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還真可悲。


    三個人,一個是堂堂丹國太子,一個是丹國新貴五子樓主兼“雨”字號木器店幕後老板,再加一個大京日月醫館館主,可是呢,一個從來不親自帶錢,一個剛贏了點錢但是給手下拿著呢,最後一個身上的碎銀輸給了小魚一半,另一半這幾天都花掉了,而剩下的都是大額的銀票——大京銀號的,人家船主不認!


    船主見三人打扮頗為不俗,中間的女子雖然帶著帷帽看不清樣貌,但她身旁兩位公子的身型麵容卻皆是人中龍鳳,以她多年跑船經商閱人無數的眼光,此三人非富即貴!


    這要是往日,她捎帶著三人做個人情交個朋友也就罷了,但是最近世道不太平,她這兒也沒有餘糧啊!


    “三位沒有現銀,那拿些物什抵了也行啊!”船主看著明穀耳上的紅寶石耳飾說道。


    拿東西抵?方小魚倒是想啊!可她一向沒有帶飾品的習慣,頭上唯一一個用來簪發的翡翠珠釵也早就掉海裏了。太子身上倒是有幾個好東西,但是各個都有萬俟皇室的印記,小漁村的人不識貨所以沒引出什麽事,她早就讓萬俟容人取下收好了。至於明穀……看著船主貪婪的眼神,方小魚自然知道她想要什麽。


    見三人一直不答話,船主也沒了耐性,“三位不想上船就算了,後麵的!後麵的!”


    “這位夫人,聽您的口音……”一直微笑不語的萬俟容人突然開了口。


    然後方小魚就目瞪口呆看著口若懸河的萬俟容人沒幾句話的功夫就把船主逗得眉開眼笑,船主甚至親自領著他們上了船安排了房間,半點沒提船資的事……


    佩、佩服!方小魚現下對萬俟容人就一個字——服了!帝王的“禦女術”果然厲害!


    但是……當船主含羞帶怯地轉身離去後,她分明看見萬俟容人的眼中閃過一絲厭惡。


    “……不喜歡做的事情,何必勉強自己?”


    “嗯?小師妹你說什麽?”萬俟容人微微轉身麵對方小魚,仍是一副風流姿態。


    方小魚盯著萬俟容人沒有絲毫刻意做作的表情,又有點不確定自己的判斷了。“沒事,早點休息吧!”


    為了避過海盜猖獗的區域,商船繞了遠道,在海上時間總是顯得特別長,船主似乎也特別閑,每日早早地就到萬俟容人房門前報到,看見明穀也時不時的湊上前示好,但是蘭君一笑可是千金難買,船主碰了幾次釘子也就明白什麽叫做“隻可遠觀不可褻玩焉”了。隨著萬俟容人一天比一天起得晚,方小魚終於主動找上船主拉家常,聊起丹國流行的器玩、貴族的休閑娛樂,船主倒也是半個行家,她說丹國的士族階層這半年興起了很多新奇的玩法,都出自皇城的“五子樓”,現如今“五子樓”已經和姬夫人的“酒色財氣”並稱為丹國皇城兩大勝地!


    這個消息著實讓方小魚吃了一驚,現在皇城裏開的新五子樓是金鈴在負責,雖然她曾威脅諸葛三思幫忙照看,但短短半年不到的功夫就能將“五子樓”的聲望做到如此地步,金鈴絕對有做職業經理人的天賦。


    “我還托了好多關係讓人幫我買了一副福牌,可惜不會玩啊……”船主哀歎。


    “福牌?”那是什麽?方小魚疑道。


    “你沒聽說過嗎?就是五子樓裏的那些達官貴人們玩的紙牌,那,讓你見識一下!這牌麵上的美人圖可都是出自名家之手,都是按照“數風流”出品的美男雕塑畫的,嘖嘖!各具風流,引人遐思啊!”船主一張一張翻看著“福牌”笑得無比滿足,而方小魚就笑得更滿足了。


