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頭的車輪自然是比不上21世紀橡膠輪胎,裏麵打著氣,柔軟的接觸地麵,可以有效的緩解顛簸,一粒粒石子被壓下去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噪雜,再加上馬車夫在前方坐著趕馬車,一聲一聲訓斥馬的聲音傳來,在這幽暗的黑夜中,倒是顯得格外的孤僻。


    林曦月定定地看了一眼旁邊坐著的林傲,可能是因為應酬,全身的酒氣散發出來,林傲隻要輕輕的動彈一下,濃重的酒味便對她撲麵而來,然而林傲的酒量卻也是出奇的好,從宮宴開始的時候一直喝到子時,他的頭腦卻一直保持著清醒。


    他一直都沒有說話,隻是粗糙的大手扶著腦袋,臉色脹紅,大力的掐著眉間,她也沒有說話,就是這樣靜靜的看著林傲,畢竟二叔才是這整個林家的家主,最終作出決定的還是二叔,而她也隻是一直在等著二叔的一句話而已。


    “哎……”林傲緩緩放下了手,露出一雙疲憊的眼睛,深深的歎了一口氣,接著便是看著林曦月,“曦月,這次就算了吧,權當沒有經曆過……”


    林傲三句話一說出來,林曦月目光也是一沉,自己也不是沒有考慮過這樣的結局,但是在親耳聽到二叔說出這一番話的時候,林曦月也想深深地歎一口氣……


    二叔的忠誠真的是已經超乎了她的想象,現在的二叔就相當於是上輩子那精忠報國的嶽飛,一心為皇帝抵禦外來的侵略者,最後卻落得一個不得好死的下場,林曦月真的是非常擔心,二叔最後會不會也落得嶽飛那樣一個下場……


    二叔不肯反,那整個林家自然也就還是皇帝的忠臣,林曦月也是無可奈何,她所能做的也隻是竭盡全力保全整個林家,不讓林家的任何人受到一絲傷害……


    “如果……皇帝陛下仍然隻是對林家有戒心也就罷了,但如果最後會傷害到林家的任何一個人,二叔也不會坐以待斃……”


    林傲臉上的麵容又滄桑了許多,聲音裏帶著一絲疲憊,沙啞的感覺讓人心疼,林曦月卻是雙眸一亮,嘴角微微勾起。


    顯然她剛才那一番話已經說動了二叔,二叔那一心想用自己的死換來全家的安寧的心思顯然已經是動搖了,相信以二叔觀察入微的性格,定然也是能發現皇帝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殺伐果斷的帝王是絕對不會給自己留下一絲後患,縱然林傲用自己換回了整個林家,後來的日子裏,一旦整個林家出現了一絲紕漏的話,皇帝隨意一個借口就可以將整個林家連根拔起,斬草除根,去除自己的心腹大患。


    “曦月,二叔想過了,整個林家的重擔當然不能讓你一個人承擔,二叔現在是一家之主,就有保護好你們每個人的義務,菲菲是天女,現在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不用我再操心,我現在擔心的就是你和你大哥,你們兩個人就是我唯一的寄托……”林傲雙手撐在雙腿上,華麗的衣服相互摩擦,發出一陣沙沙的聲音,接著滿是粗繭卻又極其溫暖的大手又抬了起來,在林曦月那一顆小腦袋上麵輕輕拍了拍,“曦月,二叔是個老頑固,曾經不懂你的心思,不理解你,請你原諒二叔……”


    “二叔……”林曦月搖搖頭,便是淺淺一笑,“曦月明白二叔的心思,按照二叔的為人,是絕對不會輕易背叛,可是自古忠孝兩難全,對皇帝的忠誠和對家人的親情兩方麵很難都顧及到,二叔應該也在這兩者之間糾結了許久,二叔的忠誠是本分,作出的決定卻是情分。”


    “好男兒誌在四方,二叔不算是好男兒,卻也做到了現在丞相的位置上,現在回頭想一想,我坐上這個位子已經有幾十載,為了整個皇室二叔曾經流過血斷過發,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我死一萬次都不足惜,可是一切都是為了皇家,為了這整個天下。”林傲深邃的目光變得深沉,一雙眼睛直直的望著前方,似乎透過那不斷漂浮起來的車簾想起了什麽似的,接著便是自嘲的笑了笑,“可是如果有一天,皇家再也不值得我交付真心,我的忠誠卻被無視,這些二叔都不在乎,二叔最在乎的還是你們,一旦踏入官場,世世代代都將要替皇家賣命,二叔深陷官場之中,早就已經很難脫身,一旦有什麽災禍的話,最先保住的一定會是你們!也罷也罷……他竟然將我的衷心在地上踐踏,二叔也定然不會就這樣讓林家白白受了危害……”


    深深的呼出一口氣,林曦月望著臉上充滿了悲愴和淒涼的林傲,心頭卻不禁一痛,二叔人實在是忠厚,違反皇室命令,更何況是背叛皇室,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首先要二叔自己的良心能夠過去。


    “二叔,我們再給皇室一個機會。”林曦月心裏下定了決心,看著林傲便是淡淡地說道,“自古以來都是官逼民反,倘若皇室能夠念及我林家對皇室乃至整個國家的赫赫功勞,仍然重用二叔……又或者並不重用二叔,隻要不傷及整個林家,二叔自然是不需要背叛皇室,但是倘若皇室真有什麽舉動的話,再傷害到林家的任何一個人的話,曦月定然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一字一句,字字珠璣,沆瀣有力,振聾發聵,全部體現著林曦月內心中的那個決定。


    林傲整個人昂起頭來,似乎是有些頭疼的閉上眼睛,眼珠子與眼皮動了動,再次睜開的時候,眼裏已經有了一定的思量,人就算是再強大,也會有自己的弱點,林傲自然也是不例外,身為當朝的宰相,他的弱點就是整個林家,然而他的逆鱗也是整個林家,一旦皇室的人對林家有什麽不利的話,林家再也不用忍氣吞聲下去,他會帶著整個林家就此離開帝都,離開這個是非不分的地方,他的誌向不大,隻要能保全住整個林家,她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低下眸子思索一番,林曦月便又是抬起素手,將馬車的簾子拉了起來,“趙四,從今天開始,對外宣布林家因為某些事情,林大小姐病重,從此拒不見客。”


    趙四看著林曦月那生龍活虎,健健康康的模樣,根本就沒有一絲病重的氣息,雖然是迷惑不解,但最終卻還是撓了撓腦袋,重重地點點頭,“是,大小姐。”


    “今天的事情絕對不能說出去,如果讓我知道有第四個人的存在,你應該明白背叛者的下場。”


    背叛者的下場……


    趙四腦海裏浮起了曾經那個叫做畫眉的婢女,因為背叛了林大小姐,最後在眾目睽睽之下,就在那個院子裏,竟然就把畫眉活生生地給踢死了。


    自家大小姐的實力究竟是什麽樣子的,他雖然並不清楚,但是外麵一傳十十傳百,一個二個傳的神乎其神,早就把林家大小姐林曦月傳成了神一般的存在,本來他也是不相信的,可是在見識到了那個凶殘的魔獸和那血腥的場麵以後,他這才信了……


    聽到林曦月的話,林傲思考了一會兒,便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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