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顧淮自知道胡掌櫃找了羅媽媽去沈清月身邊, 他便托了顧三去查羅媽媽的底細。


    顧三查清楚之後, 便親自上顧府來同顧淮交代,他道:“那管事媽媽是禮部儀製清吏司主事的舊仆, 因主家調任,才留在了京中。這位管事媽媽很厲害,她和她兒子手上管著不少事兒。”


    顧淮若有所思, 胡掌櫃難道真的隻是在其中牽線搭橋嗎?亦或者是, 別的人對沈清月意有所圖, 托了胡掌櫃代辦?


    他問道:“禮部儀製清吏司主事和舒閣老家, 可有什麽關係?”


    顧三眉頭一皺, 道:“沒有什麽直接關係, 但是禮部儀製清吏司主事, 跟舒閣老的一位舊友是親戚關係。舒閣老這位舊友已經致仕, 這一層關係知道的人實在不多, 我費了好大的勁才打聽到, 他這位舊友現在跟他關係如何,我再不得而知了。”


    舒閣老今年都五十多歲了, 舒家的跟其他家族關係的親疏, 恐怕也隻有舒家自家人知道,外人很難得查探清楚。


    顧淮心裏有了計較, 沈清月和舒家多多少少是有些幹係的。


    顧三忽而笑道:“懷先, 你不會想多了吧?沈二一個內宅小娘子,能跟舒家有什麽關係?便是有關係,恐怕也不是什麽厲害關係, 你想走她這條路,走不通。”


    大業每三年一次科舉,會試主考官由內閣閣老擔任,七位閣老,已經輪了六位,明年二月的會試,便由戶部尚書舒閣老擔任主考官。


    取狀元不像取舉人那般,有真才實學就能取中,能最後呈到天子跟前的文章,除了文采斐然、有真知灼見,還需得多數閣臣推舉。


    顧淮雖是今科解元,可同科的舉子亦是人才濟濟,六部幾位侍郎之子,也與他同科,閣臣是否會有失偏頗,難說,而舒閣老的看中的後生,除了他之外,也可能還有別人。


    顧淮掃了顧三一眼,道:“你知道胡掌櫃是什麽身份嗎?他祖上三代,都是舒家家仆,雖然從他父親開始,胡家人就得了自由身,胡掌櫃考了功名,卻還是為舒閣老效力。舒家與各大州府官員來往信件,都由胡掌櫃收取,甚至擅自拆閱,代筆回信。沈清月是什麽身份,能勞動胡掌櫃在其中牽線搭橋?”


    顧三驚訝地抬了抬眼,他隻知道胡掌櫃是舒閣老的人,卻不曉得這一層關係,他肅了神色,道:“那你想怎麽打算?”


    顧淮淡聲道:“不怎麽打算。”他眸色狠厲了幾分,道:“靠女人的男人,算什麽東西。”


    顧三沉默不語,半晌才幽幽地道:“你這麽說起來,我倒是也有幾分好奇了。”


    顧淮瞧了他一眼,端起茶杯,道:“你別胡來。你走吧。”


    顧三瞪了顧淮一眼才起身,抱怨道:“呼之則來揮之則去,懷先你真狠心,我回去要跟祖父告你一狀!”


    顧淮瞥顧三一眼,便起身親自送他出了二門。


    沈家,同心堂。


    方氏叫了沈清月過去說話,她告訴沈清月,羅媽媽來曆沒有問題,禮部儀製清吏司主事家中的確有位舊仆羅媽媽留京。


    這一層身份不好弄虛作假,沈清月猜測,羅媽媽以前確實是在禮部儀製清吏司主事家中管事,而前一世她認識羅媽媽的那個時候,禮部儀製清吏司主事一家已經離開了京城,羅媽媽留京便在繡房做管事媽媽,隻不過前世她沒問羅媽媽從前的經曆,羅媽媽也沒有主動說起來,她便以為羅媽媽一直都在繡房管事。


    雖說如此,羅媽媽兩次都來得十分巧合,沈清月心中仍舊存疑。


    沈清月從方氏處得知了這事,又問方氏:“二伯母,我近來才注意到,我那幾個丫鬟都不是家生子,好像除了老夫人和大伯母身邊的幾個管事媽媽,家中其他下人都是後來采買進來的。”


    方氏正在學蜀繡,她一手拿著繡繃,一手正穿針,右手突然一抖,沒個輕重地紮了下去,她趕緊藏下放在繡麵下的食指,沒叫血珠兒染在繡麵上,她眉目低垂,溫聲笑道:“這不是很正常嗎?丫鬟們大了自然要放出府去,她們大多是六七歲進府,十五六歲就要放出去,你長到現在,府裏的丫鬟都放出去兩批了,聰明能幹的才能留下來,留下來的人不多,家生子也就少。”


    沈清月目光掃過方氏的白淨的手,微微一笑,道:“二伯母說得對。”她又起身道:“伯母,我就先回去了。”


    方氏放下繡繃,攥著手,笑道:“外邊風大,快些回去,省得著涼。”


