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競男道:“隻有兩個敵人,他們想要避開我們的封鎖。吸引我們的注意就更困難了,他們集體行動,不敢貿然分散開來,應該是沒有通訊係統,怕分散開無法相互支援。而且他們一直沒出現在我們的視野中,雖然我們看不見他們,但他們也不知道我們的具體布置。我想,他們也隻是靠猜測來判斷我們的部署,如果我們在他們想不到的地方重新布置,說不定有所收獲。”


    “不,”巴桑打斷道,“他們看得見我們。”


    “什麽?”


    “那些打開的窗戶,不僅僅是迷惑敵人那麽簡單,那是我們藍蜘蛛的鏡光之舞。在我們藍蜘蛛的製服上,哪怕再不起眼的一個東西,諸如一顆紐扣,或是一個軍銜、軍徽一類的裝飾,都有它的用途。它們就好比汽車的後視鏡一樣,能夠在特殊環境下為我們提供大量的信息。在那些打開的窗戶旁邊,隻需要一枚小小的圖釘,就能將我們暴露在敵人麵前。而精通鏡光之舞的藍蜘蛛,根本不需要調整或測量,甚至在奔跑途中就能準確地布置數十枚圖釘一類的反光器械,通過光線的層層反射,最後將所需要的信息傳入自己的視野。”


    “巴桑大哥,你是說,在我們的敵人中,有一個人是你們藍蜘蛛特種部隊的?”嶽陽不解道:“你能肯定?”


    巴桑道:“不錯,你在窗戶外對足印的判斷是正確的,的確隻有兩個人,其中一個,使用的是我們藍蜘蛛的踢踏舞步,在快速逃跑或行進中,用來迷惑敵人。他根本沒有後退,所謂的踢踏舞步,就好像跳踢踏舞一樣,通過腳掌連續的快速移動,原本常人奔跑時一步就能跨過的距離,我們能把它變成好像有十幾人在這裏踩過一樣,而這種迷惑跑法的最大優勢就是,它並不影響我們的奔跑速度。雖然步幅變小,而且增加了橫向偏移,但是我們的起腳落腳的頻率卻大大提高。不過,這種踢踏舞步同樣隻適合於特殊環境,比如現在的泥地和適合藏身的紅樹林。”


    張立突然道:“巴桑大哥,你說除了你之外,不是隻有那一個……”


    “嗯,西米,代號金絲蜘。”巴桑肯定道。


    巴桑的話語中,透著某種興奮。卓木強巴甚至能感覺到,那是一個嗜血的獵殺者遇到可以捕食的同類時,發出那種挑釁的興奮的信號!卓木強巴問道:“那麽,我們現在該做些什麽變動?如果是你們藍蜘蛛,你們會怎麽辦?”


    巴桑冷笑道:“迷惑敵人!”


    紅樹林裏,西米玩弄著手中的一粒金屬紐扣,突然,他手上的動作停下來,遠處的屋頂上有人匍匐移動,光線通過另一枚早就埋設好的反光器將信息傳遞過來。雖然在紐扣裏,要分辨有沒有人移動不會比分辨一根蛛絲的粗細更容易,但是西米的眼睛仿佛不屬於人類,他就是捕捉到了這一微弱的信息。西米心中冷笑道:“終於發現在右側架設狙擊點的視野死角了嗎?我的那位老朋友,也該發現我留給他的特殊信息了,他是那麽的想置我於死地。他想要出乎我預料的話,唯一能做的就是想辦法迷惑住我的視線,這樣一來,就會調整位置。馬索來不及去設定點布置,那個蠢貨在半路就會被發現,但是他的實力應該還能支撐一陣子,那就是我要等待的機會。”西米很滿意,一切都在他的計算中。


