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皮皮是在千美醫院旁邊的那個咖啡店裏見到永野的。本來約在醫院二樓的餐廳,由於北山家的病人一個接著一個地病危, 原慶不得不關閉二樓所有的病區, 以作隔離處理,隻在一樓接待常規病人。結果一樓就成了人擠人, 硬生生地把兩名醫生給累病了。


    一心惦記著打鳥, 皮皮向他打聽沈雙成。永野說,幾個月前皮皮剛回c城, 賀蘭?曾讓花霖安排幾個柳燈族的人暗中保護她。賀蘭回來後,這些人就先後撤離了。而沈雙成是賀蘭決定去峻?g的時候特地托人請來的。


    蘇霓族居無定所,喜歡在野外修行。因人口稀少、風俗迥異與各族往來不多。族中有不少絕世高手, 沈雙成即是其一。蘇霓族的聲譽來自於其超然神秘的作派,在狐族是一個詭異而有趣的存在。


    “蘇霓族每十七年進入一次擇偶季節, 稱為‘蘇季’。蘇季一到,他們的身體會產生強烈的欲望,體力、能量、對他人的誘惑也會到達巔峰,從生理上幫助他們完成這一段浪漫的轉換之旅。” 永野說,“正因為十七年才有一次, 他們對配偶特別挑剔。通常會選擇強者, 強者能量高, 若能將他們轉性, 修煉起來事半功倍。所以說……”他頓了一下,“凡是被他們相中的人,是多少會有一點自豪感的。而能量能否順利轉換,則取決於是否互相喜歡。”


    “假如一位蘇霓人成功地度過蘇季, 獲得了能量,那個被他轉變的人會跟他結婚嗎?”


    “不會。”


    “他們會生活在一起嗎?”


    “不會。”


    “萬一產生感情了呢?”


    “感情是肯定會產生的,這跟熱戀沒什麽區別。但這種感情不論有多強烈最多維持一年。蘇霓人不會跟任何人保持一年以上的配偶關係,不論你多強大、多有權勢。”


    “哇……這得傷掉多少人的心啊。”皮皮歎了一聲,壓低嗓門,“難怪昨天見了沈雙成,一晚上我都沒睡好,渾身上下不對勁兒。難不成……今年是他的蘇季?”


    永野半笑不笑地看著她,點點頭。


    皮皮傻眼:“真的?”


    “嗯。”


    “不開玩笑?”


    “不開玩笑。”


    皮皮用力地咬了咬嘴唇,回想了一下昨夜的情景。沈雙成很禮貌、很客氣、兩人保持陌生人的距離,連碰都沒碰一下,無任何可疑情況。


    祭司大人是有多缺人手,硬把一個進入蘇季的蘇霓人給拉來當保鏢?別的不說,在這種情況下能好好工作嗎?


    “你說沒睡好,是不是心跳加快、渾身發熱、前胸後背沒規律地出汗?”


    “對。你怎麽知道?”皮皮正處於孕期,一切變化也可以是荷爾蒙分泌失常所致。


    “恭喜。”永野的表情很八卦,“沈雙成大概是看上你了。”


    “我?不會吧!”皮皮指著自己的鼻子,?辶耍?拔?裁囪劍克?皇嗆乩嫉呐笥衙矗顆笥啞薏豢上貳??獾覽硭??桑俊?br>  “第一,蘇霓族不講究這些;第二,你是自由人,已經離婚了不是嗎。”永野笑得越發捉狹。


    “能正經點說話嗎?”


    “sorry。”


    皮皮認為自己對賀蘭的愛是不會動搖的,祭司大人就更不用說了,他要是介意就不會去找沈雙成。可是


    “你說,這沈雙成要是真的看上了我,會不會在不知不覺中……把我變成一個男人?長出胡子、喉結什麽的。”因為沈雙成答應幫她弄鳥蛋,皮皮也覺得多一個人幫忙當然好,勝算更大。但這也意味著接下來的幾天晚上他們會在一起,於是皮皮說出了自己的擔心。


    “不會。除非……你喜歡上他。”


    “這個絕對不會。”皮皮自信地搖頭。


    “那你還擔心什麽?再說你也沒見過幾個狐族,哪知道狐族男人是什麽樣,女人是什麽樣,之間有什麽區別?長個胡子、有個喉結就是男人嗎?定義也太草率了吧。”


    聽他這麽一說,皮皮鬆了口氣。


    “放一百個心吧。我不是說過嗎,你身上有祭司大人的魅珠,沈雙成對你的影響不可能超過魅珠,這種事情是不會發生的啦。”


    兩人又寒暄了十分鍾,天已經黑了,門外下起了大雨。因醫院就在旁邊,永野沒有開車,張羅著要替皮皮叫車,皮皮說晚上約了沈雙成,他會開車過來。永野則要回醫院幫忙,就分手了。


    臨行前皮皮想起一件事:“對了,上次你說要我見個人?誰啊?”


