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一開,爭吵聲立刻傳來。


    客廳裏,兩個中年男女劍拔弩張。


    “爸的遺囑你們都敢不遵守!”一個粗狂的男人聲音尤其大。


    “你說那是爸爸的遺囑就是爸爸的遺囑了?”女人尖細的聲音不遑多讓。


    孫慶皺眉,大聲嗬斥:“大哥,大姐,你們吵吵嚷嚷像什麽樣!”


    他一說話,孫國和孫梅才看見林品與顧西棠。


    孫梅出嫁早,夫家做的不是古玩行,也不認識林品和顧西棠,看著他們一皺眉,“你們誰啊!要吊唁我爸再等兩天!”


    “閉嘴!”孫國站起身,對顧西棠露出了一點笑,“顧三少,久仰了。”


    “孫老大,”林品一冷笑,“你眼睛裏是隻有金主吧?”


    “哪的話,咱們是熟人了,沒必要客套那麽多,”孫國說完,轉身不冷不熱的對孫慶說:“爸爸還在殯儀館躺著,你就把林三口請來,什麽意思?”


    “我缺錢了的意思,”孫慶淡淡說:“爸留下的古董,我的那部分要立刻變現。”


    “胡鬧!”孫國沉下臉,“爸的遺囑寫的很清楚,不能分家!那些古董哪個也不是你的。”


    孫慶冷笑:“你說不分家就不分家?這幾年古董店一直是你在經營,我和大姐從來不管,現在爸沒了,你還不把東西拿出來分,怎麽著?你是打算全吞下去了?”


    “老三說的沒錯,”孫梅站起身,斜眼看孫國:“古董店怎麽處理可以再說,但是那些古董,必須拿出來分分清楚。”


    孫國看了看孫慶,又看了看孫梅,冷著臉不說話。


    孫慶緊逼不放:“爸把店給你經營,我沒意見,現在隻要你拿出古董給我們分清楚,別的可以以後再說。”


    孫國沉默了許久後,冷著聲說:“你們要分古董,也得等爸下了葬再說!”


    “大哥——”孫慶有點急了。


    孫國看了他一眼,“等爸下了葬,我把店裏所有古董都拿出來,賣多少我們三分,那個店離了爸我開不下去,你們兩個也開不下去,拿了錢各幹各的事。”


    孫慶和孫梅對視了一眼,猶豫半天後,對林品說:“你能不能等兩天?等我爸下了葬……”


    林品看著這一屋子的孝子孝女,冷冷笑了一聲,“行,等你兩天,兩天後再說。”


    出了孫家,林品有點餓了,拉著顧西棠去吃飯。


    津城靠海,最好吃的就是海鮮。


    市區的一家餐廳裏,林品麵前擺著辣炒海蟹、椒鹽皮皮蝦、蒜蓉龍蝦、鹽水基圍蝦、炭烤生蠔……滿滿當當一桌子。


    顧西棠麵前放著一盤清炒空心菜,耗油菜心,香菇油菜。


    對比分明。


    林品嚼著鮮嫩的生蠔,笑吟吟地看了顧西棠一眼,“你身上的傷沒好利索,吃不了海鮮,我特意給你點了清淡的菜,快吃吧。”


    語氣中,還有那麽點幸災樂禍的小得意。


    幸好顧西棠不在意,拿起筷子,夾著青菜吃的津津有味。


    林品嗦著螃蟹腿,哼哼著說:“我就說吧,孫老頭一輩子收藏古董,到死了什麽都留不住,你看看孫國孫慶那副德行。”


    顧西棠問:“孫國為什麽不願意繼續經營古董店?”


    林品冷言冷語:“以前有孫老頭在,多少有個靠山,現在孫老頭沒了,就他那點眼力,不賠死才怪!”


    說完,看了顧西棠一眼,“你以為誰都能像你?孫國也算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行裏水深,怕淹死,才會聰聰明明的要變賣古董另謀生路。”


    顧西棠笑:“你這算是誇我吧?孫老我解不算多,他經營的鼎華軒在業內小有名氣,至於他本人,據說喜歡收藏宋瓷。”


    “汝官哥定鈞,五大名窯除了汝窯,他件件都有。”


    “哦?”顧西棠勾唇,“都有什麽?”


    林品搓著一隻蝦思索道:“鈞窯紫斑盌。”


    顧西棠把她麵前的一盤蝦拿過來,慢慢地剝殼,“煙光淩空星滿天,夕陽紫翠忽成嵐,鈞窯釉色厚重透亮,乳光瑩潤,華彩滲化,相映生輝,因為窯變無常,所以自成一脈,不與尋常而論。”


    林品丟下帶殼的蝦,夾起碗裏剝好的,繼續說:“定窯刻花鳳首壺。”


    顧西棠點點頭:“質韞珠光堪作鑒,紋縷畫鳥具傳神,定窯刻花印花工藝舉世無雙,布局嚴謹,層次分明,密而不亂,勾畫刻印紋飾多樣,器物胎土細膩,胎質輕薄,釉色白而潤為粉定,黃而膩為土定,紫而黑為醬定,赤而紅為金定。”


    林品嚼著蝦肉,口齒不清的說:“哥窯貫耳尊。”


    “哥窯百圾破,鐵足獨成珍,”顧西棠神往:“釉麵開片,有碎裂之感,釉質瑩潤,呈冰裂紋,釉中帶有氣泡,稱為聚沫攢珠,胚體規整,獨一無二。”


    林品白了他一眼,“……我用你科普嗎?廢話那麽多,顯得你多牛逼似的。”


    顧西棠笑意不減的問,“還有一個官窯呢?”


    “那件官窯嘛,”林品皺了皺眉,“是三年前孫老頭收來的,據說是在江城偶然撿漏,這件東西沒放在鼎華軒,孫老頭寶貝得很,基本沒有人見過,好像是一隻修內司官窯海棠瓶。”


    顧西棠哦了一聲。


    林品等一會兒,見他還不說話,就皺眉,“……怎麽不說話了?”


    顧西棠無辜,“你不是不讓我說廢話嗎?”


    林品瞪圓了眼睛要發火,顧西棠連忙安撫,“我說我說,官窯……起於北宋,興於南宋,於修內司燒造,澄泥為範,釉層肥厚,釉麵瑩潤,開片相間有蟹爪紋,紫口鐵足,存世稀少。”


    “隻是存世稀少?”林品看他,揚了揚眉。


    “修內司官窯是禦製,據說傳世整器隻有百件,”顧西棠剝完了蝦,拿著筷子加了塊龍蝦肉遞過去,“如果是真品,那可就是撿了大漏。”


    “孫老頭養兒子水平一般,買古董眼光倒是不錯,如果真的有這件海棠瓶,那應該就是真品了,”林品咬下蝦肉,問:“最近幾年有類似的成交價沒?”


    “去年四月在香港成交了一個龍泉官窯海棠瓶,但修內司海棠瓶到目前為止,沒有成交記錄。”


    林品又問:“你覺得孫老頭那件值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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