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玩得太瘋,回到寢室,我一挨著床,就睡著了。


    我這一晚睡得極好。一向多夢的我,居然一夜無夢。第二天早晨醒來,神清氣爽。


    想到今天是周日,可以多睡會兒,覺得人生不能再圓滿。我人生的兩大樂事:一是數錢數到手抽筋,二是睡覺睡到自然醒。


    我又眯了一會兒。沒了睡意了,但就是不想起床。我懶懶地躺在床上,打開音響,班得瑞的《childhoodmemory》的曲子在我耳邊飄蕩開來。在悠揚回旋的純音樂中,我忍不住又想起了昨晚的那個大冒險之吻。


    心中微微悸動,腦瓜子忍不住胡思亂想。


    如果我不想出那個方法,徐子睿會不會就真的吻了我?


    如果真吻,那感覺不知道是什麽樣的?


    徐子睿菲薄的唇和微紅的耳根在我腦中閃現,我心中又是一陣蕩漾。


    “穀微!穀微!”


    “啊!”我驀地回神,看見鍾寰的鵝蛋臉懸在我上方,目不轉睛地看著我。這女人,不知道盯著我看了多久了。


    “終於回魂了?我叫了你不下五聲。”鍾寰揮著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看了看我的表情,一本正經地問道:“想什麽呢?一臉色眯眯的樣子。”


    我老臉一紅,打開鍾寰的手,心虛道:“哪裏色眯眯了,聽音樂好嗎?你用一雙色眯眯的眼睛看世界,所以看我也是色眯眯的。”


    “哈哈。小妮子,敢說我色眯眯,那我就色眯眯給你看。”鍾寰大笑,手便向我的腋下襲來。我順勢一滾,躲開她的安祿山之爪。她再撲,床上空間逼仄,我再無處可逃,我們倆嬉鬧著滾作一團。


    “哎呀,少兒不宜……”顧小西在書桌邊驚呼一聲,她電腦上的韓劇正上演男主和女主滾床單的戲碼。


    “哈哈哈……”我和鍾寰看看屏幕上的親密鏡頭,又看看扭在一起麻花樣的彼此,忍不住又笑倒在床上。


    我的腦袋碰到了一本書,我好奇地抽出來一看,原來是司湯達的《紅與黑》。我一拍腦袋,這是第五維要我轉交給鍾寰的,之前因為籃球賽,居然忘了這茬。


    “對了,第五維要我把這本《紅與黑》給你,他說你之前偶爾提到過這本書,當時他宿舍的兄弟在看,所以沒能及時給你。前天他剛好碰到我,讓我轉交給你。”我將書遞給鍾寰,腦中閃現司湯達的墓誌銘:“活過,愛過,寫過。”


    簡單,深刻,就像他書裏所寫的愛情。


    自知道第五維寢室的名著跟少林寺藏經閣裏的經書一樣豐富後,我和鍾寰就很少往圖書館跑了。借他的書,不用像圖書館那樣受本數和時間的限製,不怕忘還書逾期繳納罰款。


    鍾寰接過書,翻開書的扉頁:“其實,我以前高中看過這本書,不過那時侯學業緊,看得有些囫圇吞棗。之後,等到高中畢業後,有時間了,我又沉迷奇幻小說去了。”


    我湊到鍾寰旁邊,嘻嘻笑:“阿湯叔的這本書告訴我們,顏值即正義,要想被包養,必須長得好。”


    鍾寰笑看我一眼:“你這麽說司湯達會哭的。”


    我嘿嘿一笑,打算正經點兒跟鍾寰探討下世界文學,誰知下一刻她的手機便歡快地叫了起來。


    我眼尖,一眼瞄到電話上的來電顯示——第五維。


    我揶揄一笑,把空間讓給鍾寰,利索地爬下床去洗漱。


    等我洗漱完,鍾寰走到我身邊,叫過顧小西,跟我們商量:“第五維他們學院舉辦了個趣味運動會,他們班報了跳繩比賽,但他們院的女生好像都不太好意思跳,隻願當觀眾。男女混搭的比賽,沒女生遊戲進行不下去。他請我們去做外援。你們倆今天有空吧,就上午一會兒。”


