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就對於野炊可以說已經有了很多準備,至於經驗那必然是已經累積了很多。自從浮虛境那一場慘絕人寰的絕境求生開始,他從茹毛飲血的時代,漸漸重新走進了人類文明,最終成長為頂尖的“求生”欄目最佳主持人。凡此種種,這種需要野外燒烤的場合,他必然就是實實在在的主角。


    被人需要竟然是這麽開心的一件事啊。


    宋就由此沒有注意到遠處投過來的視線,依舊招呼著幾位背夫大叔幫忙布置。


    君子遠庖廚,自打在這裏停下來,那些自詡才子文人的家夥都往瀑布跟前去了,或吟詩作賦,或看別人吟詩作賦,倒盡是些“風雅事”。宋就一幹俗人,則在這邊草地專心做著“下人事”。當中大部分東西自然是宋就自帶的。至於那些才子文人,則是有帶了食盒,各自帶來的下人這會正在不遠處拉開綢緞,鋪了在地上。


    幾位背夫大叔對宋就比較好奇,因此都聚集在了他旁邊。


    因為事先韓晗有過交代,這次帶上山來的東西,他都是讓那些背夫大叔背上來,並沒有動用自己那一方小空間。因此這會看起來,一身儒服的他混跡在一群糙漢子中間,真的很是怪異。


    韓太守的詩詞得了一陣好評,韓晗卻已經無心去聽,始終掛著笑容,偶爾點頭應幾句,場麵樣子做的真的很不錯。


    宋就這邊已經擺好了燒烤架,跟著從背簍裏取出木炭,手上沾染了不少顏色,旁邊的背夫大叔有心提醒幾句,倒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當然,對於宋就把身份擺的跟他們一樣,他們本身也覺著很是親近。


    這份親近下,那些東西倒也放在心上就算。


    不過,先前與他說故事的那位背夫大叔,這會則已經過來幫忙了。


    宋就倒不惱,招呼著做好準備。


    而後是生火點炭。


    青山綠水,一股青煙衝天,瀑布跟前的眾多才子看過來,自然大煞風景。


    韓晗倒不甚在意。


    宋就往那邊招呼了一聲,韓晗借此脫身過來。各才子也往各自的地盤過去,而後都拿著食盒,圍坐一起,餘光自然往宋就這邊看著。


    宋就不緊不慢的做著事情,手裏提著一把蒲扇,牛肉在烤架上滋啦作響,香味漸漸彌漫開去。


    才子們心裏罵罵咧咧,端著自家食盒繞到了下風處,順便往宋就這邊狠狠瞪了幾眼,免不得還要再酸上幾句。


    韓晗站在宋就身後,笑問道:“這吃法,以前雖然也見過,可沒有你這麽講究的。”


    宋就道:“一切隨簡,真要講究起來,可不是這樣子。”


    韓晗伸手就往烤架上探過去,也不怕被烤熟。宋就蒲扇甩了過去:“多少也給我講究一些。而且這還沒熟。”


    韓晗悻悻收回手,揉了揉手腕,“看著總是流口水。”


    “知道自己流口水,還不趕緊收收?”


    “得嘞。”


    宋就往不遠處看了眼正在“吃冷豬頭肉”的才子們,壓著聲音道:“是不是叫一聲?”


    “我又不是狗,不叫。”


    宋就無語,沒有說話。跟著將手裏的蒲扇塞給韓晗,並往更遠處一些的背夫大叔們走了過去。


    大叔們正就著涼水啃饅頭。見他過來,自然有些意外,又不知該說些什麽。


    宋就抬腳蹭了蹭那位相熟的大叔,示意他往旁邊擠擠,跟著坐了下來,抓了一個白饅頭,啃了一口。視線落在大叔們手裏捏著的水袋上,大叔很懂事的遞了過來。


    宋就灌了一口,隨即咳嗽了幾聲。


    “酒啊?”


    大叔有些尷尬,“他們都是水,就我這裏是酒……”


    宋就無奈,這酒應該是市麵上最低劣的那種燒酒,實在談不上什麽味道。


    他扯下身上小酒壺,扔了過去:“哪有幫了忙連個飯都不吃就跑了的道理,還是覺著我弄的東西難以下咽,躲之不及?”


