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吃了飯就去了。”吳蕪抱起他,順道還掂了掂,他這陣子被男人安排去學遊泳,小身板結實了不少。


    晨允趴在她懷裏,卻是搖頭,“不吃了,趕緊過去吧,不然飛機要跑了。”


    “飛機不會跑,”裴縉繞瞥了他一眼,抄手拎了他過來,故意板著臉,“方才誰教你坐在樓梯口?”


    “我自己,”他不安地瞥了瞥嘴,“婆婆不讓我上去吵你們。”


    男人臉色和悅了些,“地板上涼,下次要坐叫婆婆拿坐墊來。好了,快去吃飯,不吃不帶你上飛機。”


    晨允這下可勁兒了吃。


    飯後三人一道乘車到了飛機場,裴縉繞訂的是商務艙。


    不過吳蕪暈機,一直到飛機降落,臉色也還是不太好,一路昏昏沉沉到了酒店,好在晨允被他老子看著很老實,沒有鬧她。


    等她醒來,外頭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霓虹繽紛的高樓大廈,很是迷人眼。


    吳蕪起來往大廳走去,隱隱聽見男人像是在打電話,“嗯,她不太舒服,身體沒什麽大礙,就是暈機,我們明天一早就過去。”


    他收了線,懷裏還抱著晨允,單手環著他的腰,由著他趴在落地窗前流口水。


    晨允很興奮,指著一幢高樓問道,“爸爸,那是什麽?”“那是這個城市最大的圖書館大廈,”玻璃窗戶裏,很快映出她的影子,裴縉繞把他放在地上,見他還是一臉幽怨,隻道,“好了,你媽媽醒了,我們下樓去吃飯,一會兒出


    去隨便逛逛。”他說的隨便,就是帶著吳蕪娘兒倆直奔最大的商廈。他似乎對這兒很熟不必人帶路,直接乘坐電梯直達最高樓,男人殺伐果決,看上一件衣裙,叫服務員拿了合適的尺碼


    就見她換上,看上眼了,也不必她下決定,直接刷卡走人。


    等梅森來回搬了三趟,吳蕪已經蔫巴了。


    回到酒店,吳蕪從洗澡間出來,他還在埋頭盯著電腦,聽見動靜才抬頭,“知道你累得不輕,今天就不折騰你了,早點睡吧。”


    吳蕪求之不得,竟一夜無眠。醒來時,男人已經拿了一套素色的連衣裙擺在梳妝台上。


    三個人吃完了飯,男人仍舊抱著晨允,卻沒說要去哪裏。


    直意識到熟悉的路線,吳蕪的心開始惴惴不安起來,而轎車停在一棟醫院大樓前時,她的臉色已經一片蒼白了。


    裴縉繞摸著她一片冰涼的手,低聲細語道,“我知你害怕,但這兒才是你噩夢的根源,蕪蕪,隻有勇敢地走進去,你才會放下心裏的痛。”


    她愴然落淚,別過臉去,“我知道,可我放不下。”


    裴縉繞也知強逼她進去太過殘忍,隻緊了緊握住的手,“那假如,大哥和媽媽都在裏頭呢?”


    “你說什麽?”吳蕪一下止住了淚水,卻哭意還在,幾乎難以置信,“你說媽媽沒失蹤?”


    裴縉繞握著她瘦骨的肩頭,嘴角噙著笑,“進去吧,試著接受,試著突破,我和晨允會一直陪著你,說不定有意想不到的驚喜呢?”


    “你說的是真的麽?”她幾乎要喜極而泣。


    男人目光灼灼,眼裏一派嚴肅而認真,“蕪蕪,我說過,你丟失的我會盡最大努力去彌補,我從沒想過食言。”


    這個男人,曾經那樣傷她,卻又對她好得過分。


    她情願相信,情願再跟著心裏的感覺走!


    於是,她反握住他的手,鄭重點頭,“好,我跟你進去。”


    偌大的醫院,繁忙而有序,有生離死別,也有新的生命誕生。


    吳蕪跟著他走到vip病房,正是當年她誕下晨允和晚茗的地方。


    幾許經年,她和晨允還在,隻是晚茗早已化作一抔塵土隨風而去了吧?


    她心裏悲愴,手心卻不斷傳來男人暖意的溫度。


    “過去吧。”男人緩緩啟唇,手上卻未施力,顯然是想等她鼓足勇氣邁出第一步。


    可當初她痛得無以為繼,一刀又一刀地往不爭氣的小腹上捅去,如果真能放下,她又何必累出一身的病?


    她眼裏滿含楚色,搖頭的瞬間落淚,“不行,我還是過不了那個坎。”


    “別怕,我在這兒陪著你,你不再是一個人承擔了。”男人在她耳邊低語。


    吳蕪望著不長的走廊,當年她就是不顧虛弱的身體,在這兒一個又一個垃圾桶地翻找……心裏被剜得生疼。


    偏在這時,一道天真無邪的童聲在耳畔響起,“不是說了爸爸和媽媽會來的麽?外婆,舅舅騙人!”


    “昨晚你爸爸打電話,誰叫你這小懶蟲睡著了?”又一道溫潤的嗓音響起。


    “行了,我家晚茗乖得很,聽醫生的話早睡早起,才不像你個夜貓子呢。”


    電光石火間,吳蕪身子明顯一晃,猛然扭頭望著男人。


    裴縉繞了然一笑,“快進去吧。”


    吳蕪幾乎是抖著雙腿跨進門來的,入眼就是病床上那個臉色消瘦但精神頭還算不錯的小女孩身上。


    這丫頭也是精靈古怪,正睜著一雙幹淨的大眼睛瞧著她。


    到底母女同心,即便不曾見過女兒,她還是一眼認出來了,聲音顫抖得像被封在寒冬臘月的雪天裏,“晚茗--”


    晚茗到底沒見過她,有幾分陌生,怯怯地應了一聲,一味地往米月懷裏縮。


    “媽--”吳蕪所有的壓抑在這一刻盡數喊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幾乎是聲嘶力竭,“媽,這幾個月您去了哪裏?”


    米月也是老淚縱橫,抱著晚茗走到她跟前,拚命忍著哭腔,“傻孩子,你受苦了。”


    吳蕪隻一味地搖頭,哭得不能自已,“隻要您沒事,以前那些都不算得苦。”一側的吳準一身幹淨的立領風衣,仍是一派儒雅斯文的模樣,見著這場麵,也忍不住濕了眼眶,幾步走到母親和妹妹身側,一把抱住了她倆,“蕪兒,過去了,都過去了,晚茗的身體雖然還虛弱,不過不會再有生命危險了,所有的苦難都會過去。地上涼,快起來吧。都別哭了,會嚇著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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