    她不過是隨口說過的東西,金鈴居然全都記得而且實現了!“數風流”就是新的木器店,主營是一些擺件和飾品,由於極品木料稀少,所以美男木塑她雕的不多,而且物以稀為貴,她讓銀鈴和阿祖每月隻出一個,初一上架擺著鎮店,然後月末最後一日將其出售給出價最高的買家。方小魚其實對賺錢並沒有太大興趣,她隻是給自己找點事做好玩罷了,很多安排也不過是按照她現代的思維隨性而為,所以她可不知道,就為了爭“數風流”裏的美男木塑,丹國朝野每個月都會迎來一輪新的爭鬥……


    當然也有人想打五子樓和木器店的主意,但是諸葛三思早已擺明態度這兩店是她罩著的,有忠智侯做背景,故而眾人就是有賊心也沒賊膽。


    一時興起,方小魚便教起船主玩牌,各式的玩法讓船主眼花繚亂又是興奮不已——要知道,像她這種常年呆在海上的人,日子已經無聊到在海麵上看到一條死魚都能開心半天……


    於是,一天下來,當明月升空時,方小魚再次脫離了無產階級隊伍進入了小資水平。


    第二天一早,船主又是開始守門,不過這天開始,她守的可就不是萬俟容人的門而是方小魚的門了……


    喝酒打牌賞月聽濤,回丹之旅一帆風順。


    等到商船終於到了丹國安城的港口時,船主以及船上的不少客人已經和方小魚結成了感情深厚的“牌友”!都說人的感情是玩出來的!此言不虛。


    在海上憋了許多時日,大部分船客一下船就嚷著要去大吃大喝飽口福,一個安城本地珠寶行的大小姐更是大方地邀請一幹牌友上安城最貴的酒樓暢飲。


    方小魚本想找家客棧先梳洗一番,但看看明顯瘦了一圈的萬俟容人,她還是決定先去安慰一下太子爺尊貴的口和胃。


    離午時用膳尚早,酒樓裏隻有幾個客人在大堂用茶點,所以那個財大氣粗的珠寶行大小姐便包下了好幾個包廂,一群人分了幾桌用著香茗糕點說說笑笑。


    在船上玩牌時,眾女身邊一般都是帶著隨身的小廝,所以方小魚還沒覺著什麽,可在這酒樓一落座,方小魚就難免覺得別扭了……


    女子們聚在一桌肆意談笑,而和她們一起下船的那些看起來應是夫侍的男子們卻都安靜地坐在一旁喝茶,無人開口說話。


    果然嫁了人的男子……不值錢啊!


    方小魚有些尷尬地站在廂門旁,這怎麽坐啊?讓太子爺坐次席?


    “哎!雨妹妹,過來這邊坐!”請客的大小姐衝著方小魚喊道。


    方小魚一看——三個位子!連忙道了聲謝,帶著萬俟容人和明穀坐了過去。一坐下,眾女似乎早就摸清習性般言語調戲風流倜儻太子爺,視.奸.風華絕代明穀大夫,完全視方小魚於無物。不過也不怪她們,誰讓方小魚自己紗不離麵。眾女在船上的時候也曾好奇過,但等方小魚微微掀起一角讓眾女看到她臉上的膚色後,人人都非常理解她對麵紗的需求性了。


    萬俟容人麵對眾女的接連調戲應對自如,談吐風趣,勾得眾女笑得花枝亂顫,然後比賽似的炫耀家世身家,明示暗示他要是跟了她們定然榮華富貴享受不盡,讓方小魚又是皺眉又是好笑。


    隔著紅幃紗觀察萬俟容人的反應,雖然看不出有任何問題,但方小魚就是覺得萬俟容人其實並不喜歡如此和女子打交道,不過她又想不出他不喜歡卻會如此勉強自己的理由。


    算了,管他怎麽想的,等她確定了言無過的消息後,就把他丟去給四季!


    不過……太子爺好歹救了她兩次,她就這麽甩手是不是……太不仗義了?


