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龍宮,九曲環廊。


    大鼓四人引著一條小青蛇在珊瑚樹林中穿梭。遇到守衛,小青盤在大鉗脖子上,化作一條青色的帶子。


    守衛沉聲道:“來者何人?”


    貴寶上前道:“前殿龜侍衛,帶手下回水晶宮複命!”


    守衛忙施禮道:“貴寶大人,五百年不見了!可曾與龍王預約?”


    貴寶遞上一支紅珊瑚,“老兄是龍宮千年警衛,憑著這支珊瑚,還需要預約?”


    守衛一笑,“如此,就請吧。”


    大鼓等四人魚貫而入。


    水晶宮金碧輝煌,巨大的紅珊瑚立於兩側,輕紗墜地。


    大殿中,敖廣攤在巨大的珠母貝王座中,醉眼朦朧地看著手中的蛇形簪,口中不知在念叨什麽。


    貴寶四人突然出現,敖廣端正了坐姿。


    他看著四人跪伏於地,問道:“你等為何提前回歸東海?”


    貴寶道:“小主子得知身世,惱恨我等,把我們攆了回來。”


    敖廣一副醉態哼道:“一群廢物!滾回去,守著她,別讓她給本王惹麻煩。”


    貴寶抬頭道:“小主子現在修成人身,長得如花似玉,像極她的娘親。大王可願見她一見?”


    龍王立刻打斷,“不見!不見!”


    貴寶不甘心地道:“如果她祛除妖血,想做神血後裔,位列仙班呢?”


    龍王醉醺醺地擺了擺手,“本王可沒臉去給她打點神位。我這東海龍宮的位子,江河湖海多少小龍盯著呢,我要落下把柄,就給了別人上位的機會。”


    貴寶冷眼看著王座上的人,“當年玉芙蓉寧死也沒授人以柄,大王在淩霄寶殿有上仙庇護,別處小龍,哪裏動得了您的根基?為小主子謀一個前程對您來說也算小事一樁。”


    龍王歎道:“千裏之堤毀於蟻穴,我身為上仙,自當嚴於律己。”


    小青冷冷地注視著這一幕,心想竟還想著他能借自己引水令……這種冷血無情之輩,可惜娘親錯付癡情。


    貴寶見敖廣態度堅決,回稟道:“大王聖明,如此說來,我等還是速回臨安伺候小主。”


    敖廣不耐煩地點點頭,“都退下吧!念你們在人間辛苦了五百年,賜你們一席蟠錦宴,下去用餐吧。”


    貴寶等人磕頭謝恩,交換著眼色退了出去,臨走向小青悄悄示意引水令的方向。小青點點頭,靈巧地攀上了一株珊瑚。


    敖廣一個人喝著悶酒,自嘲地笑了,“對,本王就是要嚴於律己!違反天規的擔驚受怕、痛失所愛的肝膽欲裂……本王嚐一次足夠。”


    在他麵前的珊瑚上,一條小蛇正盯著龍書案上的引水令。


    片刻後,酒壺滾落一邊,敖廣已經醉倒。


    小青化作人形剛拿起引水令,被敖廣一把抓住了手腕。


    敖廣神誌不清地喊著,“芙蓉……你終於回來了。芙蓉,對不起!”


    小青恨意橫生,不由裝作玉芙蓉的口吻咬牙切齒道:“對不起,若非你棄我不顧,我怎會如此下場?”


    敖廣醉眼朦朧地道:“我雖是龍王,不也是這天規之下的螻蟻?為何你寧可離開我,也要留下那個孽種……威脅我的神位……”


    小青怒氣衝天,瞬間抽手而出,“說到底你不過是眷戀區區神位!身為人父,卻想將自己的親生骨肉置於死地!身為人夫,眼見妻子橫死卻不管不顧,你無情無恥!”


    敖廣一驚之下,神色清明了些,“你不是芙蓉,你是誰?!”


