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睿回國了。他再不回國,我真要揮舞著拳頭,對著太平洋的方向,氣吞山河地怒吼“萬惡的美帝國主義,把我的男人還給我”了。


    知道他就在北京,我恨不得馬上就買票飛去找他。


    可是,他到底願不願意見到我呢?


    我又一次地慫了。


    我心浮氣躁地看書,卻是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很多時候,我都是長久地停在專業課課本的某一頁,眼神空洞地發呆,白白做無用功。即使是偶爾歇一口氣的空檔,和鍾寰她們一起在求索溪邊的長凳坐著小憩,我也隻是望著溪水潺潺的水麵發呆。


    鍾寰和代纏綿都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猜到我是為徐子睿的杳無音訊鬧心,兩人都認真地建議我休息一段時間。


    考研還有半年,複習的時間足夠充裕。


    這一次,我不再糾結,分分鍾從善如流。


    解鈴還須係鈴人。我要去找徐子睿。我很想他,發了瘋似的想他!


    心情無比激動地在網上訂票,逛了一圈,我發現當天的機票居然全部售完。飛機票沒了,還可以坐火車。可從s市到北京,最快的車也要十來個小時。我正在躊躇,是訂明天的飛機票,還是坐下午的火車時,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來電的是徐子聰。


    前段時間,徐子聰在qq上找過我好幾次,經常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似乎想對我說什麽,但最後卻什麽也沒有說。一個大男生這麽別扭,弄得我也有些緊張。為怕他瞧出些端倪,每次我都強顏歡笑故意打哈哈敷衍過去。


    今天他打電話過來,恐怕還是為了我和他哥的事。


    “子聰?”我一邊瀏覽火車時間表,一邊接電話。


    “穀微姐,你是不是跟我哥吵架了?”徐子聰明顯是停頓了好一會兒,才問出這個問題,看來醞釀很久。他真能憋,那會兒就對我欲言又止好幾次,這回終於有勇氣問我了,而且是單刀直入。


    我嗯了一聲,剛要跟他說我們沒事了,徐子聰卻搶先一步說道:“穀微姐,不管我哥因為什麽事傷了你的心,你都不要生他的氣。我哥,他……真的很在乎你……”


    “……”我動作一頓,臉“唰”地躥起一片紅雲。


    這樣的話,從大大咧咧的徐子聰口裏說出來,他自己都覺得十分別扭。似乎也是不好意思,他停頓了半刻,才繼續說道,“穀微姐,有一個秘密,在我心中憋了很久了,我答應過我哥,會幫他保守這個秘密。但是……現在看到你們這樣,我想,我應該告訴你。如果我哥真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在我說了這個秘密後,你再考慮原不原諒他。”


    見徐子聰說得猶猶豫豫,明顯情緒不太對勁,我隱隱有些不安,表情也漸漸嚴肅:“嗯,你說。”


    “穀微姐,其實我哥高考填誌願的時候,他沒有掉檔。以他的分數,能上清華,但他壓根就沒填清華……”


    我突然有些呼吸不能。一個可怕的真相,在我腦海中呼之欲出。


    “他在第一誌願上,直接填了s大。他這麽做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因為你,穀微姐……””


    我的腦子猛地“嗡嗡”起來,隨後徐子聰的聲音在我耳邊,忽近又忽遠,他最後說了什麽,我都沒聽見。他最後什麽時候掛電話的,我也不清楚。


    手機摔落在書桌上,我跌坐在椅子上,呆若木雞。


    為什麽,這個世界上會有這麽傻的人?


    拿錦繡前程,來換我這樣一個不信任他還質疑他感情的人,值得嗎?


    我使勁吸了好幾口氣,才生生忍住了幾欲奔騰而出的眼淚。


    剛才手機震動了好幾次,提示我有多條短信進來。


    緩了好一會兒,我才手指僵硬地打開手機,是徐子聰的信息:“穀微姐,你別生我哥氣了,跟他和好吧。”


    下一條:“穀微姐,我哥生病了,感冒很嚴重。他一個人在北京自己租住的公寓裏,現在不知道怎麽樣了。我打電話給他,聽他聲音才知道的,他讓我不要告訴爸媽。可是他病成那樣,又沒去醫院,北京天氣幹燥,他應該是不適應那裏的氣候才感冒的。穀微姐,你能不能去看看我哥?”


