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野一郎蘇醒,這的確是醫學上的一個奇跡。


    等陸希言趕到病房的時候,門口已經站了不少醫護人員了,還有附近病房的病人,也都站在門口,朝這邊張望。


    隻是,他們都不敢靠近,淺野一郎的病房門口是有日本憲兵的便衣把守的。


    “陸博士。”負責日常看護的日本軍醫野田見到陸希言,激動的深深一鞠躬,他原來是瞧不起中國人的。


    就是陸希言,他也不覺得對方有多麽的優秀,隻不過在現在的上海,能夠給淺野一郎動手術的人隻有他,相信在日本有很多醫生都是有這個能力的。


    但是,現在他服氣了。


    醫學上,淺野一郎已經算是一個活死人了,他還能在病床上躺多久,沒有人知道,但上麵已經不打算給他支付治療費用了。


    因為,太貴了。


    以前美金的治療費,十天就花沒了,雖然後續治療的費用比動手術的時候少很多,但對一個普通的日本軍官來說,也是非常高昂的。


    淺野一郎是有些積蓄,但他人沒有蘇醒,誰也不知道這錢存在哪個銀行?


    銀行可不是憑你一句話,就能夠把錢取出來的。


    現在後續治療的費用都是赤木清之支付的。


    按照淺野一郎的情況,其實已經可以把人接回家,然後請一個專門的護工,每天照顧和輸液維持生命就可以了。


    費用相對來說要少很多。


    但是,有一個人不同意,那就是竹內雲子,這裏麵涉及的花邊新聞就多了,反正,廣慈醫院所有人都知道了。


    竹內雲子跟淺野一郎過去有一段露水情,這竹內雲子對淺野一郎似乎用情還挺深的,但是,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嫁給淺野一郎,所以,赤木晴子跟淺野一郎訂婚,她不但沒有阻止,反而送上了祝福。


    但是現在,淺野一郎這樣,赤木清之父女也不算無情,隻是想把人接回去照顧,但竹內雲子卻不同意。


    於是,雙方爆發了一場不小的衝突。


    最後的結果是,竹內雲子贏了,淺野一郎繼續留在廣慈醫院接受正規的治療,但是費用卻由赤木清之支付。


    其實是,原本是竹內雲子要承擔後續治療費用的,但赤木清之丟不起這個人,他的未來女婿躺在醫院,卻讓女婿的情.人給他支付費用,他這個當老師兼嶽父的豈不是讓人笑話?


    沒想到,昏睡了一個半月後,淺野一郎居然有蘇醒的征兆。


    “確實是出現了蘇醒前的征兆,不過,最終能否蘇醒,還要再觀察。”陸希言仔細檢查了之後說道。


    “陸博士,這樣的情況,蘇醒的概率是多少?”


    “重傷後深度昏迷,昏迷的時間越長,蘇醒的幾率越小,大部人最終都因為內髒器官衰竭最終死亡,就算有明顯的蘇醒特征的,能夠真正蘇醒的也極少,當然,這是個好現象,畢竟出現這樣的征兆,蘇醒的概率是成倍增加的。”陸希言解釋道,“好好護理吧,或許淺野先生會給我們一個奇跡。”


    “這也是陸博士您的奇跡。”野田激動的道。


    “希望吧。”陸希言淡淡的回應了一句。


    ……


    “先生,我今晚就潛入醫院宰了這個淺野一郎!”丁鵬飛一聽陸希言說淺野一郎可能會蘇醒,當即跳了起來。


    原以為這個禍害永遠都不會蘇醒了,一個活死人,那能有什麽威脅,大家也沒在意,沒想到這家夥居然還有蘇醒的可能。


    這還得了?


    “宰什麽宰,人要是死在廣慈醫院,最大的麻煩就是我。”陸希言冷冷的斥了一聲。


    “二哥,這淺野隻是有蘇醒的征兆,能不能蘇醒還難說呢,你這性子怎麽變的這麽著急了?”郭漢傑提醒道。


    “先生,您說該怎麽辦?”


    “淺野認得你嗎?”


    “不好說啊,他那隻眼睛是我打瞎的,現在這一槍也是我開的,這對手之間有一種特殊的心靈感應,如果,他這一蘇醒,那‘幽靈’的秘密就可能暴露了。”丁鵬飛眉頭一皺,雖然距離有些遠,但說不準淺野一郎認出來自己。


    “先生,為以防萬一,這淺野必須得弄死。”郭漢傑一聽,也覺得這淺野一郎不能留了。


    “目前淺野一郎有蘇醒征兆的消息隻怕已經傳開了,就看竹內雲子和赤木清之如何反應了。”陸希言道,“我希望你們不要魯莽行事,沒有我的命令,不可輕舉妄動。”


    “是,先生。”丁鵬飛與郭漢傑齊聲應了一聲。


    ……


    從安源綢緞莊出來,陸希言與閆磊一同返回家中。


    天色稍微晚了一些。


    “小何,梅梅呢?”回到家中,很奇怪,沒有見到孟繁星,這個時間,她早就該回家了。


    “太太剛才接了一個電話,就讓阿香開車出去了。”


    “去哪兒了?”陸希言驚訝的問道。


    “說是去仁濟醫院,好像是什麽人受傷了,我沒聽清,太太走得急,我也沒敢多問。”何小芬道。


    “走,去仁濟醫院。”陸希言覺得能讓孟繁星連一句都沒留下的就匆忙離家而去的,一定是發生大事。


    閆磊開車,與孟繁星二人一路急匆匆的趕到了仁濟醫院。


    一打聽,說是在租界南京路上發生了一起槍殺案,傷者是一個女的,很年輕,好像姓什麽“藍”的。


    陸希言聞言,嚇的不輕,姓藍,難道是藍麗瑛?


