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承鶴左手抱著拂塵,右手捧著兩朵芍藥花,單看麵龐,是極俊秀的一個年青人,又帶著花,便別有一番風流氣度,但卻偏一身太監服侍,麵容也偏陰柔冷峻了些,跟在趙哲身後進了泰福宮。


    一路上趙哲都未曾開口說話,似在沉思,進宮之後,忽然站住,回頭對承鶴道:“找個好看的花瓶兒,把這兩枝花插起來。”


    承鶴應了,心想:禦花園裏什麽樣的好花沒有,巴巴地從段重言的別院裏摘這兩支捧回來,卻不知是睹物思人,還是如何。


    不敢怠慢,出來後叫人去找了個極素淨無瑕的羊脂白玉美人聳肩的細莖瓶子,灌了清冽的水,親自把那兩支花插了進去,又急忙捧回來。


    趙哲已經歪在長榻上,見他進來,眼神略一示意,承鶴心領神會,將花瓶放在他跟前三步之遙的桌子上,又轉了個好看的姿勢,才又退下。


    趙哲盯著那兩朵花,一看就是一個時辰。花麵之中,不住地有一雙眼睛,如許清澈地在眼前閃現,時而怨怒,時而帶淚,時而無助,百態千嬌,無一不好……想著想著,便越發地神思恍惚,意馬心猿。


    段昭儀來到的時候,被兩個小太監攔下,兩人受了承鶴示意,萬歲假寐時候,不許人打擾。


    段昭儀有些心急,不願就無功而返,隻站著廝磨。自上回升了昭儀之後,皇帝就像是忘記了她這個人,連日來更不曾踏入她宮裏半步,今日她得了一消息,覺得是個機會,便鬥膽前來碰碰運氣,誰知卻又被攔下。


    大抵是略帶著怨,說話的聲音大了些,承鶴看著趙哲眉頭似是微微動了動,便急忙腳下無聲地出來,走到殿門口,喝道:“鬧什麽?不是叫你們悄悄地?萬歲剛小憩了一會兒,吵起來的話有的你們好看。”


    訓斥完了後,才似看到了段昭儀,臉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來:“喲,沒看到娘娘也在,這大日頭的……娘娘怎麽這會兒跑來了?”


    段昭儀見他親出來,不敢怠慢,忙陪了笑:“公公莫怪,是我剛剛讓禦膳房準備了解暑清心的百合蓮子羹,聽聞皇上回來了,就親送來……沒想到竟打擾了,請公公見諒。”


    承鶴見她禮數周全,說的好聽,便道:“娘娘客氣,娘娘有心了,隻不過萬歲此刻睡著,怕是不好打擾了……不然,我替娘娘端了進去,等萬歲醒了,告訴他娘娘來過?”


    段昭儀心下是不願的,好不容易來一趟,卻又見不到真佛麵,怎會甘心。


    但又知道,承鶴是趙哲麵前說一不二的,若是拂逆他的意,恐怕這碗湯連進了泰福殿的門都進不了,於是便仍謙恭地笑:“那就有勞公公了。”吩咐宮女將食盒提了過來,親自捧出,遞給承鶴。


    承鶴一手接了:“既然如此,我便先進去了,娘娘請回。”衝她一點頭,後退一步,轉身入內。


    承鶴端著湯水入內,心道:“這會子來獻的什麽殷勤,三宮六院遞東西的多著呢,皇上又怎會看得上這個?”想了想,仍把湯放在桌上,正要斂手站了,忽地聽榻上趙哲開口道:“來的是誰?”


    承鶴見他知聞,忙低頭回道:“是段昭儀,送了百合蓮子湯來。”


    趙哲挑了挑眉,道:“叫她進來。”


    承鶴見狀,急忙應了聲,也不叫小太監走動,自己往外,出了殿門,見段昭儀正同宮女走著呢,承鶴忙叫道:“娘娘請留步!”


    段昭儀轉身:“公公何事?”


