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顧淮生辰當天, 吃的是沈清月親手做的晚飯, 他甚是滿意。


    飯後,顧淮還將沈清月送的那副《寒梅圖》, 懸掛在兩個人的臥室裏。


    沈清月看著磬口梅笑問顧淮:“京中少見這種梅花,你這幅梅花是在哪裏畫的?”


    顧淮道:“從前陳興榮帶進京的梅花,他們叫檀香梅, 送了我一些, 我瞧著不錯, 隨手畫下了。你也喜歡梅花?”


    沈清月點點頭, 道:“冬天裏隻有梅花, 冬天我就隻喜歡梅花, 夏天我就喜歡別的花。”


    顧淮問她:“喜歡檀香梅?”


    沈清月說:“還有綠萼梅, 我也喜歡。”


    顧淮問她為什麽喜歡這兩種, 檀香梅和綠萼梅在京中都不常見, 算是珍稀的梅花。


    沈清月道:“這兩種梅花的味道我最喜歡。”


    顧淮笑了一下, 倒是很實在的理由。


    其實他也是因為這個緣故,才喜歡檀香梅。


    沈清月是沒有什麽高雅情操的人, 但還是挽尊一下, 她就跟顧淮說:“世間喜歡縱有百種,但凡是真心的, 也無可挑剔。”


    顧淮刮了沈清月的鼻子一下, 拉著她笑道:“你還一語雙關起來了,我什麽時候挑剔你了?”


    沈清月道:“你書畫造詣頗深,我幾乎一竅不通, 至多隻會照葫蘆畫瓢,不談及便罷了,聊起來的時候,你難道不會覺得我無趣?”


    顧淮也很實在,他道:“這些風花雪月的東西,錦上添花,可有可無。再說了,我瞧你也不是一竅不通,你的墨蘭描畫極好,我倒是好奇,你別的不通,怎麽墨蘭神.韻抓得極準?師從何人?”


    沈清月眼神定住,這才想起來在忠勇侯府上畫過道山真人的墨蘭,也就是顧淮畫的墨蘭……顧淮不可能認不出來吧!


    她與顧淮一起坐在床邊,淡聲道:“也不記得是哪裏見過的花樣子,覺得好看,仿畫了一段日子,談不上什麽氣韻,隻是極為神似,興許沾了一點精髓而已。”


    顧淮垂眸把玩著沈清月的手,那副墨蘭圖,還在他書房裏壓箱底,不曾拿出去過。


    他眼下也沒再問什麽,與沈清月就寢的時候,還和在莊子上一樣,再不像從前在家裏那般規矩。


    沈清月還是羞於此事,扯了被子蓋住,又被顧淮拿走,他還說:“習慣就好。”


    雖然沈清月不想苟同顧淮的話,但是他沒說錯……有些事本來覺得不大好,習慣之後卻覺得也沒有不好了。


    次日,顧淮醒得早,沈清月昨兒夜裏睡得早,醒得也早。


    大清早,顧淮正是精神的時候,他見沈清月似乎沒了睡意,又拉著她折騰了一道。


    沈清月見天色不早了,起了床伺候顧淮穿衣裳,她又想起他昨兒回家的倦容,就道:“不要太傷神,飯也要記得吃,晚上盡量回來,我叫廚房給你做一些好入口的飯菜。”


    顧淮“嗯”了一聲,便帶著福臨走了。


    沈清月聽管事稟了幾件鋪子裏的事,跟羅媽媽一起料理了宅子修繕和提拔丫鬟等事,方得空閑。


    晚上,她本來想等著顧淮一起回來吃飯,天黑的時候,福臨回來跑腿,說他回不來了。


    沈清月正要準備自己吃飯,沈世興又來了,慌慌張張,神色不安。


    正好碰上吃飯的時候,沈清月便留了沈世興一道用飯。


    沈世興沒心思吃飯,揮退了丫鬟,皺著眉同沈清月道:“沈家出事了!”


    沈清月筷子一頓,隨即照常夾菜,問沈世興:“出什麽事了?”


    說起來,沈家不知道是不是祖墳冒青煙,一直不曾大富大貴,但也未曾破落過,除開二房沈世文一個清高的翰林,另外三房的老爺才學能力都不怎麽樣,在京中卻還有一席之地,包括兩年厚朝廷出現大動蕩的時候,沈家雖受牽連,沈世昌和沈世文都受貶,卻未損根基,不像有的家族,被連根拔起。


    沈世興這次慌神的恰好就是這件事,他憂心忡忡地跟沈清月道:“你大伯父被降職了,連降兩級,怕是要貶去做知縣。”


    沈清月終於抬了頭,她放下碗筷,細嚼慢咽著,喝了口茶水方自言自語道:“降職了?”