    小青恨恨道:“你不配提我娘的名字!”


    敖廣大驚,“你是那個孽種!你來認祖歸宗?告訴你,水晶宮沒有你的位置!”


    小青淡淡一笑,“龍王陛下,我向你保證,這是我最後一次見您。”


    小青踢倒龍王,轉身就走。蝦兵蟹將看到她從龍王的宮殿裏出來,驚慌失措。


    “有人闖入大王寢宮!快!”


    寢宮外腳步、兵器聲響起,小青化作青光,瞬間逃出大殿。


    金山寺外祭壇前,法海雙手掐住一個佛印,在祭壇中畫下一道金色的光芒,將圍坐的眾僧相連,形成一個巨大的陣法。


    一道閃電自雲層劈下,點燃了巨鼎周圍的柴火。


    火光燃起之時,許仙臉上猙獰的鱗片若隱若現,他痛苦咬緊了唇。


    心魔怒道:“許仙,你瘋了,我們會死的!”


    黑霧在許仙身上騰起,似想衝破他的身軀離開。然而許仙的衣袍上經文亮起,黑霧根本離不開他的身軀。


    許仙目光平靜,神色莊嚴,“忍苦捍勞,繁興大用,雖粗淺中皆為至實,惟貴心不易移,一往直前履踐將去,生死亦不奈我何。”他任心魔在軀體左衝右突,仍然鎮定自若。


    打鬥聲傳入祭壇,許仙在巨鼎中向外看,便看到了以一敵百的白素貞。


    心魔趁機道:“你還在執迷不悟嗎?你以為自己很偉大,你最心愛的人正在受苦!你為了他們不顧性命,他們卻要殺了你的妻子!你甘心嗎?不恨嗎?”


    許仙在鼎中掙紮起來。


    眾僧逼近鼎爐,齊齊念咒,咒語在空中化作道道佛光,如利刃一般紛紛刺入許仙的身體。許仙身下蓮花座出現裂紋。


    聽到許仙發出痛苦的喊聲,白素貞目眥盡裂,她狠狠地抓向了身側的僧侶。


    “還我官人!”


    “你們守在這兒!”法海收起法訣,鼎下三昧真火威力消減。


    法海將禪杖撈在手中,向白素貞攻去。


    “白素貞,你修行千年,難道不知道何為大道,何為犧牲?許仙情願舍去性命,也要成全大道,你如此作為,豈非讓他的一番犧牲前功盡棄?”


    “少廢話,官人一定是被你蠱惑,這些大道與我們何幹!我隻要帶回我的丈夫,帶回我孩子的父親,我何錯之有!”


    法海搖頭道:“紅塵愛恨不過是滄海一粟,你執迷愛恨,難得正果?”


    白素貞哈哈大笑,語帶蒼涼,“什麽才是正果?”


    法海道:“以天下蒼生為重,以慈悲為懷為念,就是正果!”


    白素貞悲戚道:“我與官人懸壺濟世,救了這臨安城多少百姓,我們親力踐行慈悲為懷,蒼生為念,可如今,正果何在!法海,如果你活活燒死我的丈夫,給我一個清平世界又有何用!”


    白素貞周身靈力激蕩,眾僧侶齊齊被攻擊,紛紛吐血倒地。


    白素貞與法海纏鬥多時,慢慢體力不支。


    許仙大喊,“娘子!這是我自願的!”


    “可我不願!就是死,我也要救你!”白素貞上前,被法海靈力擊中,口吐鮮血。


    許仙心痛,就要衝過去扶起她,眾僧立刻念經,他被一圈圈的金色咒語束縛住。


    許仙周身魔氣暴漲,股股黑氣衝天而起,丹鼎劇烈搖晃,身下的蓮花座一片一片碎裂。


    白素貞以劍支地,搖晃著站了起來,“官人,別怕……我今日拚卻性命也要帶你回家,人擋殺人,佛擋滅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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