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品呆呆地看著他,覺得自己好像要被吸入旋渦中,恍恍惚惚的不知道要回答好還是不好。


    顧西棠的手指慢慢撫過林品的臉頰,低下頭,在她唇角輕輕地吻了一下。


    林品心跳驀地漏了一拍,肩膀微微瑟縮,卻沒有再推開顧西棠。


    顧西棠的吻如同他這個人,溫柔的不帶一點攻擊性。


    無論是額角還是臉頰都給足了林品安撫,連同唇角這個吻一樣的克製,訴說著他對林品的感情,又不曾侵犯她的唇齒,尺寸把握完美無缺。


    顧西棠對林品的追求看似緩慢,其實進退有序,慢慢蠶食林品的防線,不明確說出喜歡,隻是讓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他對她的好。


    先讓林品收起利爪隱去獠牙,看林品因他情緒波動,再一點點誘使她心動,最終林品隻能歸屬於他。


    二十七歲才開始初戀的顧西棠,顯然在愛情方麵也是天賦異稟。


    林品被這個吻弄得臉紅心跳,冷靜和判斷力急速下降,被顧西棠拉著去看了客房,就老老實實躺在床上休息,也忘了要出去住酒店的事。


    昨晚一夜沒睡,顧西棠這裏的床又特別的舒服……也可能不止是因為床舒服,總之林品迷迷糊糊的就睡著了。


    等晚上顧西棠叫她出去吃飯,林品才想起自己好像沒訂酒店。


    可既然客房都已經睡了,還要再訂酒店就太矯情,林品硬著頭皮選擇性遺忘自己和顧西棠要共處一室這個事實。


    顧西棠帶林品去吃的是烤鴨,深巷裏小門臉,門前是窄胡同。


    進去後是個四合院結構,屋簷梁楫的隼牟嚴絲合縫,林品一眼就看出來這裏是古建。


    一個穿著唐裝的年輕小夥笑著走過來,“您好,請問有預約嗎?”


    “有。”顧西棠遞了張卡過去。


    小夥把卡在機器上刷了一下,臉上的笑容又深了好幾度,“顧先生,裏麵請。”


    林品嗤了一聲,“吃個飯還擺譜。”


    “不是擺譜,”顧西棠坐下後,對林品道:“這裏每天隻開五桌,要來吃的饕客又絡繹不絕,主要是東西好吃。”


    林品看了看屋子裏的裝飾,更嗤之以鼻,“我看不是東西好吃,是環境好裝逼吧?”


    顧西棠笑了,“看得出來?”


    林品哼一聲,“我又不瞎,布局是清中期的風格,改建應該在清末,前麵的長廊頂上有盤龍彩繪,這座宅邸的前主人應該是姓金的吧?”


    顧西棠托著下巴,笑吟吟地看林品。


    “……看什麽?”林品皺眉,“我說錯了?”


    顧西棠搖搖頭,笑道:“你說的對,我在想,你怎麽這麽厲害呢?”


    “……”林品又要臉紅了。


    顧西棠撩完就撤,按了鈴,叫人來點餐。


    林品這頓飯吃的不知道是個什麽味,卻被顧西棠三不五時的話弄的心跳不定。


    一邊吃還得一邊想,等一下是要和顧西棠回去還是找個借口住酒店……


    等真的把飯吃完了,林品也沒想好這個問題要怎麽辦。


    反倒是顧西棠,三言兩語就把林品給忽悠回家裏去了。


    林品和顧西棠互道晚安,等洗完了澡,躺在床上時,才發覺自己太容易被他蠱惑帶動。


    她是嘴上有機關槍的人,動起真格的輕易不饒人。


    顧西棠嘴上的是啥?軟刀子?不疼不癢就讓她唯命是從了。


    這算是天生克她?


    林品翻個了身,把腦袋埋在羽絨枕裏,嘟嘟囔囔不清不楚地罵顧西棠。


    罵著罵著就罵累了,罵著罵著就罵困了,再罵著罵著就罵睡了。


    在顧家徹夜難眠,在這裏卻睡眠無礙,連夢都沒做一個。


    醒的時候天已經微微亮起來了,林品渾身的骨頭睡酥了,軟綿綿的提不起力氣,還想在被窩裏再懶上十分鍾。


    從來沒懶散過,十年來兢兢業業努力拚搏的林品覺得不止顧西棠有毒,顧西棠家的床也有毒。


    物似其主!


    在被窩裏滾了兩圈後,林品一把掀開被子,平躺在床上,默數54321準備起床。


    5——


    4——


    3——


    2——


    ……1個半——


    ……1個半的半——


    ……這是要廢啊……


    林品一邊騙自己,一邊吐槽,就是不願意起來。


    最後還是因為感覺到明顯的涼意,她才不情不願地爬起來,打著哈欠開了門,忽然就聞到了煎蛋的香味。


    順著香氣,林品摸到廚房。


    顧西棠單手拿著平底鍋,輕輕一抬,翻麵過後把煎的金黃的蛋盛到餐盤裏,抬頭對林品一笑,“起的這麽早?”


    窗外隻有絲絲縷縷的晨光,偏都落在顧西棠身上了,他一笑,連飛舞的灰塵都像精靈一樣。


    林品不自在地別開眼,“習慣了,你不是也起得很早嗎?”


