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洲作為九州最早被開發出來的地方,各項“文明”已經到了有記載以來的鼎峰,各種因此衍生的矛盾,使得它的發展麵臨新的瓶頸,而沒有恰當可行的方式,一切試圖的改變也就顯得站不住跟腳,說不定反而會激化早先已經存在的矛盾,致使整個局麵一發不可收拾,繼而開始走下坡路。


    祖洲執牛耳的五絕之首天極宗,自打九州既有的規則存在後,對於自家“地盤”的發展一直尊崇一種“無為而治”的境界。


    由此在切實覺著祖洲可能終有一天要分崩離析的前提下,祖洲上層人士已經開始著手“遷徙”。類似於青駝山這樣的中小門派,雖然沒有絕對的實力舍棄掉如今攢下的祖洲基業,何嚐不是開始早早準備。與元洲雷雲城的合作,權且就是當中的一條線了。


    當然在親眼目睹了雷雲城的“作死”之後,青駝山也必須重新評估這個方案了。


    一路上,宋就偶爾能夠利落說幾句話的時候,都會“見縫插針”與負責領他做事的青駝山弟子說些閑話。一來二去,互相熟稔之後,一些稍稍晦澀的內容也沒什麽不可以說的。宋就漸而對青駝山的了解也更多了一些。


    比起以往任何一次出門,這一次去往祖洲明顯是個意外中的意外。雖然不打算過分深入,但多了解一些環境,總歸是好事情,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如此又過了半個多月,渡船終於到了渡口。


    下船之際,老管事從船艙裏出來,吩咐了幾句,宋就隨即跟著小執事下了船,負責去集鎮上買些零碎東西。渡船將在兩個時辰後重新啟程,去往最終的目的地,也就是幾百裏外的青駝山了。


    乘船而至的大多數客人基本都會在這座名為“鳧廟集”的渡口下了船,而後由此有十幾條航線去往祖洲南方,青駝山相對於來說,位置偏北,而且算是祖洲貧瘠之地,少有人往,所以渡船在此經停後,除了處理從元洲采買的貨物,同是我也肩負著為宗門采買資源的任務。


    停船的兩個時辰,是青駝山弟子一趟航行下來,萬分珍貴的自有時間。


    每個人都倍加珍惜。


    小執事名為石安,是青駝山外門弟子,因為跑了不少趟航線,就在不久前提拔了執事身份,雖然沒太大權限,對他來說卻是十分值得高興的事情了,再努力努力,有朝一日說不定還能坐上一船的小管事!


    青駝山每艘船上,大管事頭銜的有三人,往下則是根據不同職司,瓜分了六到八個不等的小管事,諸如采辦、貨運一類,分工都極為詳細。這些小管事手下也自然領著人數不等的執事。


    石安如今就掛在采辦司藥材處名下。


    晉升空間還是很大的。


    因此他並拉了宋就,前往鎮上。


    一路上碎叨著,“師兄們慣去的地方,都是那些書上說的紅樓楚館,我是不喜歡的,所以隻能帶著你去吃兩口酒,我知道有家青竹坊的竹葉青很好喝,嘬一小口,你就會愛上的。”


    石安眼睛放光,手掌下意識的對搓了起來,身體每一個毛孔都在透露著他對那“竹葉青”的垂涎。


    宋就不及說話,石安轉過頭,有些不忍,“你這身子還沒有恢複妥當,怕是飲不得酒……”思襯片刻,大抵覺著那麽好的酒不能一嚐實在可惜,石安又小心征詢道:“先飲米酒,然後以後有時間,等你養好了傷,我再領你來喝個痛快。”


    宋就點點頭,笑到:“那敢情好,就聽石哥兒的了。”


    石安眼睛眯了起來,很是開心,“就衝你這聲石哥兒,咱就扣出半個月的月錢,請你吃酒了。”


    “咱也知道你肯定不是一般人,咱跟著老掌櫃見識還是有一些的,而且老掌櫃看你的眼神,咱也看在眼裏!所以你抬舉咱一聲石哥兒,咱當然要一百個心意了,雖然別的好東西咱也沒有……”


    宋就笑到,“敢情改天石哥兒再請咱吃頓火鍋唄……”


    石安愣了愣,“火鍋啊?我們這邊不怎麽常見的。”


    宋就拍了拍年紀可能比自己還小一些的石安,說到,“找個時間,咱請你!”