    馬索瞅準一個機會,從紅樹林躥出來,貼在了橫向牆根下。他不敢在紅樹林裏待太久,一是那裏遠離屋舍,越是靠近屋舍右邊,在紅樹林裏移動時被發現的可能性就越大;二是紅樹林裏的聲音越來越近,那是一種讓他心悸的聲音,這裏沒有半點偽裝的成分。如今的位置應該是安全的,馬索思考著,隻要自己足夠小心,就能抵達西米所說的位置。隻是,到時候,西米真的會按照他們的計劃登上箭塔,幹掉一兩個狙擊手嗎?馬索又將西米的計劃在腦海中構思了一遍,裏麵找不出破綻,似乎很合理。他猶豫著,是放棄西米還是繼續與西米合作?能有一個人擋在自己前麵還是要安全些,反複權衡後,馬索繼續沿著牆根躡行,就像一隻鬼鬼祟祟的碩鼠。


    剛走出兩步,突然一抹灰飄落在馬索的鼻尖上。馬索突然像標槍一樣貼牆站得筆直,屋頂上有人!雖然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但是那細微的摩擦改變了原本灰塵的位置,導致最邊緣的灰塵掉落下來。馬索驚得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同時他的思緒飛快地運轉起來。為什麽屋頂會有人?在他們的計劃中,可沒有預計敵人會四處活動,這不是暴露目標讓他們打嗎?除非敵人知道他們的人數和裝備,還知道他們也在移動,而且是分散開來的。來不及思考了,馬索突然有不祥的預感,他緩緩地抬起一條腿來,搭在窗戶上,跟著手放平,身體重心移到手臂和那條腿上,向屋內翻過去,就像一隻笨拙的烏龜,雖然緩慢卻沒有發出絲毫聲音。


    馬索剛剛進入屋內,嶽陽就沿著牆根轉了出來,他一麵警惕地看著紅樹林,一麵順著牆根搜尋足跡。馬索在屋內還沒喘過氣來,張立也在屋內從另一麵繞過來。此時的馬索突然不再是那個戰戰兢兢的膽小鬼,他仿佛變了個人一般,屏住了呼吸,全身毛孔收縮,身體開始變得和牆麵一樣冰冷。他藏身在窗戶下的絕對黑暗中,與黑暗融為了一體,身體的姿勢像是床頭櫃,就算張立帶著夜視鏡恐怕也無法將他辨認出來,更何況他們沒有夜視器材。


    為了以防萬一,馬索的手已然握住了獵刀,他的眼睛就像毒蛇一樣盯住自己的獵物,但那雙眸子竟然沒有一絲光亮透露出來,此時的馬索,比綁架唐敏時更加可怕。張立持槍在屋內搜索著可疑的目標,不過按照強巴少爺他們的計劃,這隻是做個樣子給敵人看看罷了,何況現在天色已經瀕臨黑暗,屋內到處都是視力無法穿透的死角。嶽陽從窗外走過,跟張立打了個招呼,張立一笑,向窗戶走去。馬索在黑暗中看著自己的獵物越來越近,他握刀的手也漸漸握緊。


    一步,兩步,三步……馬索的瞳孔在縮緊,他竭力讓自己那狂跳的心平息下來。終於,張立在距馬索不到五厘米的地方停下,他的腳尖隻差一點就碰到馬索的鼻尖,馬索已經能聞到那鞋內傳來的腳臭。“嘿,你說這個辦法有沒有效果?”張立道。


    嶽陽沒有停下腳步,回答道:“你想聽我的看法?我這樣告訴你好了,或許隻有藍蜘蛛,才知道該怎麽對付藍蜘蛛。繼續執行吧,你這樣會被敵人看破的。”他從窗外走了過去。


    張立將頭伸出窗戶看了看,紅樹林裏沒有任何異常。馬索在張立腳下,他的忍耐已經達到了極限,他就快憋不住氣了,而那緊閉的毛孔也快無法控製了,一層蒙蒙細汗,正掙紮著從毛孔裏鑽出來。但他還在苦苦忍耐,不能殺這個人,他們有通訊器,哪怕發出一絲一毫響動,就會驚醒他們的同夥,到時候自己就成為眾矢之的,而西米就有機可乘了。為什麽突然會有這種調整?難道說,這一切也在西米的算計之中?他早就計算好了我會暴露出來?他根本就不打算上箭塔,他需要我為他爭取時間讓他奪船而逃?好極了,我原本打算利用你做擋箭牌,沒想到你反過來利用我做了擋箭牌。西米,很好,你很好!此時的馬索,哪裏還有半分蠢態,那毒蛇一般的眸子,簡直就和他的老板莫金一模一樣!