    古玩這行吃的就是個起早貪黑的飯,想睡到日上三竿純屬做夢。


    “吃東西吧,”顧西棠打開冰箱,拿出一盒牛奶看了看,又放了回去,“牛奶過期了,喝果汁可以嗎?”


    “隨便,我不挑。”林品坐下,拿叉子戳了戳煎蛋,酥軟的表皮裂開,流出糖心來。


    顧西棠用橙子榨了兩杯果汁,遞給林品一杯。


    林品嚼著煎蛋,順手拿過來喝了一口,頭也不抬的問:“你平時不是住在顧家嗎?這裏算這麽回事?”


    冰箱裏有奶有蛋有水果,打掃的也非常幹淨,不像長久沒人住的樣子。


    “這棟房子是我媽給我的,”顧西棠低頭切煎蛋,隨意道:“按她的要求,我每個月至少要回來住個三五天才行。”


    林品抬眸,“為什麽?”


    顧西棠笑了一下,“我父母離婚的時候鬧得很僵,我媽非常不喜歡顧家,當初我要回國經營明寶樓時她也很反對,我態度堅決,她知道阻止不了我,但她也要顧家明白我是她的兒子,所以……”


    林品懂了,“所以這棟房子是她對顧家的挑釁?”


    顧西棠莞爾,“算是吧。”


    林品了然,難怪位置和顧家大宅正好相反,沈媛的報複心還真別致。


    林品端起杯子喝果汁,含糊的問:“你就這麽從顧家搬出來……可以嗎?”


    “沒什麽不可以的,”顧西棠含笑,“能和你住在一起,什麽地方我都願意。”


    “咳……”林品被嗆了一下,捂著嘴,瞪他一眼。


    顧西棠笑而不語,插了塊煎蛋給她,“啊——”


    “……”林品麵皮一紅,“啊你妹啊!自己吃自己的!”


    顧西棠也不強求,手腕一轉,送進自己嘴裏,但眼裏的笑意卻沒有消散。


    吃完飯,林品和顧西棠去了醫院拆線又做了詳細檢查,確定顧西棠的傷口恢複的很好,林品也算是能放下心了。


    從醫院出來,顧西棠問林品想去哪,林品想了想,也沒想起有什麽地方是一定要去的。


    顧西棠說市立博物館最近有一個唐代特展,想去卻一直沒時間去。


    林品本著病人最大的態度,顧西棠想去她就陪著一起去。


    外麵北風呼嘯伴著四九城讓人聞風喪膽的霧霾,博物館裏沒太多人,顧西棠和林品一個個展廳逛下來,時不時輕聲的討論幾句。


    林品一直都知道顧西棠在鑒定古董方麵本事很大,但直觀感覺他有多厲害時,多少還點爭勝心在。


    繞過一個展館,林品四處觀察,忽然瞧見放在身後展櫃中的一個龍泉窯酒壺,對顧西棠挑挑眉,“說說這件東西吧。”


    “這件?”顧西棠微微彎腰,細細打量玻璃櫃後的酒壺。


    林品笑得很是狡黠,還有點不懷好意,打算讓顧西棠先碰一鼻子。


    顧西棠看了一會兒後,對林品輕聲道:“這是龍泉窯的一個青瓷酒壺,細頸,圓腹,細長流,通體施青釉,刻花紋點綴,釉色瑩潤,青翠欲滴,是典型的元代玉壺春瓶形。”


    “確定?”林品喜上眉梢,覺得自己要贏了,準備給顧西棠上一課,讓他知道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顧西棠看她躍躍欲試的小模樣,笑了一下,不緊不慢的補充,“這個酒壺釉色清透,胎體厚重,有古瓷風範,以現在仿品來說,做工近乎完美。”


    林品:“……”靠。


    林品揚起的眉梢瞬間塌陷,頭頂仿佛有一片烏雲籠罩,沒好氣地瞪了顧西棠一眼,“你怎麽知道它是仿品?這裏是博物館,你說仿品就仿品,證據呢?”


    她在國內混了這麽多年,知道有些博物館也藏有贗品卻不自知,但顧西棠肯定不清楚這件事,本來想詐他一下,卻被一眼看穿,林品不怎麽高興。


    反正不上手摸,僅憑一眼斷定,林品決定耍賴堅決不承認。


    顧西棠看她死鴨子嘴硬,就拉著她繞到了展櫃前頭,指了指前麵的銘牌。


    仿·元代龍泉窯青釉劃花執壺。


    林品鼓著嘴生悶氣。


    顧西棠偏要火上澆油,附在她耳邊輕笑:“我不但知道這件東西是仿品,我還知道是誰仿的。”


    林品瞥了他一眼,冷笑:“顧三少本事這麽大,就是說你仿的我都信,行嗎?”


    這麽嘲諷啊……


    顧西棠不以為然:“這件執壺是三十多年前歐慎行老先生做的。”


    “歐慎行?”林品想了想,“那不是老爺子那輩的嗎?”


    顧西棠點頭:“歐家和林家,顧家,盛家,慕家,韓家,沈家,並稱博雅七家,不過他家可不是做收藏的,而是做贗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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