    石安稍顯疑惑,轉而卻見宋就已經上前走了幾步,趕忙追了上去,“等等我,待會你再走茬了。”


    宋就轉過頭笑了笑,實際上他這鼻子早已經嗅到了。


    聞那味,就知道真不是尋常酒了。


    ……


    鳧廟集,鎖井巷,青竹坊。


    宋就與石安趕到的時候,卻被告知今天的“竹葉青”已經賣完了,而且從上個月到今後半年的時間內,青竹坊都沒有新酒出售。


    得知這個結果,宋就還好,石安卻臉色嗯啦垮了,一身精氣神跌倒了消散邊緣,真正是生無可戀的樣子。


    宋就轉而問了先前石安提起的米酒,青竹坊倒是還有些窖藏,因而“說服”失魂落魄的石安,兩人就著簡易的棚架,上了一壇子米酒,宋就勸慰石安的同時,倒是“摘了”葫蘆,請掌櫃的往裏麵灌滿,不忘交代一句“可能會裝得比較多”。


    青竹坊在這條街上開門百餘年,這些神通手段倒不會覺著太過難以置信,於是笑著附和了一句,“即使客人買得多些,我們倒也不會給客人您打折的。”


    宋就笑笑,“做生意嘛,賺錢當然還是更重要的。”


    店家搖頭失笑,轉身往裏頭去了。


    少頃再次提著酒葫出來,臉上多了一絲難以置信,掀開酒帆的時候,已經開了口,“客人這裝得多些,實在太多了些,小店今後怕是連續米酒都要控製出售了,不然像客人這樣的多來幾個,青竹坊真就要關門大吉了,祖先幾代人的家業,可就付諸東流了……”


    宋就抬頭看了過去,“青竹坊幾十年的生意路子,總會有人給些麵子的。不過話又說回來,店家這生意,是否也太好了些?”


    掌櫃的到了這邊,門口已經掛了“售罄”的牌子,一時半會兒也無需再招呼其他客人,倒也拉了凳子挨著桌子坐了下來。愁上眉頭,“實在是不得已。”


    “不妨做個佐酒的閑話,說與我這閑人聽一聽?”


    掌櫃搖搖頭,笑到:“也不是什麽說不得東西,客人有這興致,我也就說上一說。”


    “請……”


    掌櫃調了調語氣,說到:“鳧廟集有三街七巷,我們這鎖井巷以酒聞名,除了各家酒坊都有這自己的秘訣之外,也因為巷口那口鐵鎖井的水,然而就在兩個月前,井水水位開始下降,各家酒房碰了個麵,費了一番心思,到底沒能阻止,隻好約定暫且都不取水釀酒。月前井水水位又驟然恢複了原本水位,大家欣喜之餘,很快發現井水暴漲,一度溢出井口,持續了一個多時辰,原本清澈甘冽的井水突然變得渾濁不堪,沒多久聽得井口一陣猶如龍吟的嘶吼咆哮,片刻時間,井水落底,再也不出一點水了……各家窖藏陳酒,眼下也都出售大半,為保基業,隻好不再對外出售了。”


    宋就點點頭,“……莫不是井底落水了?”


    掌櫃搖搖頭,“沒有。”


    “那可真是怪了。”


    “八成是龍王爺生氣了。”店家倒是個會說笑話的。


    宋就抿了抿嘴,沒有接話。


    掌櫃的打開了話匣子,倒是一吐為快,隻是再說起的話題,則有些委屈,“就在這節骨眼上,百裏外負責這座鳧廟集的上宗千鳧山,突然又要做一場羅天大醮,發下話來,各家都要進貢,鎖井巷各家的酒盛名之下,也不敢以次充好,是以眼下都在犯難呢。”


    宋就靜靜聽著,倒不知該怎麽接話了,店家見狀,也覺著自己說的多了些,告罪一聲,往旁邊去了。


    石安眼下心情有所恢複,剛才的話也聽了個大概,於是出聲道:“真是可惜了。”


    宋就點點頭,回過神來,笑到,“吃酒吃酒。”過了片刻,壓著聲音問了石安,“石哥兒知道那座鎖井在哪?”


    石安頷首,疑惑道,“知道啊,你想去看看?”


    “想啊,這麽神奇的地方,說不定有龍呢!”


