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這些日, 沈清月因為沈清舟和自己的婚事忙得無暇顧及沈清妍, 叫沈清妍鑽了空子,躲著她出了門去。


    沈清月馬上要出嫁了, 她也分不出身去操心沈清妍的事,隻好去找沈世興商議以後三房怎麽操持,讓沈世興下功夫盯著沈清妍。


    沈清月的婚事來的突然, 三房本來就沒有主母, 這事現是交由方氏操辦, 沈世興全力輔助, 現在又多了沈清妍的事, 沈世興有些焦頭爛額, 不免脾氣不好, 直接下了死命令, 以後不準沈清妍再出門。


    沈清月道:“父親稍安勿躁, 我隻是擔心妍姐兒做事出格, 並不是就說她做錯了事,您不要一味地責怪, 監督糾正為主。”


    沈世興冷靜下來, 漸漸把沈清月的話聽進去了,再抬頭看女兒的時候, 頗有些女兒長大的自豪……他的女兒不再是個小女孩兒了, 馬上要出嫁了。


    他不免多愁善感起來,想起沈清月剛出生一點點小的時候,巴掌大的腦袋, 像一顆紅瓜似的,還有去年她給他做羹湯吃食,提醒他添件衣裳,給他常戴的玉佩打絡子……此些種種,都重現腦海,於是眼眶也紅了。


    沈清月看著沈世興眼皮上多出來的皺紋,心裏像打翻了調料罐子,難以言喻,不是心疼,也不是厭惡,她繃著臉,表情淡然道:“以後女兒走了,妍姐兒婚事,還有康哥兒讀書娶妻,總要有人操心。父親打算怎麽辦?”


    沈世興收斂了情緒,道:“你兩個姨娘敦厚細心。我料想康哥兒娶婦也就幾年的時間,還不至於拖到分家的時候,以後再煩請你二伯母替我分憂,等舟姐兒出嫁或者你二哥哥再有孩子,我賀禮厚一些,以示謝意。房裏其他庶務,都交由你兩個姨娘一起打理便是。”


    沈清月覺著這樣也很好,她點了點頭道:“父親既都想好了,女兒也沒有什麽好擔心了,隻是一點,妍姐兒需得父親多多上心。她也是您的女兒,您不要因為她的母親就疏忽了她。”


    沈世興喟歎一聲,道:“我並沒有疏忽她,平日裏給你的份例她也有,或多厚愛你一些,隻因你是待嫁的年紀,近來你的婚事太棘手,我才多下了些心思,等你出嫁了,我自然會對他們兩個上心的。”


    沈清月便道:“姨娘的孩子也要出生了,您以後要好好待他們。”


    沈世興低著頭,點了一下頭,欲言又止,幾個孩子裏,他對沈清月的感情最複雜,也最特別。


    他抬了抬手,道:“罷了,也沒有別的要說的了,你快回去歇息吧,這些日有你忙的時候。”


    沈清月起身辭別,回去整理庫房,還有外間的店鋪田產,將所有的東西都上冊。


    雁歸軒上上下下忙碌了整整三天,還找沈世興和方氏借了人手,才堪堪清點完所有細軟。


    沈清月頭一次看了總賬本,仔仔細細算了一遍,她現在總家當都有六萬多兩銀子,外間幾間店鋪每日還在入賬,一月下來,能有近千兩入賬。


    六萬多兩銀子不是小數目,沈清月自己都嚇了一跳,這都快比得上前世她替張家打理七年的成果了!


    幾天後,顧淮備好了聘禮,方氏也和大太太二太太一起以最快地速度料理好了喜宴上廚子、碗筷茶盤樣式種類、戲台班子、賓客名單等諸多事宜。


    下聘的日子終於到了。


    顧淮沒有父母,他的聘禮是顧家人一手操辦的,替他到沈家下聘的是他的大表哥,顧家大郎。


    顧大今年二十九歲,濃眉黑發,一字胡,他現在是顧家半個當家人,在京中商會任會長,在京城也是個有名的人物。


    本來沈家隻有沈世興一人出麵接待顧家的使者,沈世文在翰林院走不開,沈世昌走得開不想出麵。


    誰料顧家下聘的動靜鬧得有些大了,顧家的聘禮從福順胡同口一路進到沈家,將整個胡同都堵得水泄不通,驚動了鄰裏,也震動了沈家人。


    沈世昌一派人出去打聽,才知道顧大來了!他連忙又從內書房裏趕去前院正廳待客。


    顧淮早把沈家情況交代給了顧大,顧大一見沈家兩位老爺先後趕來,後來的沈世昌又是那副嘴臉,心裏更是門兒清,他倒沒有故意落沈世昌的麵子,隻是相談的時候,多有抬舉沈世興,很是在沈世昌麵前給了沈世興一些麵子,連帶的沈世昌當著顧大的麵,也不敢對三房的人有絲毫輕慢的眼神,沈家兩兄弟之間前從前的那些隔閡芥蒂,一時間像泡沫破掉之後那般,消失得幹幹淨淨,不留痕跡。