    我一邊抹保濕霜,一邊笑:“我很有空。第五大帥哥邀約,必須得去啊。”


    顧小西思忖了一下,神秘兮兮地說道:“我現在可以。要是下午就不行了……”


    “今天有約會?”鍾寰問。


    一向明朗大方甚至於有些重口味的顧小西,居然破天荒的羞澀了。她忸怩地扭了扭衣角,小媳婦一般地吐出幾個字:“錢光約我去露營。”


    “意思是……你今晚不回來了?”我有些瞠目結舌。顧小西點頭。乖乖,這膽子肥的,要是我老媽知道我夜不歸宿,估計要把整個s大來個乾坤大挪移。


    鍾寰拉過顧小西,正了正神色道:“顧小西,出去可以,但別讓人觸了底線。”


    意思是,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孤男寡女共處時,讓顧小西保護好自己。


    顧小西抱住鍾寰的胳膊,乖乖點頭。


    我打趣鍾寰:“鍾寰,你也太小題大做了。”


    鍾寰笑:“提前打個預防針,沒壞處。”


    我“哦”了一聲,也對。隨即,想到另外一個問題,於是問顧小西:“他人怎麽樣?對你好不好?”


    泥巴當時跟陳小生確定了關係,就立馬帶他來讓我們把關。現在,這錢光跟顧小西在一起也有些日子,據顧小西所言,他從來沒透露過要來見我們的意思。即使她提起過這件事,也被他含糊其辭帶過。


    “他人挺好的。上次春遊,我爬山的時候,鞋帶鬆了,我自己都沒發現,他竟然覺察到了,還蹲下身來幫我係鞋帶。就是他的這個動作打動了我。”顧小西說到錢光,眼中閃現出異樣的神采,一刹那整個人都變得生動起來,顯然是對他極為上心。


    為女生係鞋帶,怎麽想,都是男女朋友之間才會做的事。第一次見麵,居然就做出這麽體貼的動作來,不得不讓人想歪,是故意為之。


    這人還挺會泡妞的。我和鍾寰對看一眼,表情一凜,忽然覺得這個男生不太簡單。


    我不記得在那本書上看到過,說但凡第一次見麵就大獻殷勤的人,大多動機不純。


    錢光,把你錢訛光,把你錢用光,不知道怎麽回事,我腦中竟會把顧小西口中那個體貼溫柔男生的名字組合成這些短語。


    我隱隱有些擔心起顧小西來。顧小西這麽單純,怕是招架不住這麽會來事兒的男生。


    但或許是我想多了。可能別人就是體貼呢。


    但願是我想太多。


    當我和鍾寰氣沉丹田,鼓起鐵肺,對著寢室的後山cosy女高音,拋出幾記銷魂的小甩音,長“啊——”一聲叫醒睡得正香的泥巴時,這女人徹底抓狂了。


    她昨晚回來後,又看了一夜的台灣偶像劇,睡到九點多還沒要醒的趨勢。於是,我和鍾寰隻好放大招了。


    銷魂的甩音被後山震蕩回來,回旋往複,以至無窮。泥巴再怎麽捂住被子,也無濟於事。


    “穀微,鍾寰,你們兩個……你們不知道寢室室規嗎?”泥巴哀歎一聲,睜著血紅的雙眼跟我們抗議,平時再溫柔,此刻也炸了。她那兩大大的黑眼圈跟布滿血絲的瞳孔,整一具象版的“紅”與“黑”。


    “這不是江湖救急事出無奈嗎?”我和鍾寰笑嘻嘻地看著泥巴不情不願地下床。看到她幽怨哀傷的小眼神,我和鍾寰下一刻如明教左右護法般躥到她身旁,一個挽著她胳膊好言安撫,一個給她捶背求原諒。


