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從醫院回到工作站後,血眉消失了好幾天。


    大海在血眉消失的這段時間裏,變得越來越沉默,有時候往那兒一坐就是一天,洪班幾乎以為他已經變成了一座雕塑。


    洪班第n次走到大海的麵前,把手伸出來在他眼前晃了晃,大海看了他一眼,繼續發呆:“哎……海哥,我還以為你又被那位上仙給定住了。”


    說到“那位上仙”時大海的身體明顯一抖,朱鹮見狀慌忙走過來把洪班拉到屋外數落:“你是白癡嘛,幹嘛老提人家的傷心處,你這是拿竹簽子戳人家的壞肉啊~!”


    洪班嘴巴一撇,覺得委屈:“就你們有傷心事,我就應該跟個白癡一樣什麽都不知道,我……”


    “哎哎哎……你別哭啊!作為一個老阿姨,老哭鼻子這是怎麽一回事!”朱鹮有點語無倫次。


    洪班自從來了轉生殿以後,不,更準確一些應該說自從知道自己被一個上仙追殺以後,就變得很愛哭。朱鹮知道這是因為她身上的法器受到了損傷,導致她的情緒容易受到波動。哎……這個愛哭鬼和自己印象中那個“陽光幹酸菜”已經有些不一樣了。


    洪班聳了聳鼻子,想想朱鹮的話,覺得有點道理,怎麽回事兒呢,什麽時候自己變成了一個動輒哭鼻子的賴皮了。


    要知道在以前,當她還在職場上廝混的時候,別說哭鼻子,就算被人暗算,以致於被老板當著眾人的麵指著鼻子罵,自己也昂著頭沒有露出過一絲脆弱,可現在,有時候一句話不對頭,自己就能哭出一盆子眼淚來。


    “朱鹮,我的行為是不是有些不符合我‘老阿姨’的身份呀……”


    “哎喲,叫你老阿姨那是昵稱啦,跟轉生殿的這些老祖宗們比起來,你敢說老?”


    “可是……可是我看上去就是比他們老啊!”


    “你很嫩啦,隻比老祖宗看上去大一丟丟!”


    “那你管我哭不哭鼻子,我想哭,不哭我心裏不舒服,嗚嗚嗚……”


    “好啦,好啦,你哭吧,哎喲我的……哎呀,我的衣服……惡心死了!你的鼻涕……”


    大海在想什麽呢?


    其實那天在醫院,雖然自己和黑白無常都被法術禁錮住了,但洪班、血眉和“她”在迷魂陣內的談話內容,自己是聽得一清二楚的。


    那個人的聲音,那人說話的腔調,分明就是九妹啊……敗露倉皇逃回了


    九妹,在大海還活著,還叫黑魚的時候,她是四哥的妹妹。


    四哥出生在一個以出大將聞名的大家族,他排行老四,九妹是是他同父異母的妹妹。


    在黑魚的印象裏,第一次見到九妹時,是一個春暖花開的日子,四哥邀請作為副手的他第一次到府上作客,邀請了幾位關係較好的親朋好友過來一起賞花,這其中就有九妹和小雪。


    小雪是和四哥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異姓兄妹,因為雙方父親是戰場上的兄弟,有過命的交情,所以從小兩家的孩子就走得比較近。


    隨著小雪年歲漸長,她和四哥情愫悄生,每次看到四哥,小雪都是一副嬌羞的模樣,這也是黑魚能看出來的。


    那天賞花時,小雪和四哥站在一起又說又笑,黑魚遠遠的瞧著,時不時的給四哥使個眼色,調笑他一番,難得看著四哥這個戰場上的威武將軍也有臉紅的時候,黑魚覺得心情大悅。


    直到黑魚看到遠遠地在那棵樹下朝這邊看來的九妹。


    那是一棵櫻花樹,櫻花的花期特別短,但那天小花占滿了枝頭,風吹過來,花瓣漫天飛舞,九妹站在樹下,粉紅色的裙子和長發隨著風裏的花瓣一起輕輕飛揚,黑魚當時就看呆了。


    那是他腦海裏一直揮之不去的一幅絕美畫麵,除了九妹那雙滿含怨恨的眼睛。


    她一直惡狠狠地盯著小雪,拳頭攥緊了放鬆再攥緊,最後終於忍不住地朝這邊衝了過來,使勁推了背對著她的小雪一把:“小雪你離我哥遠點,你個禍害精!”


    小雪一個趔趄狠狠地摔在地上,膝蓋蹭破了很大一塊,鮮血殷紅了她雪白的衣衫。


    四哥大駭,慌忙抱起小雪就往屋裏走,走之前回頭看了一眼九妹:“等著,我料理完了小雪就去收拾你!”


    九妹一臉倔強地站在原地,頭昂得老高,絲毫不覺得自己做錯了,大海覺得她小孩兒脾氣很可愛,走過去樂嗬嗬的搭訕:“這位妹妹,在下是四哥麾下鐵騎將軍黑魚,我看你一直往這邊瞧,可是想跟我們一起玩兒呀?”


    “誰想跟你們一起玩兒,我自己玩兒得好好的,臭美吧你,哼!”說完甩頭傲氣地離開了。


    也是那天驚鴻一瞥後,九妹出現在黑魚眼裏的次數越來越多,外出遊玩時有她,上陣打仗時軍營裏有她,隻要有四哥的地方,一定有九妹,若不是她和四哥是有血緣關係,黑魚都要懷疑九妹是不是喜歡上了自己的親哥哥。


    但九妹喜不喜歡四哥,黑魚已經來不及細想了,隨著見麵的次數增加,黑魚無法自拔地喜歡上了這個倔強的小妮子。


    她總是撅著嘴,看著四哥和小雪愈發親昵而暗自生氣,這個時候黑魚就會湊上前去奚落她,和她開玩笑,惹她生氣,把她氣得跳腳,然後追著自己又罵又打。


    黑魚是一個五大三粗的壯漢,但內心卻細膩而又感性。


    軍營是他最常待著的地方,但他總帶著一個畫本,一次次地讓自己記憶中那個美麗而又倔強的小女孩兒躍然紙上,在無數個睡不著的夜晚,一邊畫著畫一邊想著佳人的巧笑倩兮,內心被滿滿充盈著,黑魚覺得很幸福。


    偶爾黑魚會在四哥家府上歇息,在黑魚歇息的那個房間門口,有一棵菩提樹,黑魚曾在某個無法安睡的夜晚,如在夢境中一般見到九妹在那顆樹下坐著發呆。


    不知為何每次見到總有風吹動她的長發,見一次深陷一尺,黑魚覺得就快要被自己那濃鬱的愛意給淹死了。


    “九妹,這次從戰場上回來,我就跟你表白,希望你能接受我……”黑魚在入睡前暗下決心。


    “嗬嗬……沒想到啊,那次去戰場,竟然就此永別了……”大海看了看自己的手,把手放在左胸上,那裏已經沒有跳動的心髒了,但為何聽到她的聲音,還是會覺得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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