    石安沒好氣的看了宋就一眼,“真有龍的話,千鳧山早就出手,哪裏還輪得到你。”


    宋就也不反駁,“反正時間還夠,過去看看吧。”


    石安哦了一聲,“你得請我吃酒。”


    宋就爽朗笑道:“這個當然。”當下叫了掌櫃,打包了一小壇米酒,跟著付了錢,帶著微醺的石安,出了青竹坊,往巷口的鎖井過去。


    掌櫃的看著桌上的碎銀子,再又看看那微顯單薄的背影,嘴角笑了笑,沒再過多擱上心思,揣摩這位外鄉人的意圖了。


    ……


    鎖井巷目測還是挺長,約摸有個一公裏左右的長度,而且彎彎繞繞,並非一條直線到底。期間有幾處拐角,拐過去並又是另外的巷子,若非石安這半個本地人帶路,宋就想要一直在鎖井巷上走,估計不是件容易的事。雖然不至於會迷路,卻必定要繞不少彎路。再一個原因,大抵也是有人故意為之,鎖井巷這種不怎麽出名的巷子,彎彎繞繞著,好幾個關鍵轉彎一不小心就拐到了隔壁的“剟景街”去了,那邊整條街乃至算在名下的兩條巷子,都是蝕骨的溫柔鄉、英雄塚。


    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兩人終於到了那處巷口,或者說巷尾。


    零星的幾座低矮小屋,將一方不小的池塘圍在中間,再後方一些的位置上有一株宋就叫不出名字的高大樹木,年份一看就是極遠。而樹下,以鐵索圍出一小片空間,一口大黑石砌起的深井安靜的躺在裏麵。


    偶爾確實有幾聲怪異的聲音傳過來。宋就沒聽過真的龍吟,但模擬聲音聽過不少,乍一聽倒也有幾分相像的,反正足夠嚇人就是了。


    石安一個激靈,隻是微醺,眼下也“抖擻”了精神,小眼睛往四處瞄了過去,顫聲道:“要不我們先回去了?”


    宋就示意石安跟在自己身後,而後邁開小碎步往那邊靠了過去。


    石安回頭看了眼空蕩蕩的長街,這會是真覺著方才路過路口時,姑娘們的聲音很好聽。


    硬著頭皮追了上去,貼得很近,倒是真的有些害怕。


    宋就先到了那方幹涸的池塘邊,後方石安小聲的解釋道:“看到那個出水口沒有?這裏有個小地名,叫做轉龍的。意思是這裏的水出來後,又會折回去一段距離,然後才真正流出來……”


    宋就哦了一聲,“以前也幹涸過?”


    “沒……聽說過。”石安臉色越發不好。


    宋就拍拍他的肩膀,笑到,“不用擔心,沒事的。”


    石安哪裏敢真的放心,這種地方本身就有些玄乎了吧。


    宋就不再多說,也沒有立時返回,而是尋著那若隱若現的聲音,翻過鐵索,到了井口邊。


    看著那幽深的井口,他倒也擔心可別真從井裏冒出個“龍頭”來。吐了口濁氣,轉身與鐵索外的石安打了個放心的手勢,當下將腦袋湊了過去。


    沒什麽異樣,就是黑漆漆的。


    跟著掏出一枚夜明珠扔了下去,井壁上都已經幹燥得仿若廢棄了很多年了,夜明珠至於井底,沒入了泥沙之中。


    宋就搖搖頭,“看來真的有問題啊。”


    石安忙不迭的點頭,“是啊,是啊,事出反常怎麽看都有問題,咱們先有吧,這地方瘮得慌。”


    宋就點點頭,本也是出於好奇,這才過來看看,如今看也看了,是時候該走了。


    走出去一段距離,宋就又驟然抬頭看了回去,石安以為他又要回去,趕忙折回來拽著他走了。


    兩人聲音消失在巷子裏的時候,有一陣清風卷過,枝頭上落下幾片黃葉,似乎有一聲“躲過一劫”的輕歎。


    再次路過青竹坊的門口,宋就與掌櫃有片刻的眼神交流,隨而各自離去。


    回到渡船後,石安依舊心有餘悸,宋就則告知一聲,回了屋子,歸息入靈海,望著那株孤獨的小樹,歎道:“要不要再回去瞧瞧呢?”


    隻是這一次,沒有小人自掛枝頭,蕩著秋千回答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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