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維民坐在車裏,車子在街麵上行駛著,他望著車窗外熙來攘往的人群和車流正在出神,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拿起手機看了看接聽道:“學超?”


    趙學超直入重點道:“李局,兩個殺手的身份搞清楚了:一個叫常山,中山興隆茶餐廳的老板,祖籍黑龍江雞西市人,2007 年因搶劫殺人被吉林警方網上通緝。另一個叫張彪,常山的跟班,祖籍吉林通化。通化在 2010 年發生過一起入室搶劫殺人案,該案一直沒有告破。通化警方把張彪的 dna 和當年現場留下的血跡進行了比對,證明當年的凶手就是他。”


    李維民麵色也凝重起來:“哦,都背著命案?這回是受誰的指使?”


    趙學超有些為難道:“這個……中山專案組還在調查之中。”


    李維民點點頭,知道調查難度很大:“他們哪年到的中山?”


    趙學超皺眉道:“目前還不清楚,不過興隆茶餐廳是在 2012 年開的。”


    李維民立刻道:“重點查一下,他們和東山有沒有交集。”


    東山市公安局禁毒大隊辦公室裏,陳自立和周愷也正在忙碌著。陳自立一邊查看資料一邊道:“法院說,這兩個嫌疑人的口供有問題,要是證據不足……”話還沒有說完,陳自立突然住口,他看到了站在辦公室門口的李飛。不光是陳自立,所有在場的人都僵住了,李飛見眾人的反應,有點尷尬地撓了撓頭,還沒等說話,周愷就很不客氣地道:“你來幹什麽?!”


    李飛油鹽不進地冷淡回應,“我是禁毒大隊的。”


    周愷憤怒地瞪著他,“你跟督導組的人胡說了什麽?蔡大隊都被叫走了!”


    李飛倔強地冷笑一聲,“清者自清,他要沒問題,幹嗎怕調查?”


    周愷擼起袖子上前:“害群之馬!”


    見兄弟要動手,陳自立連忙攔住周愷,清了清嗓子,對李飛好言相勸道:“李飛,你害宋楊送了命,又害蔡大隊被調查,就夠了吧,兄弟們現在挺喪氣的,你就饒過我們吧。對了,早上廣州還打電話來,叫你回去看病,不信你問他們。”


    李飛知道這一屋子裏的人都對他有意見,他環顧屋子裏一雙雙排斥的眼睛,不再說什麽,直接轉身離開。從辦公室出去的時候,氣得插在兜裏的手都是抖的……


    香港,趙嘉良跟著沈嶽警官來到證據管理室門口。門上掛著“香港警務處證物管理室”的牌子,五十多歲的老警官沈嶽對趙嘉良說了聲“在這兒等我”,就徑直推開了證據管理室的門,對裏麵道:“老許,我還以為你早回家領退休金了呢,怎麽還在呀?”


    正在整理檔案的老警官抬頭看了看沈嶽說:“等著你來接我班呢。”


    沈嶽聽了這話,轉頭向門外等候的趙嘉良點了點頭,關上了門,然後上前把手裏的調檔單給老許,老許戴上老花鏡看了看調檔單,然後在電腦鍵盤上一字一字地敲著。


    沈嶽突然道:“不用查了,三年前我接的警。抑鬱症,割腕自殺。”


    老許推了推眼鏡,頓了下道:“自殺?還調什麽檔?”


    沈嶽不正經道:“那姑娘年輕漂亮,我想再看看她的容貌。”


    老許冷笑一聲,不在意地起身朝裏麵走去:“你就是塊屎坑石頭,又臭又硬。”


    沈嶽跟著他走到一排物證架前尋找,沈嶽眼尖,直接從上層的證物架上搬下一個紙盒,“老許,你繼續待著吧,等十年我再來接你班啊。”


    老許從眼鏡框上麵探出眼睛來,白了他一眼道:“簽字。”


    沈嶽一邊簽字一邊嘟囔著:“又不是什麽金銀珠寶,你當我願意拿回家?”


    沈嶽從管理室中出來,直接將盒子遞給了趙嘉良,趙嘉良接過盒子打開看了看,沈嶽不滿道:“為什麽非要重啟調查?還能查出什麽花來?”