    張立漸漸遠去,他沒有感覺到馬索的存在,嶽陽和房頂上的巴桑也一樣。如果他們知道,馬索在他們三人的搜索網中的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角落避了過去,不知他們會作何感想。


    西米靜靜地等待著,可是很快他就發現,已經超出他預計的時間了。沒有任何響動,卓木強巴等人依然在有條不紊地調整著位置,如果馬索是按計劃行進的話,不可能不碰到他們。難道說馬索毫無聲息地幹掉了其中的一個?不,那群人可是接受過特殊訓練的,在通訊器全開的情況下,哪怕一隻蚊子接近其中的一人,其餘的人也都會感應到。那就隻剩一種可能了——馬索躲開了他們!西米笑了,這個馬索,竟然比他預料中還要強一點點。不過沒關係,他還有另一套計劃,馬索那人對於計謀可以說很白癡,如果他能避開卓木強巴他們抵達埋伏點,原本該兩邊同時有所響動,如果自己這邊沒有反應,那麽馬索同樣會成功地把這些人吸引過去。到時候,他要麽以寡敵眾,要麽逃入紅樹林。你就自祈多福吧,馬索……


    呂競男和亞拉法師依然守護在原來的地方,他們全神盯著左邊屋舍,那是敵人最後要突破的防線。突然,身後有極其微弱的響動,亞拉法師低聲道:“我去看看。”


    呂競男道:“小心點。”亞拉法師就像幽靈一樣退下屋頂,這次連西米也無法從紐扣中捕捉到那遠處的變動。


    沒多久,亞拉法師道:“我發現了他們中的一個人留下的半個機關,顯然他們是想讓大片的紅樹林同時發出響動,來吸引我們的注意力。但是這個機關布置者顯然失敗了,他不敢肯定他發出的響動是否驚動了我們,所以逃進了紅樹林。”


    “不是那隻蜘蛛。”巴桑肯定道:“藍蜘蛛絕不會落荒而逃,如果疑似暴露,他會就地隱藏,伺機攻擊。”


    “那麽說,逃走的是一個膽小鬼了。”嶽陽道。


    “紅樹林會成為他的好歸宿。”張立輕鬆道。如今他們麵對的敵人就隻剩一個了,而且那個還傻乎乎地等著同伴完成計劃,應該不知道他的同伴已經逃之夭夭了。


    呂競男道:“別放鬆,剩下的可能是蜘蛛,他們最後還是選擇分散開來,看來是準備冒死一搏了。如果同時營造大量紅樹林晃動,加上現在的天色,的確可以分散我們的注意力,問題是,分散我們注意力之後,他們下一步會采取什麽行動?”


    卓木強巴道:“他們可以利用這一間隙前往礁石灘,但是風險太大,他們應該知道,我們就算受到影響也不會放鬆盯著懸崖邊緣的。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利用這一間隙搶占有利地形,這或許是我們容易忽略的。”


    “箭塔!”呂競男道,那原本就是他們考慮過敵人可能會去的三個地點之一。


    “那我們可以搶先做好布置,可是,怎麽才能讓那隻蜘蛛現身呢?”張立道。


    “我們讓紅樹林動起來不就知道了?”巴桑道。


    嶽陽道:“哦,將計就計,好辦法。”


    西米繼續把玩著紐扣,計算著,時間應該差不多了,他長舒一口氣,調整著精神狀態,就好像百米跑運動員一樣。接下來,必須讓身體和精神都達到最佳狀態,任何一點失誤,都可能是致命的。他仰望箭塔,那是昏暗天際的一柄標槍,西米的瞳孔散大開來,清晰地看到箭塔上每一塊磚的縫隙,以及塔頂每一根蒿草,現在的狀態是最好的。有機會登上去看看也該不錯,隻可惜不是這次。


