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景然那端聽不到聲音,頗為擔心地叫了一聲,“縉饒?”


    裴縉繞擱在桌麵的手緊握著,低低應了一聲,“看來他是等不及要出手了。”


    男人口裏的那個“他……”自然是意有所指。


    肖景然默了一下才道,“聽孫主任提過,周市最近在查吳副的罪證。”


    這事本就是裴縉繞授意周市去做的,他自然心知肚明,他不由歎了口氣,“裴家和周家頗有淵源,這次我倒是不好向周伯交代了。”


    肖景然多少猜到上一次在看守所,怕就是裴縉繞的手筆,也是驚詫於吳慕興的狠毒,“沒想到經曆過那麽多事,他還是死性不改。”


    裴縉繞眼簾深邃,修長的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扣著桌麵,“眼見選舉在即,他怕是想要趕在邵玉燕被判刑前破釜沉舟了。”


    肖景然搖頭晃腦,“他那樣自私自利的人,要真當上省城的一把手,後果不堪設想。接下來你打算怎麽做?”


    “再說吧。”裴縉繞不願多提,心裏卻是有了計較,想著嶽母多年蒙冤,也該是洗刷冤屈的時候。


    得了肖景然的回應,他掛斷電話,想了想還是先跟吳準通一下氣。


    那端聽完,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聽吳準冷嗤,“還口口聲聲說隻求保住副市的位置直到退休,才不過短短幾天,又獅子大開口。”


    “那媽那邊……”裴縉繞知他心裏早有了準備,隻不過最受傷的還是嶽母吧?


    想想出身貧寒的吳慕興踩著米家上位,當年的恩怨也已揭開,可他還是選擇走到那一步。


    吳準盡管很是失望,不過已經打定了主意,也不覺有什麽放不下,“那個人為了仕途不擇手段,媽早就當他是陌路,這件事由我來說。”晚上裴縉繞和吳蕪提起這茬事,吳蕪正抱著晚茗,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有時候想想,這世道還真是不公平,那些見利忘義的人平步青雲,反倒忠厚清廉的人鬱鬱不


    得誌。”


    “有些人爬得越高跌得越慘,你且由他多風光幾日。”裴縉繞捏了捏她的肩頭,淡淡說道。


    吳蕪低低應了一聲,伸出手與他十指相扣,偏頭過去問他,“這件事你還會插手麽?”


    裴縉繞微微搖頭,“大哥的意思是他最後他想要親自料理,他大概是不想咱們沾染太多。”


    吳蕪低下頭去,低眉順眼,情緒低落,“我明白,他總是想一力承擔。”


    這點裴縉繞倒是理解,揉了揉她緊鎖的眉頭,柔聲說道,“他是個男人,總是要多承擔一些的。”


    氣氛不太對,於是他又問道,“學校那邊的畢業典禮定在哪天?”“六月底,留兩天收拾行李,”吳蕪斂下眉頭,理了理晚茗額頭上的碎發,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以前一心盼著畢業,覺得畢業了就可以自食其力,不過一想到要分別,還


    真是不舍。”


    裴縉繞聞言,挪近了些,攬著她的肩頭好讓她靠過來,堅毅的下顎抵著她的發頂,長長呼出一口氣,似天邊飄著的悠長的白綢,“別想太多,我會陪著你,一直陪著你。”


    連著幾天的高溫,炙烤著整個城市都厭怏怏,連著熬了好幾日的酷暑,終於在這一日傍晚來了一場大雨。


    夏天的雨來得氣勢滂沱,但持續的時間卻不長,十幾分鍾瓢潑的雨霧過後,一切又回複如常。


    因著周市病危,省政內部已是人心惶惶。本來選舉日定在八月,不過瞧著眼前的光景,裴縉澤猜測隻怕是要提前了。


    果不其然,才過了沒幾天,肖景然就火急火燎地趕來,端起他麵前的茶就一個勁地猛灌。


    好不容易喘過一口氣來,他才說話,“選舉定在下周,說是民主選舉,不過上次吳副當選,據說做了不少動員,反反複複地投了三次才出結果呢。”


    聞言,吳蕪倒是鎮定,那一次代表大會帶她的實習老師就去參加了,投個票聽說愣是從中午兩點待到六點。


    裴縉繞卻是一句話也沒說,盯著吳蕪親手給他涼的茶杯,分外鬱悶,倒是吳蕪說了一句,“憑他也配!”


    男人倒是沒有多說,等肖景然走後,才扭過頭問她,“不是要午休?”


    “嗯,一會兒就回去了。”吳蕪心情似乎不太好。


    裴縉繞起身推著她往隔間走去,自打上一次她不肯來辦公室,他就棄了休息用的單間,打通了牆壁,又搬來一麵屏風,擺了一張布藝的大沙發。


    “別回去了,在這兒休息吧,買了你喜歡的拚圖,你在裏頭玩一會兒,今晚我們在外麵吃飯,嗯?”


    吳蕪的作息時間這陣子也被男人板正過來了,這會兒到點兒了還真是困。


    不過聽他說在外麵吃,不由頓住腳步,“好端端的怎麽不在家裏吃?”


    裴縉繞瞧著她迷迷糊糊的模樣,隻覺得好笑,“你忘了今天什麽日子?”


    吳蕪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今天是兩人以前的結婚紀念日,沒想到他倒是好記性。


    裴縉繞隻陪著她走到屏風那兒,就回身繼續辦公了。


    吳蕪坐在地毯上把玩著手裏的拚圖,一室安靜,耳邊時不時傳來男人故意壓低的打電話的聲音,還有“沙沙……”的寫字聲,恍惚間,她竟有一種歲月靜好現世安穩的感慨。


    裴縉繞再次放下筆推門進來時,就見她躺在地上,臉還枕在那堆拚圖上,壓出了紅紅的印子。


    他心裏一陣好笑,把她抱到沙發上蓋好被子,轉身出去,到門口又回來,手伸進她衣服裏把她內衣脫了。


    吳蕪隻動了幾下,頭蹭著枕頭“嗯……”了一聲,也沒醒來。


    這一日,大雨過後,空氣中有種潮濕的水汽,高溫的地麵被雨水澆過以後,蒸騰起一股熱氣,雨後的空間依然悶熱。


    晚茗身體弱,不宜長時間吹冷氣,吳蕪陪著她午休,也沒開空調,醒來時出了一身汗。晚茗早不見人影了,倒是客廳悉悉率率地傳來那丫頭的哼哼聲,還有電視播音員洪亮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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