    可他是當朝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她就算要報救命之恩,好像也無從報起吧……


    冷盤陸續端了上來,但眾女卻似乎半點動筷的意思都沒有,依舊興致勃勃地和萬俟容人聊著天,方小魚自然懶得理,於是獨自舉筷夾了一些明穀愛吃的放進他碗裏,見明穀靜靜進食後,她才有一筷子沒一筷子的吃著。她自己似乎都沒有注意到,這些日子以來,她過去照顧明穀的一些習慣又無聲無息地回來了……


    明穀本來被眾女看得頗為惱火,麵上如覆寒霜,卻更加冷豔動人,眼看就要甩臉子走人了,幸而方小魚及時動了筷子,看到碗中的涼食,明穀心頭微暖,臉色也好了不少。


    “吵死了!”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嬌喝。


    眾人一驚,頓時安靜了下來。


    請客的大小姐瞟了一眼廂門,輕輕喊了一聲“掌櫃的”,便笑著讓眾人繼續吃喝說笑。


    不一會兒,胖胖的掌櫃躬著身屁顛屁顛地跑到請客的大小姐身邊——


    “寧大小姐您消消氣!您消消氣!您知道的,喬二小姐她……”胖掌櫃一臉為難……


    “我什麽都不知道啊!掌櫃的,她怎麽了?”寧大小姐的表情卻並不像是不知道的樣子。


    胖掌櫃下意識看看廂簾,然後低聲說道:“喬二小姐多喝了兩杯,脾氣難免大了些,您大人有大量……”話不用明說,安城的人都知道,自從喬二小姐成了親,她就幾乎每日都在外喝個爛醉,關於原因的傳聞有很多,各個都說得跟真的似的,外人也弄不清,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喬二小姐是受了情傷……癡情的女子總是惹人同情令人敬佩的,掌櫃的隻好四下作揖,請眾人諒解。沒辦法,喬家和寧家都是安城的大戶,他哪敢輕易得罪!可他卻不知,他不說是喬二小姐還好,一說是喬二小姐,這麻煩就更大了!


    “我可不是什麽大人!”寧大小姐突然揚起聲調,衝著廂簾高聲道:“哼!我說是誰像條瘋狗一樣亂吠呢!原來是喬家的一條落水狗啊!嗬嗬……”她可是想打落水狗很久了。


    “寧大小姐——”胖掌櫃快急死了。


    “寧珍兒!你敢罵我是狗?你給我滾出來!”廂簾被人一劍劈開,將簾旁的數人嚇得趕緊躲到遠處。


    一個一臉怒容的粉衣女子如風般持劍衝了進來,一見席上正對麵的寧大小姐,手起劍落,紅木桌立刻一分為二,逼得眾人紛紛站起後退。


    “你……你瘋了!”寧珍兒的小身子骨開始發抖,不知是氣的還是嚇的。


    粉衣女子泛著紅絲的雙目仿若冒火,長劍劍花一抖便直直朝寧珍兒刺去!


    廂內頓時尖叫四起。


    寧珍兒似乎也沒料到粉衣女子會如此反應過激,竟然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方小魚歎了一口氣,上前一步伸出筷子夾住劍尖。


    “找死!”反應挺快的粉衣女子立刻抽回劍,一轉劍鋒劈向方小魚——


    “穀哥哥?”粉衣女子突然停下攻擊盯著方小魚身旁的明穀驚道。


    方小魚深深吸了一口氣再重重吐出……安城安城!她怎麽會忘了,安城還有這麽一號人物!她一下船就該盡快離開的,她居然還跑到這個什麽最貴的酒樓撞槍口。


    廂內眾人看著這一戲劇般的變化都傻了眼,然後,她們竟然看到原本持劍行凶的粉衣女子竟像是受了萬千委屈般一臉痛楚地淚流滿麵。


    “穀哥哥……真的是你!”“哐鏘!”銀劍落地。


    “穀哥哥!”粉衣女子在眾人驚疑的注視下含淚撲向明穀。


    方小魚扔掉筷子,冷冷地看向明穀身前的粉衣女子,她曾有過一麵之緣的明穀前未婚妻——安城喬二小姐喬采萱。


    還真是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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