    永野想了想,說:“他這兩天有點事,下次吧。”


    兩人一同出了店門,沒走兩步,一輛黑色轎車遽然而至。一人推開車門走下來,同時打開一把黑傘。雨很大,咖啡店門口站了好幾個避雨的路人,皮皮以為是沈雙成,向他招手叫道:“沈雙成,在這邊。”


    那人的腳步一頓,皮皮以為他沒看見自己,正要叫第二聲,永野忽然猛地拉了她一下,用眼神製止。


    來者並非沈雙成,個頭比他要高,身材挺拔,儀容俊美,兩腮上蓄著淺淺的胡須,大約淋了點雨,頭發濕濕的,有些淩亂,穿一件淡灰色的風衣,頸間係著一條五色斑斕的絲巾,上麵滿是巴洛克風格的古典花紋。


    雖然狐族的男人都很英俊,相處久了就會發現他們在長相上其實各有不同,有時候甚至是天差地別。


    皮皮還是第一次看見一個人長得這麽像賀蘭?。


    一樣飽滿的額頭、一樣高挺的鼻梁、一樣專注而神秘的眼神……


    明顯不同的是他有一個銀色的耳釘,衣著都是淺色係,在人群中顯得既亮眼又時尚。


    那人走到她的麵前,微微一笑,看了永野一眼,似乎在等著他介紹自己。不料永野扔下皮皮,搶步過去拽著他就走:“已經遲到了,原慶應當等得不耐煩了。”


    那人愣了一下,隻得跟著他向汽車走去。


    皮皮一臉尷尬地站在路邊,正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忽然前麵“嘀”地一聲,又一輛黑色的轎車開了過來,就停在那輛車的後麵,一個男人從車內走出來,正是沈雙成。


    就在這一瞬間,正要上車的風衣人忽然止步,轉身向沈雙成走去。永野用力拉了他一下,沒有拉住。


    這邊沈雙成也注意到了他,微微一怔,兩個男人就在距離一米遠的距離麵對麵地站住了。誰也沒有再向前邁一步。


    就這麽互相凝神了一分鍾,那人終於道:“好久不見。”


    雙成笑了笑,點頭:“是啊。”


    接下來又是一陣沉默。但誰也沒向前走一步,更別說握手、擁抱之類。


    “雙成。”那人忽然又說,“你缺錢嗎?”


    “不缺,謝謝。”


    又是沉默。


    皮皮走到兩人中間,看看雙成,看看風衣人,又看看站在遠處臉都嚇白了的永野,嗬嗬一笑,說:“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沈雙成,我是關皮皮,請問您是”


    “賀蘭?。”


    那人的聲音很低,舉手投足間有一股傲然高貴的氣度,說話時目光一直沒有離開沈雙成。


    皮皮的心猛地一跳:賀蘭?賀蘭?失蹤多年的堂兄,北關青桑指定的王位繼承人,居然在這裏出現了!


    永野曾經說,賀蘭?與他的幾位堂兄堂弟都不大親近,因為真永時期他們都站在北關那邊,南北分治後就再也沒有來往了,倒是和原慶這個表弟比較熟。賀蘭?的父親賀蘭?與原慶的母親賀蘭荊是一對龍鳳胎,按理說原慶與賀蘭?也應當很熟。但皮皮從未聽原慶提起過賀蘭?,細想下來,大約是各為其主,不便在明麵上往來之故。


    皮皮還想多問幾句,套套近乎,沈雙成卻不想奉陪了:“我們有事,先告辭一步。”


    說罷示意皮皮跟自己上車,賀蘭?也沒有挽留,隻是將自己的雨傘交給皮皮:“雨很大,拿著。”


    他的語氣含著一種威嚴,幾乎是不可抗拒的。皮皮也不推辭,默默接過,謝了一聲。


    車開了,速度很快,仿佛逃離似地向觀音湖駛去。


    “下這麽大的雨,鳥還會來嗎?”皮皮用紙巾擦了擦臉上的雨水。


    “下這麽大的雨,鳥根本不會飛。”


    “你認識賀蘭??”她突然問。


    “以前認識。”他專心開車,語氣很淡。


    “他被你turn過兩次?”


    “你怎麽知道?”


    “如果隻turn一次,他應該是個女的。”


    “我們已經結束了。”


    “很顯然,他沒有。”


    “……”


    “沈雙成”


    “關皮皮,今夜我們專心掏鳥蛋,能行不?”


    皮皮的喉嚨“咕嚕”了一下,向天翻了一個白眼,按耐住自己企圖八卦的心:“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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