    沈清月麵帶柔和的笑容,離開了同心堂。


    外麵秋風很大,刮得沈清月裸·露在外的皮膚很冷,她慢慢地走在鋪滿了金黃落葉的甬道上,搓了搓手。


    沈家的長輩恐怕都知道一些當年的事,隻不過誰也不會對她說。


    沈清月想起了她的外祖家蔡家。


    蔡家老太爺如今還在世,老夫人許氏性格軟糯,生了兩個女兒,一個是沈清月的大姨,遠嫁不曾回京,她母親蔡巧行二,已經去世,沈清月另有兩個庶出的小姨和小舅,都是高姨奶奶生的,如今高姨奶奶在蔡家很得人心,許氏深居簡出,不大管事。


    蔡家內宅早就由高姨奶說了算。


    實實在在地算起來,沈清月除了和外祖父母還有隔輩的關係,蔡家其他的人,早就沒把她放在眼裏。


    自沈清月一出生,蔡家人就待她很冷淡疏離,自從她記事之後,除了過年會去蔡家拜年,別的時候和蔡家人從來沒有來往。


    她重生回來,也就沒有去過蔡家。


    沈清月打算去一趟蔡家。


    回了雁歸軒,沈清月帶上了一些補品和禮物,去萬勤軒找同沈世興打招呼。


    沈世興起初很是訝異,麵色有些不自在道:“又不是逢年過節,你去蔡家做什麽?”


    沈清月道:“外祖母有腿疾,我想著天氣冷了,她恐怕要犯病,去看一看她。”


    沈世興語氣微頓,才道:“也好……傳出去也都說你是個孝順的,早去早回。還有,看一次就夠了,你外祖母喜歡清靜,蔡家現在又是高姨奶媽打理,你去了不好。”


    沈清月點頭道:“女兒知道,多謝父親提點。”


    沈世興知道沈清月身邊有羅媽媽陪同,便放心地讓她去了。


    沈清月到了蔡家,很不意外地受到了冷落,她外祖父不在,高姨奶奶也沒有見她的意思,她的小舅母也推脫說身體不適,不打算見她。


    她也不惱,送上了一些禮物,便帶著補品去了許氏住的小院落。


    許氏住的院落很清淨,院子裏什麽都沒有種,幹幹淨淨一片,沒有落葉,不顯蕭條,可是人很少,倒是有些冷寂。


    沈清月去的時候,許氏正在小佛堂裏念經,她等許氏念完了經,才跟許氏說上話。


    許氏黑白相間的頭發挽著,身上穿的是細布藍薄襖,麵有老態,人也沒什麽精神,她沒料到沈清月會來,隻是淡淡一笑,也沒請沈清月去屋子裏坐,就站在廊下問她:“月姐兒怎麽會來看我?”


    沈清月笑答:“您是我外祖母,外孫女不該來看您嗎?”她示意春葉上前,送上補品,道:“外孫女惦記著您腿寒的毛病,所以過來看看。”


    許氏臉色冷淡,道:“還不冷,沒有犯病。謝謝月姐兒的心意,我要去用膳了,就不留你,外邊冷,你早早回去。”


    沈清月臉上的笑容也掛不住了,她麵無表情地告了辭,便回了沈家。


    蔡家其他人對她冷漠,理所應當,但是她的外祖母也這般,沈清月很想不通。


    回去的路上,羅媽媽寬慰道:“姑娘莫要傷心,疼愛姑娘的人還是很多的。蔡老夫人也有她的難處,活到這個年紀,很多事真的不容易。”


    許氏一生隻得兩個女兒,一死一遠嫁,姨娘生的兒子討了丈夫歡喜,她這一生,是挺不容易的。


    沈清月到沒有責怪許氏的意思,畢竟她跟許氏也不親厚,沒有感情,也就談不上恨。


    回了雁歸軒,沈清月心裏正打算著別的事,她的身世查不清楚不要緊,當下還有更要緊的事要做,吳氏不是善茬,柳氏也不是。


    過了幾日,吳氏果然出手了。


    羅媽媽同沈清月道:“冬雪那丫鬟這幾天總是往外跑。”


    沈清月臨窗而坐,她懷抱迎枕,手裏捧著從沈世興那裏拿來的書,她抬眸問道:“往哪裏去?”


    羅媽媽坐下來摸了摸茶杯裏的茶水還熱不熱,她答道:“去園子裏見人,我讓秋露跟了兩次,是見夫人的丫鬟。”


    沈清月揚唇而笑,道:“先讓去她見,您盯緊些,不能讓母親白費功夫。”


    羅媽媽也是這個意思。


    雁歸軒裏一如既往地寧靜,丫鬟們各司其職,沈清月時不時去找沈清舟下棋,或是去萬勤軒找沈世興借書看,冬雪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自以為是地和吳氏的丫鬟勾搭上了。


    九月初五的時候,沈清月洗完了澡,冬雪和秋露兩個丫鬟在浴房裏收拾東西,浴房裏傳出一陣響聲。


    羅媽媽和沈清月過去一看,浴房裏衣架子倒了,水也潑了一地,沈清月換下的衣裳掉在地上,背麵被勾破了,長長的一條痕跡,沒法再修補。


    這衣裳,是用沈世興給的料子裁出來的,沈清月近來穿的很頻繁。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有點卡文,現在才寫完,雙十一我還沒來得及買東西_(:3∠)_


    這一章隨機發紅包吧,記得留兩分評~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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