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漸涼,吹得幾片樹葉飄飄落下,禦書房前,幾個宮人匆匆將地上的落葉掃走,他們的這位皇上喜歡幹淨,眼睛裏見不得一點不入眼的東西。


    可偏偏有片不知事的葉子不知怎的就落在了伏子鈺錦靴邊,隻見他本就陰沉的臉色越發駭人了,身邊的掌事太監見狀,忙不迭蹲下身子拾走了那片不知事的葉子。


    要說伏子鈺為人毒辣不假,但往日裏掌事太監也不必這般惶恐。


    隻是今日不同,伏子鈺是剛從太皇太後的宮裏回來,他並不常去太皇太後的宮裏,但每次從太皇太後宮裏回來的時候,他總是一副要大開殺戒的樣子,掌事太監也每每因此膽戰心驚,生怕一個細節沒注意到,連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好在伏子鈺雖臉色駭人,但並沒有要發怒的跡象,隻是緊步朝禦書房走去。


    禦書房內,戶部尚書正跪候著,見伏子鈺過來,連忙叩首行禮,“微臣參見皇上。”


    伏子鈺冷冷掃了眼跪在地上的戶部尚書,三兩步在龍椅上坐下,帝王的威嚴之氣,愣是將戶部尚書壓得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平身。”伏子鈺微帶寒意的聲音自戶部尚書頭頂傳來,“你好大的膽子!璃王自分封了領地便再沒有踏進天璃京都一步,你卻給朕上折子請求調他回來?你可知你這樣做是在亂朕朝綱!罪當九誅!”


    戶部尚書一聽此言,登時顫著身子撲倒在地,惶惶解釋道,“微臣……微臣實在冤枉啊……請皇上明鑒!”


    他本以為他是替太皇太後張口辦事,就是有什麽不當的地方,有太皇太後這個後台在,他也不用害怕,可到底是他低估了伏子鈺,不問青紅皂白就要誅他九族。


    伏子鈺鄙夷地瞧著跪倒在地渾身發顫的戶部尚書,冷眉一挑,森冷的聲音猶如一把無形的利劍正不斷挑撥著戶部尚書敏感脆弱的神經,“哦?你說朕冤枉你了?那你倒是說說看朕怎麽冤枉你了?”


    戶部尚書冷汗直流,心中不禁暗暗叫苦,這皇上是要逼死他的節奏啊,他明明剛從太皇太後那裏回來,心裏早該知這一切的原委……戶部尚書一張老臉幾乎要皺成一團,想了又想,最後無奈隻得硬著頭皮苦巴巴地道,“事情原是如此,恰逢太皇太後生辰,卻傳出鳳體有恙,這讓本就思子心切的太皇太後越發想念遠在領地的璃王,有宮人透露,太皇太後希望今年的生辰璃王能回來,一來是給她賀壽,而來畢竟多年不見,也好以了念子心情,所以臣這才……向皇上上折子請求讓璃王回宮賀壽。”


    伏子鈺倏地鳳眸微眯,“所以是你善作主張請璃王回宮,太皇太後並不知情,是麽?”一字一句仿佛從唇齒間硬擠出來,絲絲縷縷夾雜著令人膽寒的殘暴與冰寒。


    “微臣並不是這個意思。”擾亂朝綱的大罪可不是他一個小小尚書能擔負得起的,心一橫,牙一咬,先保住自己的九族再說,“請求璃王回京這等大事,微臣萬萬不敢善作主張,是……是太皇太後的意思……”


    “嗬。”伏子鈺冷哼,“你身為朝臣,是朕的戶部尚書,朝上之事卻聽命於後宮,你置朕有何地?眼裏還有沒有朕這個皇上!”


    伏子鈺一聲冷喝,直接嚇的戶部尚書變了臉色,哆嗦著身子連連求饒道,“微臣不敢,微臣知錯,微臣不該擅自聽太皇太後之言就上折子,求……求皇上饒了臣這一次,臣保證下不為例!”


    伏子鈺當然知道戶部尚書沒有這個膽子敢自作主張上折子請璃王回宮賀壽,他不過是想通過此事,震一震朝堂上那些心裏對他有想法的大臣,更是借此壓一壓她太皇太後的氣勢。至於這個戶部尚書,他也沒打算真的誅他九族,敲打敲打就是了。


    “行了,你好歹是朝上老臣,管理戶部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朕向來不喜歡做冤枉人的事,既然此事是太皇太後的意思,就理當由朕親自出麵跟太皇太後商議,不過不管怎麽說,你千不該萬不該,越過朕聽太皇太後的意思,朕不罰你,也不符規矩,且就罰你罰俸一年。”


    “謝皇上隆恩。”


