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氣爽,陽光刺目。


    陽光……能看到陽光真好,方小魚抬起右手擋在眼前。她是真的得好好學學遊泳了,畢竟不是每次都能這麽好運有人救的。


    “汪!”


    一聲耳熟的狗吠傳來,方小魚偏頭一看,竟然看到了“芝麻!”


    黑犬黑黢黢地眼睛和方小魚對視了一下,然後一溜煙跑了出去。


    方小魚試著坐起身,但身體毫不客氣地以刺激的痛楚警告她別亂動。


    不一會兒,黑犬又跑了回來,身後還跟著一個人。逆光,小魚眯著眼看了看才認出是明穀,明穀的臉色比在船上時更加蒼白,不知是否也受了傷。


    “明穀,其他人怎麽樣?我們這是在哪?是你救了我?”


    走近床榻,明穀低頭檢查著方小魚的左臂和肩上的傷口,小心翼翼地避免碰到她的肌膚,一語不發好似沒有聽到方小魚的問題。


    “明穀……”


    明穀冷淡地與方小魚對視一眼,轉身。


    方小魚抬起右手抓住明穀修長的手指,虛弱地哀求道:“明穀,求求你告訴我,言無過……我哥他到底怎麽樣了?”無論如何,言無過不能死!


    明穀半響才轉回身,從方小魚冰涼的掌中抽出手指。


    “……我沒死?是你救了我?我現在在哪?其他人怎麽樣?”明穀沒有回答方小魚,而是奇怪地用陳述的語氣說出了幾個問句。


    “嗯?”方小魚不明白。


    “我救過很多人,所有人從重傷昏迷中醒過來的頭幾句話都是如此,你是第一個……反著說這幾句話的人!”


    “呃……”方小魚回想了一下,的確,自己最後才問是不是他救了她,好像挺不懂得感恩的,“對不起!謝謝你救了我……”


    “方小魚!”明穀突然間風度全失的咬牙切齒喊道,“你當你自己是菩薩嗎?你當你自己是神嗎?你知不知道你的左臂差點就廢了?你知不知道流血過多會死的?你知不知道掉到水裏不會鳧水會淹死?你知不知道鮫鯊聞到你的血味會吃了你?你知不知道全身經脈受損你會一生殘廢!你知不知道一場大火能將你燒成灰燼!”


    被罵了……方小魚呆呆地看著一臉激動的明穀,她從來沒見過他這個樣子,明穀一向清冷淡漠、無甚悲喜——“對不起……”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麽道歉,隻是明穀的樣子讓她覺得她應該是做錯了什麽,他現在、有點像生氣時的雷遲……


    聽到方小魚歉意的回應,明穀深吸一口氣,卻依舊壓製不住久藏的情緒。


    “你究竟是什麽人?”低沉的嗓音問出詭異的問話。


    “我……”他不是已經都知道了嗎?方小魚無辜地眨眨眼。


    “蘭榮伯三女茹雨,榮城人人皆知的‘鬼顏’醜女;歸海幫霸子傾心的女子方小魚,財貌雙全的五子樓主;茹雨入贅給丹國第一公子,又納了雷門三少雷遲為侍郎;方小魚與歸海幫幫主霸子兄弟關係匪淺,與丹國新貴禦史中丞諸葛四季相交甚密,又在千草苑萬兩包下……我蘭君,私下竟還與言家前任家主的獨子武會元言無過兄妹相稱,甚至……連當朝太子見你落水都不顧安危入海相救!任誰看,這都是一個心機深沉,性喜玩弄男人的風流女子!可你……”可她卻是為這些男子不惜散盡錢財千裏相隨還動不動拿命去救人!如果這是她收服男人心的方式……無論是不是,結果擺在眼前。


    方小魚想了一下,眼睛眨得更快了,她、她沒想那麽多,她隻是在找哥哥的同命魂借以保護另一個世界的哥哥而已,這是她自殺來到這個世界的唯一目的……不過現在聽明穀這麽一說,她大概明白為何言無過總是對她萬分防備排斥了。對了,明穀剛剛說——“你說萬俟容人救我?那他人呢?他有沒有事?”