    這還不到沈世文降職的時間,但這一世許多事早就變了,雖然事情提前了兩年,沈清月也就隻是有一點點詫異而已,並不十分驚愕。


    沈世興垂頭喪氣道:“我還沒回家就聽說了,聽說折子還是懷先寫的。”


    所以現在嚇得不敢回家。


    沈清月明白了,她道:“您覺得是懷先在對付大伯父?”


    沈世興抬眼,無奈道:“不是我覺得,我覺得也沒有用。”


    是老夫人和沈世昌會這麽想。


    沈清月道:“折子的內閣閣老們擬定的,懷先不過是潤色的人,若大伯父要遷怒,是他自己的問題。”


    沈世興當然知道怪不得顧淮,但沈世昌生氣是難免,他今日回去,少不得要受一頓氣,而且日後還要時常吃大哥和母親的冷臉。


    他催著沈清月道:“你幫我問問懷先,外放的事,什麽時候能成?”


    沈清月笑問沈世興:“您這就急著要走了?這會子可沒有人陪著您。”


    沈世興還要個屁的人陪,他隻想快點走。


    沈清月道:“待懷先回來我再問問,您先回去罷,該做什麽就做什麽,兩耳不聞窗外事便是。”


    反正他也擅長這個。


    沈世興也別無他法,隻好暫時先這樣。


    他回了沈家,果然如他所料,老夫人和沈世昌叫了他過去問話,兩人本來就因為沈清月出嫁的事耿耿於懷,現在理所當然認為沈清月是在報複他們,便是理智了幾分後,還是認為顧淮明明得了消息,卻不提前通知他們一聲,也是有心為之。


    沈世興少不得替顧淮辯解兩句,他道:“這次貶了好幾個人的職,誰都覺得突然,懷先未必知道。他隻是個幫忙抄寫折子的,哪裏就到了能左右天子心意的地步,母親和大哥未免太苛刻了。再說了,這事兒我也是知道的。吏部給出來考核結果明明白白……”


    說到底,還是沈世昌留了把柄給別人抓。


    沈世昌貶職已是定數,他也雖然不滿,但也有些底氣不足,眼下更著急以後怎麽辦,想來想去,族親裏無可依靠,一些昔日同僚好友,今天下午他就去求過,全部避而不見,將來能指望的也隻有自家人,他還指著借一借沈世興的光,當下也不好再說什麽。


    老夫人恨歸恨,到底忌憚沈清月給顧淮吹枕邊風,萬一再給沈世昌穿小鞋,沈家頂梁柱斷了,沈家也算是完了!


    沈世興安撫下老夫人和沈世昌,腳底抹油溜了。


    老夫人同沈世昌道:“我就說會有這麽一天,叫我給說中了!當初你們一個個心慈手軟,肯了這門親事,作繭自縛!”


    沈世昌一肚子的火,頂了句嘴道:“母親,早知道親事非成不可,您何必阻攔,翻到得罪清月……”


    老夫人幽幽轉頭,盯著沈世昌問:“老大,你怪我?”


    沈世昌是那個意思,嘴上卻道:“兒子不是那個意思,您安歇,兒子告退。”


    屋子裏,隻剩下老夫人猛烈的咳嗽聲。


    臨近三月,春雨綿綿打梨花,十裏微風不寒麵。


    沈清月身上的衣裳換單薄了一些,顧淮連著好幾日沒有回家,她也問不上話,隻好安心料理家裏的事,嫁了幾個大丫鬟,外麵的事則全部放心地交給顧淮。


    一場連綿細雨後,沈清月坐馬車去了沈家,見方氏。


    沈世昌被貶之後,沈世文也會遭一次難,若能避免最好,若不能避免,沈清月也算盡力了。


    沈清月去見了方氏,兩人這次話頭都是從朝廷裏的事說起的,沈世文也是留在翰林院裏好長時間沒回來了。


    方氏道:“你二伯父派人傳信回來,說恐怕這幾個月都不得閑的。”


    沈清月問方氏:“二伯父可還說別的了?”


    方氏搖搖頭,道:“他沒說,你二哥跟我說了一些事——顧淮沒跟你說?”


    沈清月聽出方氏意有所指,就道:“什麽事?”