    後麵是徐子睿在北京的詳細地址。


    徐子睿病了,在人生地不熟的北京,沒人照顧,又沒去醫院?他自虐不成?我一時腦中混亂,氣血上湧。


    不是自虐,是虐我!我又驚又氣又怒又擔心,好半天說不出話來。在我大力調整呼吸的當口,子聰見我沒回複短信,以為我拒絕了他的請求,又追來一條短信。


    “穀微姐,隻有你去,我哥才會去醫院的。他一直都隻聽你的話。”


    我用力抓住手機,一時心中大慟,眼淚啪啪直掉。徐子睿在乎我,我一直都知道。隻是我不配他這麽喜歡和在乎。我不信任他,還那麽慫。


    我一邊恨恨地罵自己,一邊快速收拾行李。想到徐子睿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黑漆漆的屋子裏,發燒沒人照顧,我的心就揪作一團。心急如焚之下,我直接買了前往北京最早一班火車。


    為了懲罰我之前愚蠢的主觀臆斷,我直接買了硬座,做好了挺直腰板死熬十來個小時的準備。


    其實,等一晚,應該也沒什麽大事。但,我就想早點出發,早點見到他。


    其實也是自我救贖,可能有點愚蠢,但是我真的覺得唯有這樣千辛萬苦千裏迢迢去找他,才顯得我誠心。


    去火車站的時候,在校門口遇到了小屁孩佟小天,這家夥見我行色匆匆,一把抓過我:“幹嘛去呀?蘇珊姐,趕著去投胎?!”


    被他調侃,我也顧不得跟他鬥嘴,一把揮開他:“千裏尋夫!”


    佟小天被我雷得半響沒回過神,直到我跑了很遠,他還如同中了蘭花拂穴手一般,呆在那裏好半天。


    在火車上我揉著發麻的腿,想起從前種種,我一邊心疼徐子睿,一邊又將他數落了n個輪回。一直以為他掉檔了,雖然最初我在他和我同病相憐的境遇裏找到些微的平衡,可後來私底下我不知道為他惋惜過多少回。


    以他的實力,完全不該屈居s大。


    我哪裏會想到,最後的最後,“同是天涯淪落人”的陪伴,竟然是他刻意的選擇和放棄!


    我沒有欣喜的感覺,隻是覺得可惜,覺得遺憾,現在我連自嘲自己是“禍水”的心情都沒有了。


    窗外的天色,從明亮到昏黃,到墨沉,直至最後的漆黑,一路變幻,也一如我的心。


    我頂著淩亂的發,一路輾轉抵達北京,翻出徐子聰短信發給我的地址,在晚上十一點的時候,總算找到了徐子睿住的地方。


    進小區的時候,因為我形象太差,還被保安攔住了去路。


    我求爺爺告奶奶,拍著胸脯說自己是好人,又拿出以前和徐子睿的合照,力證我們是情侶關係,保安小哥才遲疑地看了看我。還好徐子睿長得好看,連保安小哥都有印象。不過,讓我鬱悶的是,在最終被放行之後,保安小哥那一臉好白菜都被豬拱了的表情,是什麽鬼?


    而且很明顯,在他眼裏,我是那隻豬,而徐子睿是那顆好白菜。


    之後,我一路暢行無阻,進單元樓的時候,剛好有人從裏麵出來,省著我按門牌號了。接著,我乘著電梯直達徐子睿所在的樓層。


    終於站在徐子睿的門口了,我卻突然又緊張了。


    我們半年多沒見了。


    他這半年在國外過得好不好?


    躊躇了好一會兒,我才抬手輕輕敲門:“咚咚咚!”


    半個白天和半個夜晚的硬座坐得我腰酸脖子痛加雙臂發麻,我一手撐住門側的牆,一手稍微加大了一點力度。


    敲門聲雖不大,但在這寂靜的夜裏,仍然顯得有些突兀。


    敲了半天,依舊沒人來開門。


    徐子睿不會是病得昏倒在房間裏了吧?心裏的恐懼油然而生,我再敲,已是明顯帶了一絲不淡定,可是,屋內依然悄無聲息。


    徐子睿,你開門啊?


    心急如焚之下,我扭了扭門鎖,本是不帶希望的試試,始料不及的是,門居然“哢嚓”一聲,開了。


    我心裏先是一喜,隨後又是一陣叫苦。


    屋子裏真暗,徐子睿住的是什麽鬼地方,采光這麽不好不說,還把窗簾拉得死死的。真是滿屋黑漆漆,黑得鬼也發脾氣啊。要死,我的手機竟好死不死,這個時候沒電了,要用它暫充手電筒也不行了。


    摸索著進了屋,我一路摸索,一路龜行,卻一直沒找到開關。我跟個盲人似地緩緩挪動步子,摸不到開關,隻好循著牆角邊緣走,以免黑燈瞎火橫衝直撞,撞到什麽東西。


    在客廳裏摸索了一圈,總算摸到窗口,將窗簾打開,雖然窗外無星無月,城市的燈火又被夜色稀釋了不少,但好歹透了些微的光線進來。


    借著微光,我想找客廳的開關,可是光線實在微弱,我摸了半天,也沒摸著,隻好作罷。


    還好這點微光,告訴了我臥室的方向。


    進了臥室,又是一片漆黑。


    我暗暗叫苦,準備依葫蘆畫瓢,先去找窗口。可我剛邁了幾步,小腿就被什麽一絆,一個趔趄,直直朝前摔了下去。


    我驚呼一聲,眼見著自己要摔個狗啃泥,隨知身體落下去,接住我的卻是一個燙乎乎軟綿綿的人肉墊。


    熟悉的氣味,我回身一摸,觸碰到那個日思夜想的人後,驀地一暖,心中吊起的那塊大石頭,也終於落了地。


    我剛才我被床沿絆了一跤,直接摔到了徐子睿身上。


    被我這麽一撞,徐子睿哼了一聲,有氣無力,看來真病得不輕。我趕緊爬起,卻瞧見身下被我觸碰得開了鎖的熒光閃閃的不明物體。呼,徐子睿的手機,總算有了手電筒。我拿著徐子睿的手機,找到了房間的開關。


    手指微微使力,“啪!”房間裏瞬間亮堂起來。睡得昏昏沉沉的徐子睿,明顯感受到強光的刺激,反射性地皺了皺眉。


    他真的瘦了好多。


    在國外的日子,過得很不好麽?