    大叔接住小酒壺,實在是擔心自己要是不接,摔壞了可陪不起,至於裏麵的酒,他是真不敢喝的。


    宋就見他捧在手裏沒有其他動作,不覺有些生氣。起身奪了過來,自己先喝了一口,跟著再遞了過去。


    跟著轉身往烤架那邊過去,“都過來吃肉嘛。”


    大叔們你看我,我看你,最後還是心一橫,往那邊過去,卻還是隔這樣一段很遠的距離。


    宋就已經一巴掌拍在韓晗腦袋上,罵道:“你丫眼瞎啊?沒看到已經肉都已經糊了?不會翻一下?”


    韓晗捂住額頭,頗是委屈,“你不是說要外焦裏嫩嘛!”


    韓晗蒲扇一揮,倒沒有再打下去:“去你的外焦裏嫩,你不識字還是不識數?”


    “我不識肉……”


    宋就懶得理他,將烤架糊成木炭的肉轉移到了小白瓷盤裏,遞給韓晗:“給我吃幹淨!”


    “肚子會痛!”韓晗捂住肚子,往後麵退了半步。


    背夫大叔這會上前來,說到:“給我們吧。”


    宋就直接瞪了回去,“韓公子?”


    韓晗無奈,給大叔們道謝,隨即乖乖接了過去,端著到了不遠處的才子文人堆。


    宋就對此如若未見。


    背夫大叔們則有些擔心。


    宋就已經重新上架了一批肉,這會親自動手,必須讓韓晗見識一下真正的“外焦裏嫩”了。


    背夫大叔們也得了極好的一部分,隻是吃得痛並快樂著。


    至於不遠處的文人才子們,則都苦著臉。


    好在宋就重新給他們換了,並且交代韓晗弄焦黑的他自己處理,別人沒理由幫忙。


    如此一來,礙於太守權威,已經“視死如歸”的才子文人們如蒙大赦,對宋就這“下裏巴人”稍微和氣了幾分。


    眼色在的,則是在心裏重新掂量了宋就的身份。


    能讓韓太守這麽“無理”的家夥都乖乖聽話的家夥,大抵很難是簡單的幕僚了。


    宋就對此沒有心思,大劍仙啊,沒那麽多時間跟這些家夥“爭風吃醋”。


    ——


    超過半天的停留之後,一行人收拾了一地狼藉,繼續往上攀登,全然不顧即將天黑。宋就一問才知道這眠山深處有幾座道觀,並不用擔心沒有借宿之處。而且那些道觀主人對於眼前這些“財主”向來是恨不得拉出橫幅歡迎的。


    宋就哦哦兩聲,依舊是縮在最後這一小撮人來。與那說故事的大叔繼續談起山裏的道觀。


    “公子誤會了,隻是尋常道觀,可不是什麽山上宗派,聽說那位南嶽大神不準別人瞎建什麽山門,隻是不禁一般供奉香火的道觀,當然能在這邊紮根下來的道觀,除卻供奉那幾位,也會給這位南嶽大神立一座神像的……”


    “哦?這可是有僭越之舉啊,那幾位大佬就不拖個夢,或者直接給那位大神金身推下案台,摔個稀巴爛?”


    故事大叔臉色立馬變了,後怕道:“公子可不敢亂說。”


    宋就笑,果然沒有再說這個褻瀆神靈的話題。


    再往前,一行人再次停了下來。


    那邊是一處小平台,上山的石階在不遠處繞了一個彎,延伸到不知哪個方向去了。能夠見到的隻是一麵高聳的絕壁,一株枯朽大半的輕鬆枝幹扭了好多個彎,近乎垂直於崖壁的延伸出來。底下,則是一座剛剛翻修過的茅草小亭子。


    書生們這時候都抬著頭看向那處絕壁,仿若那邊正有一朵花開出來,亦或者是個出浴美人。


    宋就沒有立時過去,聽著故事大叔介紹。


    原來那邊崖壁上,多少聖賢往這邊刻下了很多名句。


    宋就並看似微嘲的開了口:“他們是想從那裏繼承一些所謂氣運?”


    “……”故事大叔沒有接話。


    韓晗已經往這邊招手,宋就走了過去,韓晗的聲音傳進耳朵,“先前在瀑布時,已經搜腸刮肚才堪堪那二十餘字,眼下是真的再念不出半個字了,你們就饒了我吧……”這時看向宋就,笑道,“不凡就由這位宋先生,作一首罷……”


    眾人看了過來,宋就倒不怯場,“你可得先答應我一個要求,不然這詩可沒有。”


    韓晗“正色”起來,問到:“你說。”


    “待會不管我念出什麽樣的東西,都得刻在這崖上……”


    韓晗還未說話,已經有人出來阻攔。


    乖乖,多少聖賢待著的石崖,就跟文廟裏那幾尊神像一樣神聖,怎能隨隨便便就往上刻字。


    韓晗聽了半天,沒有阻止。


    宋就當然說:“那就沒詩了。”


    “真沒有?”