    方氏說:“顧淮好像被禮部侍郎當眾斥責了幾句……我也不大清楚是怎麽回事,隻是聽說有這麽一回事。”


    沈清月心神一跳,有些擔憂起來,本來應該是明年和大後年分別發生的事,全部擠在今年一起爆發,也不知道顧淮這一世會不會順利。


    她眉頭不展,還是同方氏道:“二伯父身在翰林院,又近天子之身,可千萬要二伯父謹言慎行,即便心懷天下,輕易不要在這個時候得罪人,省得受人排擠。”


    方氏笑了笑,道:“你放心,你二伯父是極有分寸的人。”


    她倆正說著話,二太太來了,過來請方氏去一趟四房那邊。


    方氏問:“怎麽了?”


    二太太很有些遺憾地道:“弟妹要和離,娘家的人已經上門來了,老夫人是不管這事兒的,四嬸子和四叔兩個人招架不住,雖先請了大嫂過去,到底不是長輩,又讓我過來請您去瞧一瞧。”


    沈清月微愣,怎麽連沈正越和五太太太和離的事也提前了!


    方氏不敢耽擱,起身同沈清月道:“你也已經嫁做人婦了,一道去吧。”


    沈清月點了點頭,一邊走一邊問二太太:“二嫂,怎麽五嫂突然就請了娘家人來?五哥不是在照磨所當官當得好好兒的嗎?”


    二太太眼神閃爍著道:“說了你別往心裏去,老五近日跟你的姨父走得頗近,當然也不隻是你姨父,還有旁的人,他經常跟著人出去廝混,有一次喝醉了,半夜院子落鎖了才回來,鬧得不少丫鬟仆婦都知道了。弟妹雖沒動肝火,但是回娘家了一趟,這次再回來,就說要和離。”


    沈清月還真不知道說什麽好,但沈正越和五太太的婚姻早就如一潭死水,早些和離,五太太若早些想開,以她娘家的勢力,再找一門舒心的親事不難。


    三人一道去了四房,四房的人跟五太太娘家的人早就上座了,恰好留了幾個位置給沈清月她們。


    沈清月不是第一次經曆和離的場麵了,但沈正越跟五太太和離比她跟張軒德和離的時候平和多了,五太太娘家人也沒說什麽廢話,但也沒說什麽體麵話,五太太的父親隻將和離書拿出來念了一遍,心平氣和的問沈家人:“可有不妥?”


    趙氏打霜的茄子一樣,說不出話來——沒有任何不妥,兒媳婦一家子連嫁妝都不要求全部歸還,隻求立刻馬上現在就簽字畫押和離!


    沈正越半怒半難過地籠著袖子坐在椅子上,直勾勾地盯著妻子,卻等不到半點回應。


    方氏便隻好開口問沈正祥和趙氏夫妻倆:“你們是怎麽想的?”


    沈正祥無所謂,和離娶婦,又不是什麽稀罕事,趙氏急吼吼地問沈正越道:“你自己說!”


    沈正越難得沉默了,黑沉沉的臉上一片肅然,幾乎從牙縫裏朝五太太擠出一句話:“秀宜,你想好了?”


    秀宜是五太太的表字,沒出閣的時候,她父母給取的。


    五太太麵頰消瘦,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壓根就沒看沈正越,隻道:“我已經摁手印了,就差你的了。”


    沈正越也不知是賭氣還是心懷怒氣,起身就去把手印給按了,末了還冷嘲熱諷道:“你滿意了,從今以後你可以去嫁高官厚祿的如意郎君了!”


    兩家人當麵寫簽了和離書,再去禮部走一趟,便算是正兒八經地和離了。


    五太太娘家人拿著和離書,滿意地離開了。


    沈世祥和趙氏兩人似乎也沒有什麽大感觸,等五太太娘家人走了,他們也先後走了。


    沈清月轉頭去看了看失魂落魄的沈正越,隻見他攥著拳頭,眼眶都是紅的。


    她看得出來,沈正越還是有些舍不得的。


    沈清月跟方氏她們一起離開四房後,大太太便惋惜著道:“好好兒的婚姻,怎麽鬧成這樣了。老五明明還是愛重五弟妹的。”


    夫妻兩個吵鬧至今,沈正越在外麵再怎麽胡來,也沒納一個妾,也從不染指房裏的丫頭,在大太太看來,夫妻二人感情還是不錯的。


    沈清月並沒有說什麽,她回家中的時候,下人說顧淮回來了,她便快步趕往屋裏去。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前會把伏筆全部都交代清楚的,現在就是收尾伏筆的階段了,所以不長了。


    #每天多寫一點點,完結就早一點點#


    《不想逆襲的女配》大家不感興趣嗎?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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