    打發走了戶部尚書,伏子鈺半仰在龍椅上,冷眉微皺,他雖與太皇太後的關係並不好,但她畢竟是太皇太後,即便是做做樣子,他也要故意做出一副孝順的樣子。


    如今太皇太後上了年紀,身子不好,再加行恰逢壽辰之際,自然想兒子想的緊,她要璃王回宮賀壽的要求雖在朝上並不合適,但於人理,卻是理所當然,況且既然她都已開口,若他不答應,隻怕又有人嘴碎挑撥了。


    “皇上,那戶部尚書大人之前上的折子是否要處理了?”一旁的掌事太監見伏子鈺沉默良久,想到要定期存放好批閱好的折子,便就說道。


    伏子鈺聞言,漠然掃了眼禦案上的折子,薄如刀削的唇瓣冷冷勾起一抹陰惻惻地笑,“太皇太後的意思,朕自然不能忤逆。”


    她既然那麽想見她的兒子,那他就勉為其難成全她,橫豎他不過是個放養多年的廢物草包而已,便是回了宮裏,也不足為懼。


    掌事太監一愣,默然退在了一邊。


    於是,伏子鈺準許璃王回京給太皇太後的旨意次日便傳了下去。


    瑤華宮,聽聞此消息的君千玫黛眉輕皺,眉眼裏盡是嬌柔之色,身為郡王的女兒,璃王伏洛辰的事她自然也了解一二,這伏洛辰早就方言不參與朝廷爭鬥,且為了避嫌,就連每年的太皇太後生辰也不曾回來過,今年卻是怎麽了?


    而更讓人費解的是伏子鈺,以他的性格怎會允許一個對他皇位可能有威脅的人回宮呢?且太皇天後好似不喜歡伏子鈺,這個時候召伏洛辰回宮,會不會另藏心思?今年的生辰宴隻怕要比往年都要熱鬧了。


    “娘娘?清水已經準備好了給太皇太後的禮物,您是否過目一下?”


    琳兒見君千玫自方才就有些神情呆滯,忍不住輕聲提醒道。


    “不用了,本宮相信她,倒是本宮的舞蹈還沒練到精髓,尚需努力了,你去給本宮找來那套舞服,本宮定要在太皇太後的生辰宴上大放異彩。”


    伏子鈺下旨特許璃王伏洛辰入宮賀壽的聖旨當日便傳遍了宮中,蘇苓自然也有耳聞,她早先聽炎夜麟提起過,伏子鈺與太皇太後的關係算不得好,甚至伏子鈺心中對太皇太後還有些許怨恨,這個時候太皇太後卻病了,這其中難道有什麽不為人知的隱情?


    她從未見過太皇太後,也不知她與伏子鈺之間到底如何,自然想不通這其中的曲曲折折。不過她關心的不是伏洛辰會不會來,她關心的是暮寒會不會趁著太皇太後生辰宴熱鬧之際,找時機在宮裏尋找炎夜麟的下落。


    在瑤華宮的這些日子,紀雲對她的幫助和監視自然少了許多,隻是無奈伏子鈺不曾來探望君千玫,她便沒有機會接近伏子鈺,監視他的舉動,而她也試著暗中打探炎夜麟的下落,仍是毫無進展,那些宮人像是得到了某種命令一般,對當時之事緘口不提。


    不止如此,她去了皇宮近多半個宮裏,都沒得見暮寒的影子,自那日之後,他就好像消失了一般,了無蹤跡,蘇苓起初並不擔心,可時日久了,心下難免升起些許不安。


    夜色寂寥,入夜後的瑤華宮隱去了白日的浮華,好似籠上一層薄霧,薄霧中,隱約映著一盞小燈,兩抹身影。


    “還是瑤華宮待著舒服,隻是不能時時與你在一起了,也挺無趣的。”菁菁撐著腦袋,眉眼帶笑地看著蘇苓,不知因何,她越來越覺得蘇苓長得好看,清澈又深邃的眼睛像極了夜空上的星子,尤其是她眼含些微笑意的時候,好似有種特別的魅力,叫人不忍移開視線。


    看著看著,她突然笑嘻嘻地道,“咱們娘娘是漂亮不假,可時日久了,我覺得你比咱們娘娘還要討人歡喜呢。”


    蘇苓目光微閃,笑她道,“胡說什麽呢,這話要是讓娘娘聽去了,隻怕你我又要進辛者庫了。”


    菁菁吐吐舌,“好吧,那我就去睡了,你也早點休息,我看你這幾日都沒休息好,太皇太後的生辰馬上就要到了,娘娘還指望你呢。”


    “恩。”蘇苓點頭應下,起身送走了菁菁。


    許是菁菁無意中的一句話勾起了蘇苓心底最深處的記憶,她坐在銅鏡前,淡淡燭光映著的銅鏡裏清晰可見一張平淡無奇的臉,這張臉連她都有些陌生,隻那雙眼睛是她熟悉的,帶著麵具久了,她竟快忘了自己的模樣。


    素手撫上雙頰,蘇苓忍不住輕歎口氣,微揚的唇角帶著些微苦澀,這帶麵具的日子還要多久,還要多久,你我才能再相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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