    一頓豐盛的早餐搞定了泥巴,我們跟著鍾寰去沁苑體育場給第五維湊人數。


    第五維轉身看到我們,露出一個驕陽似我的笑來。


    作為外援,我們不辱使命,幫第五維拿了冠軍。


    第五維一高興,豪邁揮手,請我們吃大餐。


    酒足飯飽之後,下午去圖書館,我還在回味這些趣味的小遊戲。那些小時玩過的小遊戲,其實有童趣的很。我好多年沒玩過了。記得小時候,我特別愛玩這個遊戲,於是,總是拉著徐子睿和徐子聰兩兄弟給我們當木樁搖大繩。徐子睿每每不情不願,但最後看著我露出小狗般可憐的表情懇求他,最後都會心軟妥協。


    其實,不止是跳繩,我還拉著徐子睿幹過他好多不情願的事兒:比如和我玩抓石子兒,跳房子,玩用小刀刻上花痕的柳棍牌……每每他遂了我的願,我都會屁顛顛地拿著老媽給我的零花錢,買綠豆很多的綠豆冰棍或甜甜的棉花糖來犒賞他。


    往事如同黑白畫麵一樣快速在腦子裏閃現。很多影像,竟然都是很溫暖很快樂的黑白底片,我畫描子般髒髒的小花臉;徐爸徐媽逗趣叫我“兒媳婦”徐子睿的別扭和傲嬌……


    其實小時候的徐子睿,也蠻可愛的。


    等到圖書館坐定,思緒還還沒飛回過來。


    上午一切都順利,就是那些文學院的女生,著實讓人有些惱。


    看我們的眼神,簡直像要吃人。與長得好看的人為伍,免不了受到一些不友善的眼神。鍾寰這女人倒是絲毫不以為意,但是,她目光在那些女生身上,逡巡一輪,氣定神閑地跟我們仨說:“回頭,可以將我們的經曆著書立說。你們說,《被帥哥環繞的兒子》和《s大的那些事兒》哪一個名字好點?”


    心裏素質,杠杆的。


    吃完飯,泥巴被陳小生接走,顧小西去赴錢光的約,留下鍾寰,我和第五維。


    第五維將我們送到樓下,眼神示意我,他有話單獨跟鍾寰說。


    於是我很知趣地遁了,留給他們倆單獨相處的時間。走之前,我不忘笑嘻嘻地對第五維偷偷握拳,給他一個加油的手勢。


    午睡了一覺醒來,鍾寰還沒回來。我想第五維肯定約她出去了,於是塞了一本專業書到包裏,打算去圖書館呆會兒。


    期末考臨近,又到了我臨時抱佛腳的時候。


    等我終於回神,翻開書本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竟找了一個對麵是情侶的位置坐下。


    我本來想認真看會兒書,但被兩人的膩膩歪歪打擾得興致全無。於是,幹脆起身,去五樓雜誌區看雜誌。


    不知為何,好心情轉瞬消散無蹤,一向沒心沒肺的我,此刻忽然覺得心裏發悶,胸腔壓抑。


    寢室的三個妞兒,不是名花有主,就有人在追。貌似隻有我,一直乏人問津。


    我興致缺缺地翻了翻麵前的八卦雜誌,裏麵不是爆料哪位國民男神結交了新女友,就是公布哪兩位明星情侶要結婚了。


    這樣的春日,仿佛空氣裏都飄著戀愛的分子。


    活活虐死單身狗。


    越看,心裏越酸。


    合上八卦雜誌,我抻著頭,苦笑。我喜歡計算係的男生,籃球賽期間跟著徐子睿做後勤,那些男生對我也還算殷勤。有幾個還要了我的聯係方式,可後來居然沒一個加我好友,聯係我的。來大學之後,我的桃花指數居然連高中都不如。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我這個型這麽不受計算機係男生的待見?


    等到晚上鍾寰過來找我吃飯的時候,我還是有些怏怏不樂。


    見我一邊有一下沒一下的扒拉著餐盤裏的土豆絲,這個女人立刻覺察到我不太對勁,於是問:“怎麽了?沒胃口?”


    我抬起頭,很認真地看她:“鍾寰,我是不是長得很醜?”