    趙嘉良不回答他的話,隻是隨口道:“謝啦,沈警官。”


    東山的破爛尾樓裏,林水伯坐在地上,他的麵前擺著吸食冰毒用的冰壺。他粗糙的髒手顫抖著,突然站起來走到窗口,把手裏的冰壺狠狠地扔出窗外。然後回過身來把地上的吸食工具都拿起來,統統扔了出去。


    接著,林水伯一步步爬上“窗口”,他看著洞開的爛尾樓,裏麵黑森森的,他突然笑了起來,隻是這笑容比哭泣還要淒慘。“仔仔,爸爸來找你來了。仔仔……”


    “水伯!”就在此時,伍仔的聲音從他身後響起。林水伯愣住了,他回過頭來,隻見伍仔正站在房間門口驚恐地望著他。那天他生氣跑走,到底是讓林水伯給揪了回來,這會兒他看著伍仔,不禁老淚縱橫,有點欣慰,又有點難過,“伍仔,我要去找我兒子了……”


    “你找什麽找啦!”伍仔連忙奔上前來一把抱住了林水伯的腿,把他從窗口拽了下來,林水伯整個人摔在五仔的身上,牽動了伍仔的傷口,他痛苦地呻吟了一聲。


    林水伯連忙從他身上下來,抱歉地低喃道:“對不起,你的傷口還沒好透,有沒有事?”


    伍仔疼得齜牙咧嘴吼道:“你個死老鬼!你剛才想幹什麽?”


    林水伯愣了片刻,突然抱著伍仔大哭起來:“我……我實在是撐不下去了……”


    伍仔感受到這個掛在他身上的老男人的悲傷,他不會安慰人,但半晌後,目光卻漸漸堅定了起來,“你不能死,你不是還想找殺你兒子的凶手嗎?你要是死了,怎麽給你兒子報仇?”


    林水伯愣住了,怔怔地看著伍仔,半晌後忽然道:“伍仔,你願意幫我?”


    伍仔不說話,他長這麽大沒對誰示好過,這會兒不自在地別過頭去,林水伯抹了抹眼淚,仿佛終於從絕望中找到了一點支撐,讓他眸光銳利起來,“伍仔,你說得對!我不能死!我還有事要做!我要給仔仔報仇……”


    林水伯和伍仔相依為命地靠在一起,到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伍仔突然全身顫抖起來,他的頭上冒出一層接一層的汗水,林水伯擔憂地不停給他擦著汗水。伍仔縮成了一個球,嘴裏顫抖地念叨著:“冷……我冷,冷啊……”


    受東山掃毒行動的影響,林水伯已經很久買不到貨了,不過就算買到他也不想讓伍仔吸,剛才一衝動,冰壺都扔樓下摔了個粉碎,現在兩人身無分文,更是想都別想了。


    林水伯站起來抱起所有能蓋的東西都壓在伍仔身上,拿過一杯熱水把伍仔扶起來,又將吸管插在杯子裏道:“伍仔,喝點糖水,不然你會嚴重脫水的。”


    伍仔顫抖地吸吮著吸管裏的熱水,林水伯拿著水杯的手也顫抖著,忽然,伍仔一陣反胃,一口汙物全吐在林水伯的身上。林水伯沒顧得上擦,立刻用雙手抱住那水杯往伍仔的嘴裏送,伍仔撐不住地胡亂搖著頭,不肯再喝了。


    林水伯咬牙道:“你必須喝。當初仔仔的毒癮犯了,我就是這麽治他的。”


    伍仔好歹還能聽明白話,他痛苦地蜷縮著,勉強動動嘴唇吸到了水,仿佛跟自己較勁似的大口大口地吸著,一瓶水喝完了,人總算平靜了一些。林水伯忙把他放倒,用被子把伍仔裹得嚴嚴實實的,不知過了多久,伍仔打著擺子的身體終於平靜下來,他無力地望著林水伯。


    林水伯拍了拍他身上的被子道:“你睡一會兒吧,睡一覺就會覺得有力氣一些。”


    伍仔搖了搖頭,絕望地半眯著眼睛,“我……會死的……”


    林水伯堅定地道:“不會,你不會死的,你隻要扛過三天,毒癮就會小很多。你年輕,身強力壯,能扛過去的……”


    正安慰著伍仔,林水伯的毒癮也犯了,他打著哈欠和噴嚏,額頭上也是大汗淋漓。他艱難地站起身來想走,可是身子軟軟地靠著牆麵滑了下去,他癱坐在地上……


    不知過了多久,朝陽已經升起,霞光照射進來,水泥築起的窗戶外,東山,又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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