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使詐


    徐惠然想跟著陸璟上去,卻止住了步。


    徐家是書香門第,女眷不能隨易拋頭露麵,何況公堂。


    陸璟走上了大堂,站立到了杜阿福邊上。


    杜阿福扭頭一看,悶悶地喚了聲:“五少爺。”頭就低了下去。


    今天這事讓杜阿福覺得羞愧,沒給五少爺和五奶奶辦妥,還把五少爺給驚動到縣衙裏來了。


    蠶姐則激動:“五少爺,五奶奶來了沒有?”


    端坐在堂上的陳縣丞注意到了陸璟,麵若春花,目如點漆。不由陳縣丞心裏不禁喝了聲彩,誰家的子弟果然龍駒鳳雛,問話的態度就和藹了許多:“這是你家下人?”


    陸璟弓身施了庭參禮,顯然是將縣丞以師相待:“學生陸璟見過老公祖。這兩位是學生家的下人。”


    “哦,那你讓他先把人放下來吧。這麽一直舉著他不覺得累,我看著累。”陳縣丞往杜阿福看了眼。


    陸璟看了眼杜阿福舉著的叉子爹:“阿福,人放下來。”


    杜阿福把人放了下來。叉子爹已經有些傻了,沒有反應過來杜阿福把他放了下來,直直躺在在地上。


    叉子媽跑上來,推著叉子爹哭。


    陳縣丞示意衙役把叉子爹和叉子媽先帶到一邊去,這裏得審案。想到審案,陳縣丞對陸璟的心思變了。


    原本看著這麽冰清玉潤的人,可以網開一麵,畢竟隻是些小糾紛。但是陸家的姻親是典史陳富。陳富是知縣的人,縣丞是巡案的人。知縣和縣丞麵和心不和,典史和縣丞雖說同姓,卻是心不和麵也不和。


    陳縣丞就有心想在這事上“公事公辦”,好讓典史也知道些厲害。


    “既然是你家下人,你當主人的來了,自然就來問你了。這些集市的十幾個人告你家下人行騙,你怎麽說?”


    陸璟往站在一邊的看了看,又轉過了身:“自然聽從老公祖的發落了。”


    態度不錯,不過就算想陰整陸家,那也得把事做得像那麽回事,省得給個毛頭書生抓住不公來鬧。陳縣丞去看那十來個人:“你們有什麽證據證明他們是騙子呢?”


    “男的拿了農具就跑,女的拿出寶鈔來。”


    陸璟低頭看杜阿福和蠶姐,看是真的,止住杜阿福和蠶姐要反駁的話,慢慢道:“當年定下來買賣皆由寶鈔,雖過去百年,此律未變。”


    陳縣丞點頭:“確實。”轉向了鄉民,“既然付你們寶鈔,哪裏是騙了。”


    鄉民卻叫了起來:“現在哪個全用寶鈔,總得是銀兩才成。”話到後麵卻沒了底氣,“他們誣我們偷了銀子。”


    蠶姐叫了起來:“就是偷了,哪是誣你們。銀子是五奶奶交給我的,包在一個蔥綠布鑲黃穗的汗巾裏。這東西肯定就在你們身上,搜了就能找到。”


    徐惠然把鄉民一個個挨個看過去,仔細看著哪個像。


    “搜身,憑什麽搜身。”鄉民看著陸璟戴著儒巾穿著直身,便覺得今天定然會吃虧,先叫了起來,“定然是看著你家主人在這,便欺負我們這些鄉裏人了。”


    陳縣丞向陸璟看了過來:“無憑無據的,怕是不好搜身,不然給我定個官官相護,到了上鋒那也不好說。”


    這是跟陸璟打招呼,不是我不幫你,是我沒法呀。


    徐惠然咬了咬嘴唇,如今就算去找徐禮也沒用了,琢磨著除非用“詐”的法子才成。她抬起腳,準備跨出去。


    陸璟說話了:“老公祖說得極是,隻是也不用搜身,我已經看到那根汗巾在誰的身上了。”


    這話一說,都往鄉民們去看,可沒一個瞧出來是哪個。


    陳縣丞也在看。


    陸璟走了過去,站到了一個四十歲上下身廋小男人跟前:“拿出來吧。”


    廋小男人瞪著陸璟:“你哪看到我拿了?”