    承鶴微微笑道:“是娘娘的福氣,我把那湯給皇上一說,皇上便改了主意,讓叫娘娘回來。”


    段昭儀驚喜交加:“真真多虧了公公,公公是我的福星呢。”


    承鶴受之無愧地笑道:“好說,娘娘可別耽擱了,趕緊去罷。”


    殿內靜悄悄地,也沒幾個人在裏頭,段昭儀走到桌邊上,眼角瞥見那兩朵芍藥,下拜見禮過了,卻聽榻上的皇帝道:“你過來。”


    段昭儀起身,走到龍榻旁邊,趙哲望著她,方才半夢半醒睡了一場,臉上頗見春~色,段昭儀看一眼他,有些知曉意思,當下又羞又喜。


    趙哲不聲不響,手在她的腰上一攬,段昭儀順勢半坐在長榻邊上,趙哲道:“你來的正好……替朕……紓解紓解也好……”握住她的手,緩緩地往身下一按。


    段昭儀的手攏著那處,隻覺得手下堅硬,知道皇帝情動了,當下忍了羞怯,低聲道:“臣妾……遵命……”


    趙哲斜恍她的臉色,隻覺得這一抹羞色,倒跟那人略有些相似,不由越發動意,身子往旁邊一倒,喘息聲略起。


    旁邊承鶴見狀,麵不改色,隻叫幾個小太監又退了,他也退後數步,低頭如無事人狀。


    段昭儀察覺周遭動靜,心怦然亂跳,又羞又怕,卻也知道自己果真是來對了,這是個稍縱即逝的好時機,當下也顧不得其他,隔著那明黃的褻褲撫摸了會兒,隻覺那物越勃發漲大,她心中又喜又驚,咽了口唾沫,抖著手將係帶解開。


    趙哲半躺著,便又垂眸看段昭儀,見她臉頰上一抹薄薄紅暈,倒也可心,自她的臉龐方向往後看,卻正好看到桌上那兩朵芍藥,於是一分可心變作了十分。


    趙哲吸了口氣,腦中浮現那人的臉龐來,不由道:“快些……”


    段昭儀一晃,手捧著那物,卻不知該怎麽“快”,她跟皇帝隻有過一次侍寢經曆,這些床笫秘事,雖則聽聞,卻不曾親動過手,因此便有些慌張,不敢用力,又不敢放開,竭力動作,卻又不得其法。


    趙哲皺了皺眉,**得不到紓解,當下便有些惱,本想把人喝退,段昭儀卻也察覺了不妙,眼中就見了淚,驚慌失措地看了他一眼。


    趙哲看到那水汪汪的眼睛,當下腦中轟然一聲,一翻身坐起來,手擒過段昭儀,將她的臉湊在□:“含著。”


    段昭儀吃了一驚,當下呆了,卻不敢抗命,本能地張開嘴,趙哲將那物往內一塞,當下便動作起來。


    段昭儀哪裏受過這個,很快臉色通紅,眼中淚珠亂落,卻又不敢抗拒,又無法做聲,隻有忍受。趙哲覷著她落淚之態,又看到那兩支花兒,將頭一仰閉了眼睛,腦中又浮現那人含怒帶淚的雙眼來,一個深撞,終於便一泄如注。


    趙哲手一鬆,段昭儀往後一退,便跌在榻下,手撫著喉嚨,身子微微抽搐。


    趙哲斜看她一眼,**暫時得以滿足,心中卻有了幾分厭倦,淡淡道:“愛妃辛苦了,可還好?”


    段昭儀緩緩起來,茫然呆怔:“皇上……”聲音也有些沙啞。


    趙哲道:“看來你也累了,那朕改日再見你,承鶴,送昭儀好好地回宮去罷。”


    段昭儀跌跌撞撞起身,勉強收拾儀態,行禮過後,轉身往外,出了殿門,兀自如夢似幻。


    承鶴冷眼看她的模樣,便道:“娘娘,您怎麽了?”


