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華觀前,宋就已上第十四石階,渾身浴血,比之上幾回經曆的同等境遇,似乎也不差多少。


    當然也正因為如此,眼前的痛苦於他而言,也就不是什麽難以承受的東西。


    哪怕舉步維艱,剩下的台階,倒也是繼續往上攀登著。


    平華山上,金甲武神顯然有些意外,蘇七便提醒了一句,“這家夥,頗有些與眾不同的。要說資質,勉強算個三級上等,堪堪夠走上那條修仙路……走到底頂尖一個小金丹,舍得下血本,撐死搏得一個衝虛入碎嬰的機會,這一生於那本就虛無縹緲的大道,很難有什麽大的成就……可就是這樣一個廢人,能夠走到現在,甚至成了某些背後大人物布局的籌碼,我之所以選擇跟他走著一程,也想看看他到底有什麽值當的地方!”


    金甲武神回過頭,看了蘇七一眼,沒有說話。


    蘇七似乎也沒有讓他說話的意思,繼而道:“後來,我還是發現了蛛絲馬跡,這家夥沒什麽優點,就是命硬。”罷了,自己先笑了起來,“在那條路上,想要走的長遠,除卻資質,機緣,命足夠硬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環啊。多少天才不都沒活到成長起來的那天!”


    這話似乎是與不遠處的金甲大神說,也像是“顧影自憐”。


    金甲武神注意力再次往通華觀那邊看了過去,宋就已經走到了第二十階,這會他沒有再繼續往上,而是坐了下來。抬手擦了擦滿臉的血漬,半晌才終於擠出一個比苦還難看的笑。


    浮腫的雙眸望向半片晴空,咯咯笑著,活脫脫一隻剛爬出雞窩的老母雞。


    通華觀正門前,時空仿佛凝滯。宋就歇下來的片刻,原本那些被定了身的家夥都短暫回過神來,卻隻能看到那片山道隱於一團濃鬱霧氣之間。偶爾伴隨著轟鳴雷聲,或者幾道粗壯閃電,著實有些嚇人。即使通華觀生存許多年的家夥,眼下也不知發生了什麽,回過味來,有人往後院去找自家觀主了。


    再一瞬,雲霧愈濃。


    宋就短暫休息了片刻,伴隨著笑聲,切實已經是七竅流血。再一次觸發“虐主屬性”,宋就表示很無奈。雖然看過的不少武俠片裏,想要得到某種“傳承”都要經曆“刀山火海”“油鍋熬練”,可也不見得如他這樣一波三折的啊。


    何況事到如今,幾次三番的磨難之後,他完全沒有得到與之匹配的好處啊。至多給了他幾分雞毛蒜皮的“好處費”。


    人心不古,就連神仙也開始騙人了啊。


    宋就抬頭看了眼背後剩下的台階,不怎麽想上去了,至於事後,必要要跟韓晗要一大筆好處費,不然如何彌補這次的虧欠。


    當然要是知道背後是哪個混蛋家夥搗鬼,他必然要將那人“扒皮抽筋”,然後給他洗一個開水澡。


    心裏如是想著,嘴巴撅著,眼神恨恨。


    心念一動,手裏握著那柄從一線天秘境獲得的“劍棍”,掄了幾圈,隨即起身。


    長長舒了一口氣,往回伸出去半步的腳步,落在半空猶豫了半晌之後,還是決定繼續向上。


    ——


    玄清山,不折峰。沒了小師弟,原本幹淨整潔的小院已經雜草叢生,沒了小師妹,原本的歡聲笑語也都隱藏在了風聲之中。


    二師兄與宇文師兄則真的搬去了宗門後勤農場,已經很久沒有人關注了。最近一次見報還是因為“農場後勤處抓到了長久以來一直在破壞農場植被的家夥”,由此後勤農場專門舉辦了一場新聞發布會,對這種“可恥偷盜以及破壞行為”進行強烈譴責,並且對宗門在這件事情上的處理結果表示了同等強烈的抗議。


    這些官方的說辭,自然交給了宇文飛星。


    往後則有方樂樂一眾曾經的“玄清杯黨”加入了聲討大軍,這事情鬧得就有些大了。當然在這件事情上,倒是從某種程度上給一潭死水的玄清宗帶來了某些“輿論”效應,重新變得活躍了起來。


