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屋子裏,男人憔悴地坐在地上,靠著冰冷的牆麵,一雙眼睛呆滯沒有神光,臉上滿是胡渣,身上也是一片狼狽。


    修長的手指尖,一個瓷白的小瓶子,被他緊緊地捏在手裏,這個瓶子裏,裝在了他們所有的一切。


    指關節有些發白,他的手顫顫巍巍,又在瓶口停住。


    他在害怕,他害怕回憶起來,心又是那般抽著的疼痛,盡管,這是他應該承受的。


    然而,隻要一想到,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他的心裏,就是一陣畏懼,那個女子,她現在在哪裏,是不是依然還在獨自承受著所有的痛苦……


    極薄的嘴角微抿,他痛苦地閉上眼睛,劍眉皺成了一個“川”字,眼角一滴清淚緩緩地滑落,滴在他的衣角,霎那間,鮮紅的花兒綻放開來……


    最後,他沒有猶豫,一把將瓶塞撥開,霎時間,一團明黃色的光芒,漸漸地融入他的腦海……


    少女的模樣,開始漸漸地清晰起來,那一雙修長的黛眉下,明亮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珠子,高挺的鼻梁下,一雙堪比櫻桃般的紅唇,帶著淡淡的微笑,卻有些疏離,手輕輕地撫摩一隻小狐狸,靜靜地看著他……


    碎片重組,一個完美的姑娘展示在他的麵前,回憶如同潮水,洶湧澎湃著,將他淹沒。


    初次見麵,她正因為無法出了那虛數空間而有些沮喪,驀然間抬首,一雙明媚的眸子,驚豔了他的時光。


    接下來,便是她的一顰一笑,她戲謔地看著他,嘴上說著林家家法,她嫌棄地看著他,讓他滾下她的床,她笑著看著他,手臂環住他的脖子,主動獻上一吻……


    一幕一幕,刻苦銘心的畫麵,在他腦海裏回放著,東籬山的螢火蟲滿天星光,黑夜裏,她明亮的眸子,四國目光下,她堅定的目光,落霞峰上,她幸福的微笑。


    “咳咳,林家家法!”


    “當然是我在上,你在下!”


    “他是我的未婚夫!”


    “北夜冥,為妻是第一次愛人,還請夫君多多指教!”


    “……”


    “北夜冥,我很後悔呢……”


    “你別過來。”


    “北夜冥,鳳尾花好美,落霞峰的落霞好美……”


    “北夜冥……”


    他忘不掉,曾經那個深情地看著他,帶著微笑說著,“北夜冥,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的女子,已經被他弄丟了啊……


    他緊緊地閉著眼睛,一陣痛苦地哭著,手指緊緊地攥住了衣角,手臂暴起了青筋,瘋狂地用頭,撞擊著牆麵,所有的後悔和無奈,湧上心頭……


    “小月月,為夫會護你周全的。”


    這句話,他曾經一字一句,看著那個女子的眼睛,告訴著他的誓言,可是,到頭來,那個女子卻是被他親手給殺死。


    牆麵上,已經有了鮮血的印記,他瘋狂地用頭撞著牆麵,似乎想要強迫著自己忘記,又像是在一遍一遍地提醒著自己。


    你做過的事情,永遠也不可能原諒!


    你犯下的錯誤,永遠也無法彌補!


    你傷害的女子,永遠也不會出現!


    夜的寂靜,為傷心人提供了一個懺悔的時刻,可惜,那個傷心人永遠也不會得到救贖……


    不知過了多久,他木訥地站起身來,一步一步,艱難地走出房門,別人過來問他,他也不回答,隻是一味地向前走。


    或許,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要去哪裏。


    天大地大,那個女子,究竟會選擇什麽地方重生,他不知道,唯一的辦法,唯一贖罪的辦法,不過是一個人,一點一點地尋找而已。


    鳳凰一族的生氣存亡,已經和他沒有了關係,父親的去向,他也不想知道,母親的生氣,他也無能為力,他想要的,唯一奢求的,也隻是想要再見那女子一眼。


    盡他所能,做出一切的彌補。


    他不會死,更不會想要去死,相反,他要努力地活下來,他要每天都自責,活在贖罪當中,倘若他那般容易便死了,那他的小月月,他的夫人,他的妻子,該要不開心了,該要上林家家法了,該要帶著他們的小小月,一起離開了……


    這人世間,曾經是他的天堂,可是現在,已經變成了地獄,他像一個被抽了魂魄的遊魂野鬼,遊蕩在天地之間,木訥地看著一切,他的眼裏,再也不會有任何一絲的色彩了。


    在離開之前,他去看了一眼慕容爾菡,這個從始至終,都是始作俑者的人。


    慕容爾菡已經被囚禁起來,考慮到是長老之女,也不過是被關在了最惡心,最肮髒的地牢裏而已。


    她一看見北夜冥,眼睛就是一片發亮,一雙驚恐的眼睛,可憐兮兮地望著北夜冥,雙手,更是抓緊了他的衣角,嬌滴滴地喊著,“冥哥哥……”


    可是他無感,甚至,他想殺了她,可是他沒有。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的懲罰,遠遠比死還要痛苦。


    他嘴角冷冷一勾,將手臂抽回來,直接了當地開口,“慕容爾菡,本尊,從未愛過你。”


    原本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的慕容爾菡看著北夜冥,一雙眸子死死地盯著他,牙齒輕顫,一雙眼睛珠子,幾乎都要瞪出了眼眶,難以置信地看著北夜冥,瘋狂地搖著頭。


    “不,不可能的,冥哥哥是愛我的,就是因為那個賤人!”


    “冥哥哥,你看看我,看看爾菡,我哪裏比那個林曦月差,你看看我啊,你睜開眼看看我啊……從小到大,隻有我慕容爾菡才能配得上你,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都認同的啊,冥哥哥……”


    北夜冥木訥地看著那個滿臉淚痕的女子,印記卻是一陣厭惡的情緒,他一把抓住女子的臉,手指捏住她的下顎,隻聽哢擦的聲音,女子的聲音已經模糊不清。


    他不屑地轉身,留下一句冰冷的話,“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男人的背影越來越遠,光芒也是越來越暗,殺人誅心,北夜冥做到了,從此以後,慕容爾菡,也隻是活在了痛苦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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