    段昭儀轉頭看他,瞧出他眼底一絲冰冷,便道:“我、很好。”


    承鶴看著她,冷冰冰道:“多少人上趕著要伺候皇上,卻不得機會,若得了機會,哪個不是使盡渾身解數曲意逢迎的?娘娘這是怎麽了,差點兒激怒了皇上……幸好皇上並未責怪,怎麽,娘娘這淚卻又是從何而來,莫非是在怨恨什麽委屈什麽?”


    段昭儀心頭一凜,忙道:“不、不曾……這是一時、一時……公公切莫誤會。”


    “不曾就好,”承鶴一點頭,緩和了聲音,“那昭儀便好生回去歇著吧,唉,可惜了,若是這一番昭儀伺候的皇上好,那皇上以後或許就會惦記上了……”看她一眼,轉身走了。


    段昭儀呆站原處,過了會兒後才帶著宮女往回走。


    宮女原先在外頭,不知發生什麽,便問:“娘娘,怎麽這麽快就出來了?”


    段昭儀恨不得回頭給她一巴掌,心念一動瞬間,就見到前頭嫋嫋來了一人,傘蓋之下,體態風流妖嬈,被七八個宮人簇擁著經過,正是最近宮內炙手可熱的瑾妃。


    段昭儀見了她,又看那副輕狂的模樣,心道:“我竟不知,還有此等伺候聖駕的法子……可見我素日是個呆傻的!這妖精得寵甚快,皇上愛她愛得什麽似的,我原本想她也不比我美貌些,怎麽竟同人不同命……原本還以為是她家裏頭得勢,但那究竟是一則,另一則,怕就是那些下流的手段她多會些,才讓皇上惦念……”


    說話間,瑾妃卻已經走近了:“姐姐這是去哪裏了?”


    段昭儀品級比她低,當下略低頭:“見過娘娘,方去看過聖駕。”


    瑾妃道:“我方才才出來的時候,遙遙地就看姐姐去了,我走到這裏,姐姐竟出來了……可真快呢。”


    段昭儀心頭一刺,瑾妃拿扇子擋著臉笑,又小聲說道:“我聽說今兒皇上又跑出宮了,又聽說是去姐姐的家裏了,嚇了我一跳,還以為……還好,我去看看皇上罷。”說著,笑看段昭儀一眼,扭身去了。


    段昭儀回身,目送瑾妃離開:當初同樣進宮,論起人品家世,都是自己為佳,卻讓這個粗狂貨色後來居上……


    段昭儀雙手握緊,想了會兒,便問貼身宮女由青:“皇上出宮的消息她也知道了,可見是真去了我們家……隻是皇上去我們家做什麽?你去細細打聽跟隨承鶴公公身邊的小太監……”


    宮女由青道:“娘娘,奴婢多嘴一句,若有機密,恐怕也隻是承鶴公公才知,照奴婢看,走三家不如坐一家,承鶴公公是萬歲爺麵前的紅人,娘娘若想得寵,還是籠絡好他為上。”


    段昭儀道:“我豈不知?隻不過他素來冷冷地,像是個油鹽不進的主兒,我怎麽下手……”


    由青說道:“公公雖然勢大,但我們家的大公子卻是個能幹的,公公是宮裏皇上麵前的紅人,我們家公子就是外朝上皇上麵前的紅人,公公未必就敢直接得罪我們,隻要娘娘肯舍□段跟他交際,未必不成。何況今日皇上就是去的我們家,必是好事,他或許也想跟娘娘說,卻不得其法,叫我看,倒不如娘娘自己去……若成,自然是好,若不成,咱們再想其他法子也不遲。”


    段昭儀細思,覺得她說的甚為有理,便道:“既如此,過了午後你瞅著他有空,就去請他去宮裏相見,我試試他的意思。”