    怪不得孟繁星連一句話都沒留下,就急匆匆的跑過來了。


    人還在手術室內搶救,門口聚集了很多人,多數都是年輕的女人,衣著都很樸素,還有一些學生一樣的。


    孟繁星就在最前麵,如同眾星拱月一般。


    “讓一讓,讓一讓……”陸希言和閆磊分開眾人,直接就擠了進去,來到孟繁星麵前,“梅梅,什麽情況?”


    “希言,是麗瑛姐,她今天晚上從婦救會忙完工作,正準備回家,忽然不知道從哪裏衝出來五六個槍手,對她猛的開槍射擊,子彈擊中了她的腹部和大.腿,等到附近的巡捕聞聲趕來,槍手已經上了一輛黑色汽車,借著夜色掩護倉皇逃離了。”


    “麗瑛姐素來與人無怨,為什麽會有人要殺她?”陸希言問道。


    “不知道,可能是之前因為募捐和義賣的事情,有人來會場搗亂,巡捕當場抓了人,麗瑛姐還上庭作證了,所以這些人懷恨在心吧?”孟繁星說的隱晦。


    “不是說,讓她少參與這些活動了嗎?”


    “麗瑛姐這個人,你也是知道的,認定的事情,不會輕易改主意的。”孟繁星道,“何況,那種情況下,她若是不出麵指證的話,那些人就會以為證據不足而無罪釋放。”


    陸希言心裏是一聲歎息。


    “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藍麗瑛不會有事的。”陸希言輕輕的將孟繁星攬入懷中,撫慰她此刻的情緒。


    “誰是藍麗瑛的家屬?”


    “我是。”陸希言當然不讓的站了起來。


    “陸博士,怎麽是您?”出來的護士一抬頭看到是陸希言,一眼就認出來了,都是醫療係統的,陸希言在上海醫學界又是明星人物,怎麽可能不認識。


    “我是藍麗瑛小姐的家屬,她是我妻子的英文老師,她們過去還是校友,她在上海沒有別的親人了,就我們了。”陸希言解釋道。


    “病人身中三槍,最嚴重的一顆子彈擊穿腹部,還有兩顆子彈擊中小腿和膝蓋,目前子彈都取出來了,但是問題是……”護士猶豫了一下。


    “有什麽問題?”


    “病人的傷勢很重,而且子彈可能淬了毒。”護士小聲的說道。


    “什麽?”陸希言一個激靈,對付一個弱女子,這些人居然用如此歹毒的手段,槍殺也就罷了,還淬了劇毒,分明就是要置她於死地了。


    “子彈頭呢,能讓我看看嗎?”陸希言臉色深沉的問道。


    “陸博士,您跟我來,這事兒換了別人,是絕對不行的,但是您就不一樣了,我們可以說是請您來給我們指導手術的……”這名洗手護士明顯是陸希言的崇拜者,所以才冒著違規的危險帶著陸希言進入了手術室。


    手術台上,藍麗瑛臉色蒼白,嘴唇一點兒血色都沒有,眼眸緊閉,陸希言看到了白瓷盤內一團鮮血浸透的棉花,裏麵還有三顆彈頭。


    鉛彈!


    陸希言眼神一縮,鉛彈頭,就算不淬毒,那射入人體之中,如果不及時處理,也是一種劇毒。


    “陸博士?”給藍麗瑛手術的主刀醫生看到陸希言進來,嚇了一跳。


    洗手護士忙解釋了一通,大家才明白是怎麽回事兒。


    陸希言拿起鑷子,取了一個彈頭,在燈下觀察了一下,發現上麵居然還有“十字”豁口,很明顯,這是人為的。


    這種“十字”豁口是為了增加殺傷力而銼的,子彈進入人體後,會產生翻滾,原本可能隻是很小的一個貫通傷,最後很可能會形成一個巨大的傷口,而且會把附近的肌肉和器官都攪爛,這是一種十分殘忍,不人道的行為。


    陸希言將子彈頭送到鼻端,嗅了兩下,一股刺鼻的味道,是大蒜的味道。


    鉛彈頭,“十字”豁口,再加浸泡大蒜汁,這是想要藍麗瑛的命呀。


    “子彈頭被大蒜汁浸泡過,鉛和大蒜汁經過高溫化學反應會形成一種劇毒,你們這裏處理不了,轉院吧。”陸希言道。


    “轉去哪兒?”


    “廣慈醫院,我打個電話,叫他們派救護車來,你這邊做好交接準備。”陸希言吩咐道。


    “好的,陸博士,聽您的。”主刀醫生絲毫沒有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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