    “嘩啦!”仿佛是波浪湧過,對麵的紅樹林發出了陣陣響聲,馬索得手了!西米開始加速,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向懸崖邊緣衝去,凹形房屋將阻擋卓木強巴等人的視力,這個機會將讓他穿越狙擊手的視野盲點,直到箭塔下麵。接下來,他布置的機關又能為他提供一次機會,而暴露的馬索也該分散敵人的注意,那麽,他就能順利抵達懸崖邊緣了。


    可惜,西米一現身,就馬上被狙擊手捕捉到了。嶽陽道:“看到他了,去了箭塔。”


    卓木強巴道:“縮小包圍,無論如何,不能放過。”


    “明白。”


    西米靠在箭塔後,大口地喘息著,並不是急速奔跑讓他感到疲憊,而是剛才發生的事情險些要了他的命。沒想到,敵人一番調動之後,狙擊手還是盯著這個位置,根本就不為那響動所襲擾。現在他隻期盼敵人並沒在瞄準器中看到自己,不過要想衝到懸崖邊想來是不可能了,媽的,拚了!西米一發狠,開始向箭塔上攀爬。


    西米計劃著,如果敵人沒有發現自己,那麽可以觀察敵人的動向,隻要馬索被發現,那麽自己還是有機會;如果敵人已經看到了自己,那麽搶先襲擊狙擊手,然後看看能不能搜尋到馬索,如果幫他收拾掉一兩個尾巴,這家夥將對自己感恩戴德,而這對居高臨下的自己不過是小事一樁。然後就是硬對硬的攻防戰了,那比的是誰的槍快、心狠、手穩……眼看箭塔哨所就快到了,突然上麵竟然探出一個人來,是光頭!那群人裏最厲害的,而且還拿著武器!西米幾乎沒有多想,就直接放棄了攀爬箭塔,從十幾米高的地方跳了下去,落地時就勢翻滾了兩圈,卸掉了下墜力,這是傘兵都會的高空跳。


    可是,當西米站起來時,身邊又多了三支槍,而其中的一人,正是他那老戰友,同為藍蜘蛛的巴桑。西米慘笑,他知道,這次自己輸了,輸得很徹底,可是,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呢?他不明白。


    西米的槍掉在地上,張立敏捷地拿過槍,接著打量著西米,那遊移的眼神似乎在回想。


    西米突然明白過來,是馬索!馬索沒有按計劃進行,他一定用了什麽辦法,讓這群人注意到自己的意圖,並反過來利用自己的意圖包圍了自己。可是,馬索他自己呢?他唯一可去的地方就是紅樹林,難道他不怕那些食人的蜥蜴?難道說!難道說——那個家夥一開始就在偽裝自己!膽小,愚蠢,缺乏思考和野外經驗,不依附強大的存在就無法生存,難道這一切都是那個家夥偽裝出來的?天哪,他能跟在莫金身邊那麽多年,而莫金又是什麽樣的人,自己竟然完全沒有留意這一點。不,是那家夥裝得實在太像了!連操獸師也是聽他說起的,說不定他真的知道如何躲避那些蜥蜴的襲擊。而他一直跟在自己身邊,和自己一起狼狽地逃,為的隻是讓別人注意到自己,而忽略掉他。可怕的家夥,簡直不是人,和莫金在一起的都不是人!


    巴桑冷冷道:“你輸了!”


    西米閉上眼睛,喉結上下聳動著,低聲道:“你來遲了!”


    巴桑道:“是的,我遲到了十八年!十八年前你就該死了!你為什麽要留著那道恥辱的印記,卑微地活著?你還算金絲蜘嗎?”


    西米的雙眼陡然睜開,厲聲道:“因為我還不想死!誰他媽的想死在那些野獸嘴裏?”旋即帶著一絲驚奇:“馬龍騎,你都記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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