看起來很是熱鬧,某一刻可能是動作幅度過大,茶漬已經濺到了手上,沿著手背落了下去……


    秋雨之後,那邊青山露出身姿,雲霧繚繞,不時隱現,青翠或淺淺白色,確實仙家氣象了。


    宋就知道那邊有一座平華山,也知道山頂有一位南嶽大神,更知道這次韓晗之所以從一部禁軍指揮火箭般躥成一郡太守,理由也是南魏朝廷想要在某種程度上“監視”這位南嶽大神。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落在韓晗這樣的人身上,再合適不過。畢竟要是搞錯了,那位南嶽大神發火,韓晗這樣的人死了也就死了……


    偌大南魏朝廷,這點“氣度”自然也是有的,何況對於朝堂上某些人來說,這剛好也是一個剪除對手的機會。


    韓家不能再坐大了。


    往這些方麵去想,反倒覺著自己應該在某種程度上給予韓晗一定的幫助,怎麽說也算下山以後難得的“朋友”。


    世間最好的自殺方式,其實就是“作”。


    極遠處的平華山在雲霧間若隱若現,猶如剛出浴的美人,著幾縷輕紗,極盡誘惑。


    宋就目光落在那邊,已經打定主意天晴了就往那邊過去,登高賦詩。


    就連剽竊對象他都想好了。


    就是李大仙的《夢遊天姥吟留別》。


    轉念又想,《吟留別》不好,應該更加豪氣一些才成……


    好不容易找到的這個點,他並真的認真想了下去,覺著應該改個怎樣的名字才好。


    真是為難,即使語文老師真的很強大,他也想不出好的替代詞語啊。


    這一番思襯,雨水總算是停下來了……


    天街小雨,青石洗淨,清澈的空氣從四麵八方狂卷過來,沁人心脾。


    驅逐了某些心裏的小積鬱,深吸一口氣,下方街上韓晗不合時宜的再次出現了。


    轉瞬,韓晗已經來到房間,抖了抖肩膀上的雨水,念叨著“好巧,你竟然也在這裏”的話。


    臉皮夠厚。


    “今天是什麽理由?胭脂郡男人生育能力檢測?”


    韓晗愣了一下,沒回過味來。


    宋就不願多說。


    韓晗也就不再自己不擅長的領悟發表意見。


    “本太守特意請你去爬山的。”


    “我不喜歡爬山。”


    “平華山啊。”韓晗湊上前來,“雖然某些地方我們不能去,不過好歹是南魏幾百年的南嶽大山,風景自是沒的說,而且除卻自然風光,人文景觀也不錯啊,我可聽說北齊那位劍神就是在爬上平華山後,從某一處石刻裏領悟到劍意,一舉成了北齊江湖最頂尖的人物……你不是想成為大劍仙嘛,不去看看就很可惜了……”


    這可是循循善誘了。


    宋就哦了一聲:“這麽厲害?”


    “必須厲害啊。”韓晗過來搭上了宋就肩膀,堆著笑臉,“機會難得,這回那位南嶽大神已經答應適當開放某幾處平時不得見的地方哦。”


    “呦嗬,你這太守也想成仙?”


    “不想,不過,人間武道我還是想費些心思的呢!至少可以多活幾年嘛。”


    前半句宋就相信,後半句他就不信了。


    韓晗也不在意,繼續之前的話題,“而且這次平華山上會有一場才子們的集會,我也去看看。胭脂郡除了美人,才子還算不太差……”


    美人與才子,很多年前就是“相輔相成”的存在。


    宋就依然提不起興趣。


    韓晗撓了撓後腦勺,有些為難。


    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對宋就沒什麽作用。


    韓晗不是美人,他也不是憐香惜玉的才子。


    韓晗嘟著嘴,罵咧咧道:“開個價唄,小爺認了。”


    宋就嘴角扯著一抹怪笑,嗬嗬道:“說的你什麽都負擔得起一樣……講實話吧,或者我可以考慮幫你。”


    韓晗愣了愣,尷尬道:“我覺著實話就沒必要了吧,大家都是官場上的人,說些官麵話就可以了。”


    “哦豁,所以你剛才那一波可以算是外交辭令了?”


    “可以這麽說。”


    “罷了,跟你去吧,你每天找借口找我麻煩,我也很無語。”


    韓晗臉上堆起笑,一個勁拍著宋就肩膀,“這就對了嘛,好兄弟。”


    宋就腹誹。實在是每次那些過來“請”他的太守府官員,一個個恨不得把家裏八十歲老爹背過來給他跪下,他可以不鳥韓晗,到底不忍那些老爹不在世的家夥真的去刨祖墳。


    一想到一大堆骨頭跪在自己跟前,那場麵,很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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