    後勤農場某處小山崖,臨時鑿出來的山洞中,崖壁滲出來的一股清泉嘩嘩流淌,在洞中形成一方不大的小池塘,偶有水滴落下,浸在水麵上,泛起一陣漣漪,往四周漾了去。


    池塘不遠處,一座小石台,二師兄端坐其上,已經保持了這個動作不知多少天了。宇文飛星一開始偶爾還會往這邊過來看看,送送飯什麽的,後來卻直接不過來了。某二師兄入定之後,那份認真果真嚇死人。


    大抵是因為暫時沒了小師弟,小師妹在身邊,不用他分心照顧,由此他的修行速度坐火箭般往上攀升著。真正的天才不外如是。


    宇文飛星已經徹底將自己當作了不折峰上的人,對於二師兄這種突飛猛進,打心眼裏高興。背靠大樹好乘涼啊,由此在他的主持下,某些“玄清杯黨”已經正式以“執事”的身份加入了“玄清後勤農場”,漸漸抱團形成了玄清新的勢力。繞是宗門上層,對此都開始有些擔心了。


    之所以不直接加入“不折峰”,一來沒有足夠底蘊的大佬坐鎮,二來大師兄還在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不折峰不摻和玄清內務,一旦峰上加入一波新人,那麽不折峰自然再難“置身事外”了。


    因此,宇文飛星帶著一眾“執事弟子”在農場忙前忙後,某隱藏與玄清內部的小仇恨,已經不再隱藏了,針對後勤農場的動作漸漸擺到了台麵上。


    是夜。


    月黑風高,一如當初農場兩人月夜追“小偷”的晚上,一道人影隱匿行蹤,最終躥入了二師兄修行的石洞。


    山下的宇文飛星回過神來,撂下手裏好幾天才有的靈感寫出來的文學作品,蹭蹭往石洞掠了過去。


    一道人影從洞中飛掠出來,宇文飛星趕忙往旁邊讓了一步,那道人影重重砸在了地上,緊跟著,周身明顯氣機紊亂的二師兄提了劍出來。目光如電,宇文飛星隻是與之短暫對視,險些都亂了自身。


    二師兄收回視線,提劍上前,二話不說直接刺穿地上那人胸口,劍火再起,灼燒著那將死未死之人。


    宇文飛星上前,提醒道:“宗門有規定,不可殺人。”


    二師兄回頭看他,冷聲道:“他必須死。”


    劍火驟烈,火焰在傷口處灼燒,快速往四周燃了過去。地上那人沒有任何意願,如此痛苦之上,甚至都半聲不哼,未死卻真如死掉了一般。


    二師兄抽劍,倒持手中,笑了起來。


    周身紊亂的氣機已經穩定下來,但是宇文飛星還是能看出來明顯有地方不對。


    斜了地上那人一眼,宇文飛星道:“需要向刑堂那邊交代一聲麽?”


    二師兄冷笑一聲:“待會我會直接將這半具屍體扔在刑堂門口,那些個長老若還是裝作看不見,那就不甚所謂了。”


    宇文飛星汗顏,“這恐怕不妥。”


    二師兄看了過來,壓下周身暴亂的氣機,一字一頓道:“就在剛才,我入金丹最關鍵的時候,這家夥闖進這裏……”


    宇文飛星實在被嚇了一跳,震驚二師兄修行速度之快的同時,又為二師兄言下之意感到一陣後怕,更多的還是擔心。


    “那你這?”


    二師兄傲嬌的仰著頭,沉聲道:“差一點。若他再早半分,結果還真難預料,即使現在,後麵可能也有一些麻煩……但都還好吧。”


    宇文飛星放下心來。


    二師兄冷聲道“本以為在宗門裏,破個境不會有什麽變故,沒成想差點著了道。”罷了,視線往某處看了過去,“不過也好,趁此機會,我也想要看看我那位不靠譜大師兄都留下什麽爛攤子……”