    沈家兩個老爺待送走了顧大,才敢一道再次細看聘禮單子,有顧家出手,聘禮自是不用說了,老檀木打的紫檀嵌玉屏風和檀木千螺鈿花紋的羅漢床,每一樣都透著精致貴重,饒是沈世昌不是財迷,也看得有些眼紅了——他女兒出嫁,還有娶婦的時候,都沒用上這麽好的物件。


    沈世興極為滿意,嗬嗬笑了半天,拿著冊子就起身道:“不行,我給月姐兒嫁妝少了,我還得去賬上支取一些。”


    老爺們每月都有例銀,沈世興自己不會管理錢財,有半數都存在公中,這會子想全部都取來,添一部分給沈清月做嫁資。


    沈世昌也沒話可說,隻在廳門口吩咐人小心翼翼地將聘禮抬進內院,隨後他就步子沉重地去了永寧堂。


    他有些想不通,自己看著長大的侄女,怎麽好像突然變成了金羽毛的鳳凰,明明前十幾年,還十分平平無奇來著。


    老夫人早知道了消息,再聽沈世昌說一遍顧家下聘盛況,嘴角更沉,臉上皺紋加深,幾乎要扯爛了臉。


    沈世昌察覺氣氛不對,就改了口,勸道:“顧家勢大,畢竟是一門親,月姐兒也總有依仗娘家的時候,母親,您也想開些。”


    老夫人靠在羅漢床上,握緊了手裏的繡捶,心裏像一根刺冒出尖兒,刺得發痛,她聲音冰冷又疲倦,道:“……這隻是你想的。你還沒有看透她。沈家的苦日子還在後麵,我說的話很快就會應驗的。”


    沈世昌頭皮發涼,他也知道會應驗,但是他怕,他怕隻在他一個人頭上應驗。


    他想想王媒婆來的那日,便覺得骨頭在冰水裏浸過一樣……老夫人可要多活些時日,沈家不能分家!


    沈世昌回院子的路上,心裏生出些怨懟。事情還能控製的時候,他就願意聽老夫人的,事情失控了,他便覺得老夫人做錯了。


    顧六首和沈家定親的消息傳遍了大街小巷,百姓們津津樂道,說當初王媒婆一處誤傳,竟是料對了,合該這兩人有緣分。


    消息傳開之前,在舒家還發生了一出笑料。


    話說自舒家人上次見過沈清月回來後,舒良衡憋了一肚子話要對家人說,他猶豫了兩日,自以為深思熟慮後,便跑到他父母親跟前,鄭重地跪下道:“爹娘,兒子想娶表妹!”


    舒良衡思及沈清月身世坎坷,一時忍不住落淚道:“表妹崖上之花一樣的姑娘,可憐見兒的,十五六歲還沒許下人家,又被沈家那樣欺負,請父母親替兒子求娶表妹!兒子以後好好照顧表妹,定不讓她受半分委屈!兒子還會用十分心思在學業上,再不會像現在一樣若個孩童般玩心重。”


    舒行益夫妻兩個早知道沈清月要和顧淮成親,舒行益哭笑不得地睨了一貫調皮的小兒子一眼,裝作不耐煩道:“可把你的善心放回肚子裏去,月姐兒哪裏輪得到你來憐惜?人顧狀元就要上門提親去了!還有其他好多人家都看上了月姐兒,那些郎君都比你讀書好,還有功名在身。你早不知道好好讀書?現在才醒過神來?晚了!”


    此話當然有誇張之處,不過也是舒行益為父的一片告誡之心。


    舒夫人羅氏溫和地道:“你知道用心讀書就好了,現在好好讀書也不遲。”


    舒良衡先是抬頭愣然,隨後耷拉著腦袋鬱然,最後吐出一口氣釋然,辭了父母回自己的院子去。


    他一片好心沒成,還受到了打擊,很有些挫敗感,同時又有些高興表妹有樁好婚事,自此之後,還真發奮了起來。


    七月下旬,鬥大的太陽東升西落在天上掛累了,萎靡似的,變成了圓盤大小,天氣逐漸轉涼。


    顧家下聘過後,顧淮便去著人請了期,將婚期定在了中秋節後,沈世興半高興半鬱悶地應了。


    婚期定下,顧、沈兩家,廣發請帖。


    雖然兩家都沒請舒家人,但舒家也早知道了顧淮和沈清月成婚的消息。


    幾家人都期待著二人成婚。


    連顧淮也很是期待,近些日,他起得早,睡得晚,同僚和顧家兄弟們都說他“人逢喜事精神爽”,他自己倒是沒覺得出來,隻是渾身都有使不完的勁兒似的。


    八月中秋,這是沈清月在沈家過的最後一個中秋。


    沈家內裏已經分崩離析,在花廳過的中秋,氛圍和秋景一樣蕭瑟,連空地上放的煙花也應景兒似的,放了一半就熄了,老夫人心知這不是好兆頭,心情愈發不好。


    真正熱鬧的,隻有從花廳裏回去之後的二房和三房。


    沈清月湊去了同心堂,和二房的女眷一起吃酒,和她們話家常。


    二房是真熱鬧,中秋夜裏,大太太和四房的人還有沈清妍姐弟兩個,都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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