    我心中泛起細密的疼。


    顧不得累,我俯下身子,用手背探了探徐子睿的額頭。呼,燙得嚇人。不知道他有沒有吃藥?我本來很生他的氣,覺得他兒戲自己的前程,可是這會子看到一向那麽駭客的人現在病蔫蔫的,心立馬糊住了,一時間軟得不能再軟。此刻,我隻想著怎麽做才能讓他舒服點。


    床頭櫃上的感冒藥,完好的一整盒,竟然沒拆封。看來,這人又占著自己身體好,想把自己捂出一身汗後,讓感冒自動好了事。


    “生病不吃藥。你以為你是神勇鐵金剛啊。”我實在氣惱。他都病成這樣了,還捂著自己。看他意識不清、人事不省的樣子,肯定捂了也沒見效。


    擰著眉,瞪了他半響。這樣生氣,他也看不到,我暗歎一聲,很挫敗地搖了搖頭。


    還是等他醒了,再瞪他好了。


    到洗手間去接了熱水,我輕手輕腳地用毛巾將徐子睿臉上、脖子上和手臂上的汗都一一擦幹。可,他的身體,依舊燙得嚇人。


    看來,身上也要擦一下。


    可是,好像,男女授受不親啊。我剛想到此處,隨後又覺得反正徐子睿遲早是我的人了,應該沒事。於是我鼓足了勇氣,撂開被子一角,伸了手,就去解徐子睿胸前的扣子。這人竟然穿得還是正裝,可見這人絕對沒去過醫院,他一定是下班回來就直接病倒了。


    一顆,兩顆,我一邊解,手竟然一邊抖。大冰山的身材可真好,就算是病著,肌膚紋理都攫人眼球。呸,穀微,你這什麽定力,人家就露個胸肌,就讓你神思不屬遐思無限春情繾綣了。


    “非禮勿視!”我口中念念有詞,一邊擦拭徐子睿身上的汗漬,一邊偷眼暗暗瞄了好多下大冰山的好身材。這身材,嘖嘖,簡直宛如羅丹刻刀下的大衛。千載難逢,不看白不看。


    胸前擦好了,背後還沒擦,這人動也不動,怎麽弄?


    我略一思忖,先將毛巾擱在一邊,騰出手來,準備給他翻身。


    徐子睿真是大塊頭,當我雙臂環住他腰的時候,整個人幾乎是抱著他了,臉都快貼在他胸口了。幸好這人高燒不退人事不省,要不然這姿勢,也太曖昧了。


    “咚咚咚!”什麽聲音?!這麽有節奏。我想了好一會,才發現是自己心跳的聲音。要翻動徐子睿這座大冰山還真不容易,都累得我氣喘如牛、心動過速了。抱著徐子睿死重死重的身體,雙手在他背後十指緊扣,我使出吃奶的力氣,剛抬起一點,卻在下一刻被巨大的墜力往下急扯。我咬牙死撐,終是因為力量懸殊,抱著徐子睿,連自己也一並跌回床上去了。


    “哎呀!”我哀嚎一聲。頭撞到了徐子睿的下巴,手還被他的背給壓住了。淚奔,我這隻小蜉蝣撼不動徐子睿這棵大樹啊。


    “大冰山,你怎麽死重死重的?跟個秤砣似的。”我趴在徐子睿身上,大口喘氣,也不顧及什麽曖昧不曖昧了。一時力竭,我哭喪著臉想,再這麽折騰下去,他汗沒擦淨,倒是我背上要沁出整個**了。


    “什麽比喻?!”我正喪氣呢,耳邊突然響起一聲輕哼。


    “這個比喻挺好的呀。”我自言自語一句後,忽然就“啊”的大叫一聲,接著虎軀一震,驚呼,“有鬼呀!”


    要不是雙手被徐子睿壓住,我動彈不得,經這麽一嚇,我絕對能跳出跳蚤的初始高度。


    “世上哪有鬼?”我身子嚇得簌簌發抖,好久才搞清楚聲音的來源。這聲音懨懨的,貌似來自頭頂上方。


    “……你醒著?”我仰頭,真好迎上徐子睿有些疲憊的眼。


    那人用眼神給我了肯定的回答。徐子睿,醒著?!醒著,也沒什麽吧。


    片刻後,我腦瓜子才恢複運轉。我瞳孔放大,與徐子睿大眼瞪小眼瞪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有什麽不妥。額滴神、神、神……我們這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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