    方小魚突然憶起昏迷前那恍若噩夢重現的情景,鹹腥的海水卷著她的身體肆意翻滾起伏,鮮血合著體力有限的氣息不斷地被她吐出,又被迫吞進混雜的海水,當身體無力地慢慢沉向海底的時候,她在恍惚間看到一個白影向她飄來,然後……就和兩年多前她第一次出現在這個世界時一樣,那道白影飄到自己身後,臂膀從她兩臂之下穿過摟住了她的身體,讓她靠近了一個溫暖而健壯的身軀,再然後……她就失去意識了。


    但是那兩次溺水瀕死的記憶如此深刻,那幾乎一模一樣的動作、情景讓她可以肯定救她的必是同一人!


    現在想想,她穿過來之後看到的第一個外人恰是化名“墨容”來贈藥的萬俟容人!救她的人原來是他!


    見方小魚的注意力又不知道跑到哪國了,明穀覺得自己就像個傻子,不,是這個女人是個傻子!她可以為自己衝進漫天大火,也可以為言無過自傷經脈拚死相救,甚至在大京高手環視威脅之下力保皇甫雅……在重傷之後首先想到的不是她自己而是別人的安危!這樣的女人,何其傻?可被她所眷顧的人們,又何其幸運?雖然心中的話沒有說完,但那一半的發泄也足以讓他平息心中的情緒,明穀開始一一回答方小魚的問題,雖然還是淡淡的語氣,但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刻意冷漠。


    “我們現在在天海島的一個小漁村,我不知道其他人現在怎麽樣,但是你落水後,海寇團已經撤退,言無過、諸葛四季和萬俟容人下海找你,引得太子的護衛們全都下了海,沒有找到萬俟容人和你,但卻把言無過和諸葛四季強行帶上了船,之後的情況我就不知道了,至於萬俟容人……”明穀口中一頓。


    “他怎麽了?我、我應該是被他救起的,我、你、這裏……”方小魚有些慌了,原本萬俟容人的生死她並不太在意,可是如果他因為救她而出了什麽意外……而且他還救了他兩次!


    “他……”


    正當明穀微微露出難色時,一個高亢嘹亮充滿了活力的女聲突然傳來。


    “明大夫!明大夫!你要的藥材我給帶回來了!咦?你妻主醒了?太好了!這位夫人,您真是好福氣啊!有這麽一位相貌出眾醫術高明又對你死心塌地的夫侍!”


    “咳咳……”明穀偏過頭,萬年蒼白的臉上竟似乎泛起了一絲紅暈?“我、我去煎藥……”


    “等……等等!明穀,萬俟……”明穀什麽時候成了她的夫侍了?還有他還沒說萬俟容人怎麽了呢!


    “你問花大姐吧……”明穀拿著藥頭也不回的走掉了。


    “花大姐!”方小魚勉力微微抬起身點了個頭,打量了一下眼前這位漁民打扮的樸實婦人。


    “哎哎哎!別亂動、別亂動!你傷的可真是重啊!我們前兒在海裏發現你們的時候都差點嚇死了!當時啊!你們三個人、哦還有一條狗就擠在一艘小船裏,後麵跟著一群沙魚,你身上啊全是血!滿滿的血,整個就是一血人!但那群沙魚居然隻是跟著你們而不攻擊,蠻奇怪的,哎呀!不過你們沒事就好!明大夫真是不錯啊!這兩天他可是衣不解帶地照顧你,你看那小臉憔悴的,嘖嘖!心疼死個人哦!花大姐活了四十多年還沒見過長的這麽俊的男人哦……”


    沒等方小魚開問,熱情的花大姐就自動說了一堆,方小魚幾次想插嘴問太子爺的情況但完全找不到機會,隻得閉上嘴微笑著聽花大姐將明穀從頭到尾誇了一個遍,照她說的情況,要不是看在明穀已經有妻主了,她們早就把他搶回家了“好好疼愛”了!方小魚也就明白為何明穀會對這些漁民說他是她的夫侍了,隻能說,這個世界的女子彪悍啊!沒主的男人人人敢搶……


    “花大姐!”方小魚提高音量。


    “明大夫那絕對是……啊?小妹兒你要問什麽?”


