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沈清月拿著當票基本上就確定是謝君嫻當下的東西, 當票上的日期就在她去忠勇侯府之後, 沒道理巧成這樣。


    但是顧淮怎麽知道把當票要來?她明明沒跟他細說過的。


    顧淮還懶懶地靠在車壁上,道:“我想你特地問我, 應該不是因為喜歡這個鐲子的緣故,肯定事出有因,就替你將當票拿了來。”


    沈清月嘴角彎著, 收下當票鐲子顧淮:“你怎麽知道我不是因為喜歡這個鐲子才問?”


    顧淮扭頭瞧著沈清月, 曼聲道:“我就是知道。”


    沈清月眉頭微蹙, 就這樣沒有緣由?光憑感覺就知道了?


    顧淮不解釋, 隻道:“這是老三送給四妹妹的, 我要來肯定是不好的, 若是你真喜歡, 我再給你買一隻。”


    沈清月心裏甜絲絲的, 很少有人這樣替她考慮, 她笑著道:“這樣好水頭的鐲子難找, 不折騰你了。我也的確不是因為喜歡才問你的。”


    顧淮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沈清月便將事情告訴了他。


    顧淮睜著眼, 沒有眨動, 他是沒料到,這東西會是謝君嫻當的。但他也不意外, 永恩伯府的人不善經營又闊綽奢侈, 二十年下來,填補了軍餉虧空之後,早就入不敷出, 聽顧三說今年謝家又賭輸了,肯定要節省度日,謝家姑娘要當一件不常用的東西倒也不奇怪。


    沈清月還道:“那日她本來要將鐲子贈我,我沒有要。料想她是不想和我有同一隻鐲子,扔了可惜,當了倒是實惠。”


    顧淮不理解謝君嫻的這種心思,不過沈清月說的大抵沒錯,反正東西就是謝君嫻當的了。


    他問沈清月:“你拿了當票準備怎麽做?”


    沈清月道:“不著急——你什麽時候會和永恩伯府的人碰個麵?”


    顧淮抬眉想了想,道:“……就這兩日吧,我沒回伯府的帖子,落了他們的顏麵,永恩伯要來會一會我的。”


    沈清月皺著眉,嘴角微抿。


    顧淮又瞧著她的臉色,試探著問了一句:“你擔心我?”


    沈清月小臉繃著,搖頭道:“不擔心,大庭廣眾之下,他又不能動手打死你。怕隻怕暗處防不勝防,以後咱們得小心應付了。”


    顧淮淡笑著,還是擔心嘛。


    他朝沈清月拋去一個安撫的眼神,道:“放心吧,老匹夫明著打不過我。暗處也動不了我,我若有什麽意外,也是要載入史冊的事情,他沒膽子這麽做。”


    沈清月掃了顧淮的胳膊一眼,他的手臂勁瘦結實,若永恩伯這些年過慣了富足日子,真別說,未必打得過顧淮。


    馬車到了顧家門口。


    顧淮先下的馬車,隨後扶著沈清月下去,鄰裏仆婦瞧見了,笑著說兩個人的閑話,沈清月裝作沒看見,自顧下車走路。


    二人回了家,進了內院。


    顧宅不大,僅僅有一個主院,夫妻倆又是新婚燕爾,隻能一起住,回家之後,顧淮不忙公務,兩人便要待在一處。


    沈清月隻好當著顧淮的麵,拆了顧家人給的紅包,這些人情賬,她都要一一記下。


    顧淮主動上交紅包,隨後撿了本書靠在旁邊看。


    沈清月叫丫鬟一數銀票,心下驚了,顧家人一共給了他們倆六千兩銀子,明兒回門,沈家人是肯定給不了那麽多的。


    這不是小錢,兩家不能禮尚往來,她不好白占顧淮的便宜,記完了賬,就放下筆,道:“這些銀子入庫房,充作公用。以後可叫前院的人替爺置兩三件鋪麵。”


    顧淮修長的手指隨手翻了一頁書,擰了一下眉,道:“這不是長輩給的紅包嗎?為什麽要充公?你留著自己用吧。我名下有三間鋪子,已經管不過來了,等這幾日過了,都要交代給你。”


    沈清月愣然片刻……他今天怕不是喝醉了吧。


    顧淮說完,又叫人喊了福臨進來,將庫房的鑰匙交給沈清月,當著下人們的麵,道:“以後前院後院的事,夫人都說了算,前院管不過來的,你再叫福臨或者我去看一看。”


    沈清月垂首看著桌麵上庫房的鑰匙,心裏有些泛酸,其實兩個人的財產本該分開的,隻有極度信任發妻的男人,才會放心地把家裏的一切都交給妻子,前一世,她替張家打理了那麽久的家業,張軒德不也還提防著她麽,若非她自己留下心眼造了賬冊,後果不堪設想。


    她絞著帕子,心窩子像是在燦爛的陽光下烘烤了一般,暖洋洋的。


    顧淮凝視沈清月,不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他怕她不接,便拿起一串鑰匙,拉著她的手,鄭重地放在她的手掌心裏,嗓音低啞地道:“愣什麽,還不收起來。”