    且說段重言送走了趙哲,便回到水閣,還未進門,就見兩個婆子已經醒了,正坐在門口扇扇子,見了他急忙起身。


    屋裏頭也傳來說笑之聲,多是胭脂跟纓兒。段重言快步進內,見知聆坐在臨水的床邊,麵前的桌子上放著幾朵如玉如緋的芍藥花,知聆一手拈著一支,一手拄著腮看外頭,對兩人的說笑充耳不聞。


    段重言本欲責問兩人為何不看著知聆,卻又欲言又止,隻是揮手示意兩人出去。纓兒跟知聆見勢不妙似的,忙退了出去。


    段重言走到桌邊上,對麵坐了,不知該說什麽。卻見知聆神情淡淡,花麵嬌容,臨水照影,如夢幻般絕色。


    知聆看了一會兒外頭,終於轉頭看他:“他走了?”


    段重言正飽看了一頓,聽她直接就如此稱呼皇帝,心中啞然,幸好此處無人,便一點頭,又道:“府裏頭有些事,我壓下去,故而回來的晚,……沒有生什麽事罷?”


    知聆道:“沒什麽,我才剛見了他,才說了幾句話,你就回來了。”


    段重言看了她一會兒,忽然起身,捉住她的手腕,腳下轉到她的一側,將人擁入懷中:“我跟你說這宅子是皇上賜的,原本我不想要,也不曾來過此處,但為了你,才轉了意思……如今我卻擔憂起來,怕這一舉竟成了錯。”


    “這是什麽意思?”知聆轉頭看他,“好端端地,有什麽錯?”


    段重言回想方才所見,趙哲看著她時候的眼神,眼神變幻,終究說道:“或許是我多心。”


    知聆看了他一會兒,忽然想起他方才所說,忙問:“你說府裏出了事,是什麽事?不會是逸兒……”


    “不是,”段重言一笑,於她臉上親了口,“我隻是,賣了個人。”


    “哦……”知聆不以為意,隨口問道,“怎麽賣人?什麽人?”


    段重言攬著她:“其實也不算是賣,當初她是你們家的,後來一並給我買來,本是要伺候你的……如今,我隻是不要她了,發付給衙門處置便是。”


    知聆驚道:“你說的是彩鴛?”


    段重言道:“正是她,上回聽了你說,我很不喜歡這種兩麵三刀的人,放在身邊都覺得不安生,今日便挑了個錯,讓太太把她賣出府去了事。”


    知聆大為意外,沒想到段重言行事竟如此幹淨,近似有些無情……說賣就賣了?當時在夾道裏,她跟彩鴛說讓她站隊,當時彩鴛是答應了會跟她一線的,沒想到後來卻又被練素愛收買……知聆後來就在段重言麵前說了此事,隻是暫時一提給他一個警醒,以後若是她跟彩鴛對上,他也不至於偏向那人,卻沒有想到,還不須她謀劃後續,他已經幹脆把人賣了。


    知聆有些不信地看他:“真的?你……你舍得?”


    “什麽舍得舍不得,”段重言撫摸著她的頭發,嗅著她身上的香氣,“最初是太太跟練素愛勸我,說她好,我原本無意,隻是看她賢惠懂禮,在府裏又多虧了她照護你,若不是你也勸我納了她,我也不會就賭氣應了。現在我卻是也有些想明白了,你那樣心慈麵軟,若是她在你跟前求,讓你說兩句好話或者其他,你必然也是從了的,畢竟,她從小伺候過你……”


    知聆心頭一動,沒來由竟有種欲落淚的衝動,似有些淩亂片段在心頭湧現。


    段重言輕撫著她的臉頰,想到趙哲在薔薇花下說的那些話,心中翻翻湧湧,在她的唇上輕輕印下:“純明,對不住……”


    知聆有些迷惘,微微低頭避開,輕聲問:“沒頭沒腦地,對不住什麽?”


    段重言不能回答,更無法解釋那些從前,隻是摟著她,溫溫柔柔吻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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