    “花大姐你說我們是三個人一起出現的,那另一個人呢?”


    “啊!那位公子啊!”花大姐臉上竟然出現了少女般的嬌羞神態,說話也沒有之前那麽直爽幹脆了……“那位公子和小妹兒你是什麽關係啊?小妹兒可知他爹娘在何處?這提親該要多少禮錢合適?”


    幾個問題問得方小魚傻了眼,“這個……花大姐,你能不能先讓他來見見我?”這到底怎麽回事?


    “哦!好好好!我去請他!”


    花大姐走了出去,方小魚側頭看著床邊蹲著的黑犬,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地問道:“芝麻,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汪!汪汪!汪汪汪!”


    “嗯!哦……”她當然聽不懂黑犬在叫什麽,她無聊而已。


    明穀拿著外敷的藥進了房,看到一人一狗似模似樣的交流畫麵,無語。


    一靠近床榻,黑犬就自動地跟他保持了距離,退到一邊,方小魚對黑犬的反應已經習慣了,隻能暗笑明穀是個實打實的“狗不理”了。不過再一想剛剛花大姐說鯊魚跟著他們卻不攻擊,難道說……


    “明穀,不會是動物都會這麽躲著你吧?”她以前倒是聽說過有人天生沒有動物緣,難不成明穀就是?正想笑笑,卻見明穀的左腕包著紗布,“你受傷了?”她有不太好的聯想。


    強行扯開紗布,數道刺目的傷口橫在明穀雪白的腕上,黑犬扭頭跑的更遠。


    “……當初明家走私私鹽是為了換藍草?”藍草名字雖然普通,但它由於藥性特殊產量稀少所以異常昂貴,食用過多後人體血液裏會帶上藍草的氣味,動物一概不近其身。“花大姐說他們發現我們的時候我全身是血……你把你的血塗在了我身上掩蓋我的血味?”所以那些鯊魚才隻跟著而不攻擊!


    顫抖的手指撫上那幾條深深的傷痕,“你怎麽能……”


    明穀重新包好紗布,看向一臉動容的方小魚,考慮是不是該在這個時候挾恩以報。


    “告訴我,當年,你可是真心待我?”這個問題梗在他心中太久了,一日不解開,他便一日無法順心而為的與她相處!雷遲能為她做的,他都做得到,隻要……隻要她當年對他有過一絲真心!


    看著明穀清冷卻豔麗的容顏,回想著第一次在千草苑看到他的情景,與他相處的那近一年的光景……說起來,來到這個世界,和她單獨相處時間最長的不是她的正夫皇甫雅也不是侍郎雷遲,而是他明穀。她決定說實話。


    “當初去千草苑,是因為我錯把你當做我要找的一個人。”


    明穀渾身一冷。他早就有心理準備了不是嗎?而為何還是會心寒?


    “但是,若我當初就知道你不是,我應該也會做出一樣的事。”明穀那時掩藏在冰冷容顏下的倔強,忍受屈辱不吐一詞的堅韌……當她第一眼看到他時的心情,她到現在依然記得。


    “那時,我想保護你,盡我所能的保護你。可終究什麽也沒做到,你當初是不是在心裏笑我多管閑事?”方小魚故作輕鬆的笑笑,當初自己一頭熱地照顧明穀,心裏其實是有些幫助弱者的成就感的,現在想想,當年估計被明穀當笑話看了吧。


    她想保護他。


    盯著方小魚的笑容,明穀確認著她的答案。然後,他從懷中掏出一個錦囊,從錦囊中拿出一個小物,然後握住方小魚的右手,俯身貼近她,最後抵著小魚的手指讓她將小物按入了他的左耳。


    “那就請繼續保護我吧。”彎起嘴角,明穀露出了一個讓方小魚為之恍惚的笑容,他的心,安定了。


    “我……”看著明穀的笑容和他左耳上瑰麗華貴的紅寶石耳飾,方小魚的大腦停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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