    “我是沒有看你拿。可我看到我說完後,這裏沒人低頭去懷裏是不是露了出來,隻有你。”


    瘦小男人突然撥腿要往外跑。


    杜阿福像魚一樣彈了起來,一把拎住了瘦小男人的衣領,再一下就從廋小男人的懷裏掏出一條汗巾來。


    蠶姐撲了過去:“就是這條,蔥綠布鑲黃穗,五奶奶給我的,裏麵還有二兩銀子呢。”


    杜阿福把汗巾扔給了蠶姐:“銀子是不是還在裏麵。”


    蠶姐一摸,掏出了銀子,“哇……”哭了起來。


    徐惠然長舒了口氣,走過去抱住了蠶姐。


    “五奶奶……”蠶姐叫了聲,哭得更響了,“打小都沒像今天這麽給人冤枉過。”


    徐惠然哄著蠶姐,眼睛不由去看陸璟。她剛才想到的法子也是這樣的,難道是受了陸璟的影響?


    這怎麽可能,她最討厭的就是陸璟,不過是個巧合而已。


    陸璟轉過了身:“內子和丫環蠶姐自小一起長大,情如姐妹,還望老公祖莫怪。”


    陳縣丞眼光在那個瘦小男人身上一掃,再看了看陸璟心裏倒樂了,陸家的郞君不差:“尊夫人乃是良善之人,正是應該倡導之民風,何有見怪。不知陸公子可曾下場科考?”


    “三年前家父過世,故而不曾。”


    陳縣丞笑了:“明年下場就是。”心裏已經有了打算。


    陸璟唇角微微含笑。


    陳縣丞判了偷銀子的枷刑示眾,至於鄉民教訓了幾句。又讓鄉民把農具給了杜阿福和蠶姐。


    徐惠然見蠶姐不想把銀子付了,笑道:“把銀子給人家,人家也不容易的。”


    “要不是五奶奶說給你們,我才不給呢。剛才冤枉我,還打我。”蠶姐把銀子算好了,遞了過去。


    鄉民接了千恩萬謝地走了。


    陸璟也帶著徐惠然、杜阿福和蠶姐回去了。;回去就是杜阿福搖櫓了。


    蠶姐盯著杜阿福:“你舉了半天那麽個人,胳膊不酸?”


    “不酸。”杜阿福把櫓搖得又快了幾分,要證明他不累。


    蠶姐搖了搖頭,湊到了徐惠然耳邊:“看來阿福還不是泥人,挺有用的,不然今天那些人會把我們撕了。”


    徐惠然低著頭笑了。


    陸璟坐在船頭,聽著後麵的笑聲,看著流淌的河水,她為什麽會用那樣的眼神看河呢?


    回到了陸家,天已經黑了,杜阿福拿著農具去了後院。


    陸璟和徐惠然先去給陸李氏請安。


    陸李氏瞪著徐惠然:“五郞讀書這麽累,你還要他去忙這些。”


    “娘,我還沒吃飯。”陸璟說了句。


    “哎喲,怎麽還沒吃飯呢。今天看在五郞的麵子先饒了你,還不趕緊去做飯。”陸李氏罵了句。


    “是,媽。”徐惠然低著聲。去給陸璟和她自己做飯了。做好了,她也不客氣,拿了兩副碗筷端了上去。


    陸璟沒在書房,拿本書在臥房裏坐著看。


    徐惠然把托盤放在桌上時,不得不想,怕什麽什麽就來了。要是吃好,陸璟不走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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