    宇文飛星沒有接話。


    不折峰占著理,自然也就沒必要再講什麽道理。


    而且作為整個玄清宗最年輕,同時也是入境最快的人,不折峰二師兄已經有了在某種層麵上與人掰手腕的資格。


    而且小師弟正在劍塚“閉關”,小師妹有青雨峰護持,他光杆司令一個,也該給外界看看自己的態度,總不能一直被當做軟柿子,任由某些人捏來捏去。


    宇文飛星有種不好的預感。


    不折峰,看來還是身在某些個漩渦的“中心”啊,這可跟自己當初選擇背道而馳了。不過,這一陣相處下來,他還是不無意外的愛上了這個地方,所以也沒理由避開啊。


    二師兄再又交代了幾句,提著那殘破的“屍體”,踩著飛劍,往宗門刑堂趕了過去。


    入了金丹境,就可以禦劍而行了。


    而且由於二師兄破境時的小變故,眼下一身金丹境界不穩,時而氣勢衝天,時而弱的一匹,因此一路上跌跌撞撞,好幾次險些“墜機”。


    宇文飛星遠遠看過去,心也跟著一顫一顫。


    這副架勢,找人打架,似乎不太成啊。


    然而,眼前的狀況,他也知道自己幫不上什麽忙。不過是時候表現身為“文學憤青”的能量了。他已經決定連夜聯係宗門那些不怕事大的“記者”們,隨即展開一場新的新聞發布會,這次不再是抗議和譴責了。


    宇文飛星同時給方樂樂傳訊,一炷香功夫背後,大半個玄清宗已經熱鬧了起來。


    刑堂門口,二師兄一腳踩了下去。


    月夜一聲轟鳴,刑堂大樓那黑黝黝的大門應聲而碎,瞬息,刑堂輪值執事一個個衝了出來。


    二師兄二話不說,先是數劍往那邊遞了過去。


    至於眼下尚不能收放自如,因此刑堂大樓果真是遭了大難。


    “這位師弟,趕快收手吧。”


    二師兄恍若未聽見,往那邊再遞了幾劍過去,隨即將帶過來的“屍體”扔了過去,“這位應當是你們刑堂的人沒錯吧?”


    “你?”


    二師兄道:“至於發生了什麽,我也懶得跟你們解釋,你們隻需知道,做錯了事情終歸要付出代價。”


    “遠的就不說了,我那不成器的大師兄生前教導我們,做事前但凡都要捫心自問。這些日子日常想起師兄來,真覺著他不應該為了這樣的宗門去死!”


    二師兄眼色如劍,在暗夜裏急射出兩道劍光,驟然轉冷:“我要是他,真得氣得活過來。”


    二師兄這副模樣,落在眾人眼裏,都在懷疑這打開方式不對啊。


    不折峰什麽時候這麽氣勢洶洶了,不一直都裝著“可憐”在宗門“搖尾乞憐”的嘛。


    所以這大晚上的到底是“怎麽個打開方式”啊。


    不過,那具“屍體”確實是刑堂的人啊。


    到底有些心虛。


    二師兄懸在半空,冷冷的看著下麵。


    方樂樂很快帶著人趕了過來。


    宇文飛星跟在他背後,大抵情況已經作了詳細介紹,因此看到眼前這一幕他倒也沒覺著意外,想著當初那位師兄的所作所為,果真一脈相承。


    隻是,刑堂大佬莫非都沒在家?不然不至於被人給打碎了大門啊。


    方樂樂到了二師兄身邊,二師兄直接抬手攔住了想要開口的他。


    方樂樂果斷閉嘴。


    雙方對峙,倒真沒有半分同門情誼了。


    刑堂深處,刑堂長老揉著腦袋,看著身前端坐無事的元二號,冷冷道:“都這個時候了,你在這裝什麽泥像?不出去看看,那些小家夥鬧大了可不好交代。”


    元二號道:“難道現在鬧的還小?我說師兄,你那弟子都要死了,你還在這穩坐釣魚台?叫人寒心啊。”


    刑堂長老恨恨道:“罷了罷了,我去跟掌門匯報情況,你出去攔一攔,那家夥剛剛破境,再不幹預,後果可就嚴重了。”


    這是避重就輕啊。


    元二號悶哼道:“要不是那位寒師弟不知生死,老子何至於如此委曲求全。”


    刑堂長老道:“他已經死了一個弟子了,要是這位再出事,真的會發瘋的,你也知道,我們那座護山大陣,若非諸師叔親自主持,根本攔不住他的。”


    元二號頷首。


    刑堂弟子不少,每年也都會從各峰補充,真就死一兩個也無關緊要,何況還是自己作死。可不折峰就不一樣了,總的不過四個弟子,眼下已經“支離破碎”,再死人真的沒人能夠預料那家夥會如何應對了。


    至少他們還沒那麽大能耐接的住。


    元二號起身,躍上半空,與二師兄隔空站在了同樣的位置。


    這是兩雙方擺在了同等位置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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