    他不敢多碰她的手,放下鑰匙,極快又收回,即便是這樣,他的胸口也有些不平靜了。


    沈清月掌心裏托著冰冰涼涼的鑰匙,嘴邊掛著笑,她握緊了鑰匙,道:“爺安心,我肯定替你管理好家宅。”


    顧淮看書看得心不在焉,他低聲道:“也是你的家。”


    沈清月捏緊了鑰匙,臉頰上笑意久久不退,她仔細地打量著顧淮的眉眼,他的眉毛濃黑如墨劍,眸澤明潤,接著,他就捧著書靠在榻上睡了


    沈清月起身去拿毛氈,又揮手叫下人們出去,她親自替顧淮蓋上,看著他沉靜的眉眼,嗅著他身上淡淡的酒味兒……果然是喝醉了。


    顧淮這一覺睡得有點久,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日薄西山,但他沒覺得著冷,他睜眼一看,身上蓋著兩層毛氈,第一層薄的,第二層厚的……難怪睡著後,越睡越不想醒。


    他一抬頭,就看見沈清月在認真地整理冊子。


    沈清月見顧淮動了,便放下手裏的事,笑問他:“醒了?頭疼麽?”


    顧淮的眼珠子紅紅的,麵容有些過分冷厲,他坐起來,捏了捏眉心,鎖眉道:“有點兒。”


    每次喝完了酒睡醒之後,腦袋是有些疼的。


    沈清月往外邊吩咐了一聲,很快就有丫鬟送了一盅冰糖雪梨進來,她從托盤裏接過湯,放在桌上,揭開蓋子瞧了湯色,挑動幾下雪梨,再推到顧淮跟前,道:“熱了幾次了,我還擔心熬幹了,幸好沒有。就是梨子化了。”


    顧淮嗓子發幹,接連喝了幾口,潤肺潤喉,舒服極了,等他喝完一整盅湯的時候,眼裏的猩紅也褪下許多,麵色柔和了一些。


    他靠在羅漢床上,口腔裏還留著雪梨湯的香甜味兒,腿上蓋著沈清月拿來的薄毛氈。


    舒服。


    真舒服。


    通身舒服。


    顧淮自己一個人過日子很粗糙,從未像這樣過,他抬眸瞧著沈清月嫻雅的神態,眼尾不自覺地翹起,他的妻子真好看……他以前怎麽隻覺得她的手好看,真是眼瘸了,明明哪兒哪兒都好看。


    沈清月被顧淮看得不自在,端著盅出去,打簾子的時候低頭紅著臉嘀咕,他不會還沒醒酒吧。


    春葉在外麵等,她接了用具,問自言自語的沈清月道:“夫人,怎麽了?”


    沈清月一臉笑色,搖頭道:“沒事。晚膳可以開始準備了。”


    她再轉身進屋的時候,顧淮也已經起來了,他正準備出來,兩個人同時打起簾子,撞個正著,手也抓在了一處。


    顧淮隔著簾子抓住她的手,道:“……晚上在房裏吃?”


    沈清月下意識點了點頭,道:“……好。”


    顧淮鬆開手,側身讓沈清月進去,他出去如廁。


    沈清月坐在羅漢床上心跳不止,她好像越看顧淮越順眼,今日他摟她的時候,她竟沒覺得不高興。


    夜裏夫妻兩人靜靜地吃了飯,洗漱睡了。


    顧淮還是和昨夜一樣,平躺著,躺了一會兒就側躺睡覺。


    沈清月想著明日還要回門,也忍住胡思亂想,便睡了。


    其實她是不敢想……他們為什麽成親,她再清楚不過,她狠狠地吃過一次苦頭了,這次隻求相敬如賓,便萬事足矣。


    這夜過得很快。


    沈清月睡得足,醒得早,顧淮正好也是這時候醒的。


    夫妻兩個一道洗漱,沈清月漱完口,洗了臉,丫鬟本來要潑了水去重新打一盆,他竟然直接在水裏擰了沈清月的毛巾用。


    春葉隻好等顧淮洗漱完了,再端著水盆子出去。


    沈清月瞧著顧淮一臉沒事兒的樣子,根本不將這些瑣事放心裏,新嫁來的一點點陌生和隔閡,消散了許多。


    從今以後,她都是要過這樣的日子了,起居用具要跟丈夫共用,很多時候,夫妻之間不分彼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大清早的,兩個人很快收拾停當,準備去沈家。


    顧淮問沈清月,是想走路過去,還是坐車過去。


    沈清月失笑,道:“那麽一截路,走去算了。”


    顧淮點了一下頭,與她一道出了顧家,四個丫鬟和顧家的家丁拿著東西一道跟去了沈家。


    沈家大門早開了,是沈世昌手下的得力管事等門,諂媚地迎他們倆進去。


    到了後院,鄭媽媽過來親自領他倆往永寧堂去,她的臉上帶著殷切的笑。


    一旁的小丫鬟,也豔羨地看著姑奶奶和新姑爺,她們無處安放的雙手,顯出了她們的激動和興奮,仿佛見了尊貴的稀客。


    沈清月踏進熟悉的沈家,陡然生出一股生疏感,這是她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不過離開兩日,今日重回,卻頗有種衣錦還鄉的感覺。


    不知道沈家其他人見了她,會是什麽心情。


    作者有話要說:  顧淮婚後日記:第二天,懈妻回娘家裝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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