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對四周的黑色虛空說道:“怨憎會,怨憎會。佛道之間,雖然爭執頗多,鬥爭極多。但鬥爭之中,我們兩派的功法,互相助益,互相磨礪,又何嚐不是一種甜?”


    蓮長老冷漠問道:“那些凡人呢?他們沉淪於生老病死之間,受無盡苦楚。”


    澹台子魚笑了笑:“生老病死,乃是天道。”


    “大破滅中,便有大生機。”


    “生老病死,正因為其短暫,因而才極為珍貴,才會讓人珍惜。”


    “若人人都長生不老,無有病痛,這世間也無新的嬰兒出生……那時的天元大陸,便等於死亡。”


    “大破滅中,有大生機,大苦難中,有大樂趣……”小和尚聽到澹台子魚和姬淵的話語,身軀一震,陷入了沉思之中。


    “大破滅中有大生機?”蓮長老卻冷冷笑道:“待到你麵對大破滅的時候,再來說這句話!”


    姬淵微笑著牽起澹台子魚的手:“你放心,一定會的!”


    二人相視一笑。


    經曆了這麽多,澹台子魚不覺得,有什麽事情,是兩人無法麵對的。


    隻要姬淵還在身邊,那麽……不管發生什麽,遭遇什麽,澹台子魚都甘之如飴。


    ……


    蓮長老的聲音,就此沉寂了下去。


    下方的黑色蓮花,漸漸停止了轉動,而後,徐徐崩解開來。


    這是七苦煉世大法的核心。


    當七苦煉世大法因為澹台子魚的離去而崩解,這黑色蓮花也就自然而然的崩解開來。


    一片片黑色蓮蓬碎片飄散開來。


    澹台子魚看到一顆佛光繚繞的蓮子飄飛出來,便伸手一摘。


    她要將秦野的舍利子帶回九州安葬。


    但手中,出現的卻是兩枚蓮子。


    澹台子魚一愣,仔細打量了一番,才發現另一枚蓮子之中,隱隱有佛光閃動,梵音不停傳來。


    姬淵拿起這枚蓮子,仔細打量了一番,忽然歎息道:“想不到……昔日一場大戰,佛門死傷殆淨,唯一遺存的,唯一繼承了佛門遺願的,竟然是這枚蓮子。”


    他將這枚蓮子還給澹台子魚:“這是昔日一位佛門大能廟宇前的蓮池中,日日收佛法沾染,而自生靈性的一枚蓮子。這七苦煉世大法,隻怕也是它在蓮池之中,偷聽學來的。”


    “蓮子?”澹台子魚接過這枚蓮子,認真觀看了片刻,而後歎息一聲。


    想不到,做下如此大事,試圖將她這九州界靈分身也煉化進這七苦蓮蓬之中的蓮長老,竟然隻是一枚佛門大能門前結出的一顆蓮子。


    姬淵看著澹台子魚:“這次雖然破解了,不過以後還是要小心一些。我也是太過大意,沒想到佛門這門無上大法,竟然依舊在這世間流傳。”


    澹台子魚點點頭。她自不會那麽幼稚的認為,這七苦煉世大法,隨意找一個“愛別離”的人就可以。


    其中的關鍵,應該還是她九州界靈分身的身份。


    以九州界靈分身為引,才有可能調動起如此龐大的力量,吞噬一切。


    她將這顆蓮子,遞給一旁的小和尚,柔聲說道:“不論如何,蓮長老在此地傳播佛法,也算是你的師門長輩,這顆蓮子,還是你來收著吧。”


    小和尚沉默的點了點頭,將這枚蓮子揣入懷中。


    而後,他認真的對著澹台子魚和姬淵施禮,口中說道:“多謝兩位施主。”


    澹台子魚笑道:“怎麽,多謝我們拯救了世界麽?我可先說好,我們或許拯救了許多星球和大陸,但是……這天元大陸,隻怕存在不了太久了。”


    七苦大法一旦啟動,天元大陸轉動之下,其實內部結構早已分崩離析,隻是因為不停有星球和大陸落入,在外界壓力之下,才保持了穩定。


    現在七苦大法因為澹台子魚的脫離而中止,失去了外部壓力,天元大陸就會自然而然的從內部崩解。


    小和尚卻搖搖頭:“我是為了另外一件事。”


    他莊重的說道:“兩位讓我明白:人生而為苦,但人應該苦中作樂,以苦為樂,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既是苦,亦為樂。”


    “故而,人間,便為樂土。”


    “人人,可以成佛。”


    小和尚說完,腦後便微微閃耀光芒。


    而後,一道佛光,化為光環,浮現在他的腦後。


    “成……成佛了……”澹台子魚目瞪口呆。


    她兩世為人,在三個不同的世界生活過,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有人成佛。


    姬淵望著小和尚,語氣複雜的說道:“蓮長老不過在懸空寺前,聽過一些隻言片語而已,或許……這才是七苦煉世大法的真意。”


    以苦為樂,世間便再無苦海!


    一道道金光,從小和尚的懷中放射而出,於小和尚身前,化為一本金光閃耀的虛幻佛經。


    《七苦滅世梵陀經》


    而他懷中那顆蓮子,或者說蓮長老,漸漸的腐朽,而後,化為無形。


    姬淵和澹台子魚看著這一幕,都有些唏噓。


    天元大陸億萬佛門修士中,真正成佛的,其實也隻有小和尚一人。


    即便是蓮長老,他腦後,也無有佛光。


    看到佛門終於頓悟,立地成佛之人,蓮長老也算是心願已了。


    小和尚雙目禁閉,陷入了沉睡之中。


    姬淵柔聲說道:“子魚,頓悟之人,晉階雖快,但穩固境界還需要很久。我們要耐心等待幾日。”


    澹台子魚點了點頭。


    此時,隨著黑色蓮蓬的不斷解體,下方它生長的“土壤”,也漸漸的顯現出來。


    是的,黑色蓮蓬,也是長出來的。


    澹台子魚的目光,落向黑色蓮蓬的根部。


    哪裏,似乎有無窮黑氣纏繞,化為一片黑氣升騰的大海。


    這是無數年來,天元大陸之上的死去生靈的魂魄。


    他們構成的黑氣升騰的大海,便是這黑色蓮蓬生存生長的“土壤”。


    正澹台子魚之前所說,天元大陸,沒有冥域。


    那麽這裏,便等於是天元大陸的冥域。隻是……這個冥域缺少核心,隻能將這些冤魂,無序的吸引在此地。


    澹台子魚望著無盡冤魂翻滾的黑色冤魂大海。


    那深處,深深的吸引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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