    鍾寰一聽我這話,眉頭微微一皺。


    她湊過臉,近距離打量了我一輪,才正正經經回答我:“不僅不醜,而且很美。”


    一聽她這話,我立馬喜笑顏開。


    可轉念一想到自己差得要命的桃花運,我又愁眉苦臉了:“那你說,為什麽計算機的那些男生,一個二個,都對我不感冒呢?”


    鍾寰一聽我這話,終於弄清楚了我在苦惱啥,忍不住笑了:“原來你在苦惱這個。”


    我皺著鼻子,歎:“是啊。我在想,是不是自己魅力不夠。”


    見我這樣說,鍾寰像是聽了一個天大的笑話,歡暢地笑起來。


    這個女人足足笑了兩分鍾,才停下來勸我:“你不用自我懷疑,我們家的穀微,魅力無限。從徐子睿和古政對你的態度,就可見一斑。”


    我預料到這個女人會提他們,於是皺著鼻子反駁:“大冰山嫌棄我粗魯,他老早就說了。何況,他也不是我喜歡的類型。至於古政,他太花不提,我老覺得那些花花草草都是幌子,可能我當初對他的判斷是對的。他可能真喜歡徐子睿。你看昨天我們玩大冒險,他看到徐子睿選了我,臉都綠了。”


    “說不定古政是吃你的醋呢?”鍾寰似笑非笑地看著我,那表情看得我渾身打了一個激靈。


    這女人一直不認同我的猜想,從始至終都覺得古政是個如假包換的直男。


    “那更不可能了,他要看上我,以他的性格早出手了。還用等到現在?”我記得他當初跟我講過,說男人是狩獵型的物種,碰到喜歡的女人,一定會主動出擊。追到後,立馬宣示所有權,讓其他人沒有可乘之機。


    鍾寰無奈地看了我一眼:“那徐子睿呢?”


    “那更不可能了。”


    鍾寰慢條斯理喝了一口排骨湯,睨我一眼,打趣:“某個小妞,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默淚。鍾寰一向支持我拿下徐子睿。可是,徐子睿是真看不上我,他總是嫌棄我粗魯,對我毒舌。何況,自小徐爸徐媽就有意撮合我們倆,都被他一口回絕。是我臉皮夠厚,多次遭此大辱,才能依舊笑對人生的好嗎?


    徐子睿才不是小說裏**女主的霸氣男主角。而且,他太難搞了。


    他這樣的人,即使哪天被人搞定了,跟他相處起來,另一半應該也會很不自在吧。


    畢竟,誰願意每天對著一塊冷冰冰的大冰山呢?


    理智上雖然完全否定了徐子睿對我有意思的這個可能,但被鍾寰一調侃,我驀地想起昨晚徐子睿那狀若無意的選擇來,臉不由紅了。


    莫名其妙竟有些心虛。


    為了掩飾這奇怪的心虛,我推了鍾寰一把,以期通過八卦她的事情來壓下我心底的那抹異樣:“對了,下午你和第五維去哪裏約會了?”


    鍾寰見我興致好起來後,立即換了一副八卦記者的模樣,彈了我的腦門一下:“隻是去他們班做個辯論技巧的分享而已,用得著這麽八卦?”


    我恍然大悟地“唔”了一聲,又接著問:“那你為什麽晚上不和他一起吃飯。”


    鍾寰抬頭看我,哭笑不得:“他們班聚餐,我覺得不方便去,就說下次了。”


    “那你們進展到哪一步了?”


    此前的問題,鍾寰都對答如流。輪到這個問題,鍾寰忽然放下筷子,眸光晶亮地看了我一眼,卻是沒有立即回答。


    聰明如她,似乎猜到了我這幾連問背後的動機。


    “穀微,你放心,就算以後戀愛了,我也不會重色輕友。所以,你就把你這顆心,好好揣回肚子裏去。”


    果然。這女人簡直是我肚子裏的蛔蟲,輕輕鬆鬆就猜出了我內心的小九九。


    我嘻嘻一笑,夾了個雞腿送到鍾寰餐盤裏,也對她表忠心:“我也是。”


    我徹底開懷,之前的那些小失落小隱憂,統統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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