    “真沒有!我又不是文曲星下凡。”


    “你的要求我準了,反正落款得是太守府,罵名我給你背了。”


    如是說著,也算是堵住了後麵的悠悠眾口,至於事後這些才子往京裏禮部遞去什麽控告書,那些後事了。


    宋就笑了起來:“果真?”


    韓晗頷首:“果真。”


    “那好,詩有了。”


    “……”


    宋就頓了頓:“三藕浮碧池,筏可有媛思……”宋就看了眼那邊的文人才子,大都開始蹙眉,就是不知道是在深思個中意味,還是單純的嫌棄。


    宋就嘿然一聲,“這回來真的了。”


    眾人不覺心情一鬆。


    宋就跟著化身文抄公,語含深情::“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短暫停頓片刻,作思索狀,沉吟道:“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宋就也不理會對麵這些家夥聽到後有什麽反應,撂下一句,“《采桑子·書眠山道中壁》”而後轉身瀟灑而去。


    韓晗不懂詩詞,最先回過神來,笑問道:“刻不刻上去?”


    後方自然沒人接話。


    韓晗並自顧自說到:“得刻吧,人家都說了‘書眠山道中壁’了。”


    眾人這會才回過神來。


    平台下,雲海漫漫,零星翠綠點綴其間,難隱鬱鬱蒼蒼。


    韓晗轉身望去,有人躲開他的注視,有人低下頭,倒是為首那位出聲道:“全憑太守大人做主。”


    韓晗抬手,示意不用說這些客氣話。


    宋就已經回到了背夫大叔這邊,繼續說著之前的閑趣小故事。


    瞻仰聖賢的初衷因為宋就的打擾不得不終止,眼下宋就的詩將要被刻上去,不就意味著他也是“聖賢”的一部分了,因此這一堆心高氣傲的家夥,自然不想再待在這種地方。


    這次宋就沒有追隨他們一道上去,而是留在了最後,那幾位背夫大叔畢竟是韓晗雇傭的,這盤要跟著大隊伍上去。


    因此最後留在這個地方的,自然隻有宋就了。


    小半柱香的功夫,他看著那株老鬆,笑道:“不妨出來見見?”


    話音剛落,老鬆樹樹根處,一道青色人影漸漸顯露出來,就那樣坐著,晃蕩著兩個小腳丫。


    “你看得見我啊?”


    宋就愣了一下,“不識你讓我看見你的嗎?”


    “呃……”


    幹瞪眼了一陣,宋就起身拍拍屁股,“看來是誤會了。”罷了轉身就要走,卻被人給叫住了。


    “剛才你念的真是你自己寫的?”


    宋就回頭,咧著嘴道:“你覺著呢。”


    “我覺著不像啊。”


    “嗯,那就不是我寫的啦。”


    “……你叫什麽?”


    “這很重要?”


    “既然要刻詩,沒有名字怎麽可以?”


    宋就鄭重點點頭,“就刻辛棄疾吧。”


    文抄公也是有版權意識的。


    樹上人影笑了起來,“我問的是你叫什麽嘞!”


    “我啊?”宋就呆呆看著書上,似乎是因為直麵陽光,於是有些刺眼。小眼睛漸漸眯了起來,“我啊,叫辛有病!”


    場麵為之一寂,或者應該有一聲轟隆,跟著砸下一道雷電來,最好不偏不倚,落在某人頭頂。


    樹上人影躍了下來,落在茅屋頂上,湊近了些。


    低聲道:“你忽悠我呢,哪有叫這個名字的。”


    “所以我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哇,好慘哦。”


    “嗯,確實好慘呢。”


    “你這麽慘,一定沒有女孩子喜歡吧?”


    宋就小心髒瞬間拔涼起來,“隻有我喜歡女孩子哦……”


    “……辛有病。”沉默了許久之後,青色人影才開口道,“你還回來不?”


    宋就一想上山自然就要下山,於是應道:“當然回來了。”


    “那我在這等你!”


    有風,輕柔得像是吹開新娘頭紗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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