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兒,你聽話,別再掙紮了。那麽久了,你還不知道嗎?”


    “冰妍,你殺了我,殺了我啊!”


    曾煜隻要一看到冰妍的臉,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妻兒,還有臨桉的五萬人,就這樣活生生的被折磨,死在了他的麵前,他明明看著,明明就在眼前,卻什麽都做不了。


    就是知道是什麽,也根本沒有辦法。全都是拜冰妍所賜,成了這幅模樣,憑什麽她可以這樣心安理得的呆在這裏,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的樣子,若是真有報應,為什麽死的那個人,被報應的那個人不是冰妍,全應在了無辜人的身上。


    於冰妍而言,那些人生命就像是草芥一樣,根本不算什麽。明明知道,還是什麽都做不了的樣子,已經把曾煜逼瘋了。要是一開始就瘋的徹徹底底,把自己殺了,會不會就不那麽難受了。


    仇人和親人就在眼前,卻是什麽都做不了,這種感覺已經把曾煜逼到了極點。活著的感覺,卻是最累的,這樣的生活也不知道還要活到什麽時候,明明都已經夠了。


    憑什麽,被折磨成這樣的那個人是他!憑什麽,他就隻能得到眼前的報應!曾煜根本不甘心,螳臂當車的招數已經用的太多,累到根本不想再以卵擊石。隻是想最後的還站在他身邊的人平安無事就好了。可就這一點冰妍還是不肯放過,非得把他逼到懸崖,把他推下去再拉著他,讓他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的一切,痛苦的活著。


    冰妍真是殘忍,殘忍到令人發指。這個人,把他帶到這世上來,卻是把他折磨的最慘的,根本沒有想活著的欲望。他對她其實也沒什麽利用的價值了,隻是因為他活著,是最後和她有血脈關係的人,否則依照冰妍的性子,早就已經是斬草除根,一點兒餘地都不會留了。


    “煜兒,你乖,很快就好了,很快一切都要結束了。等到結束了,娘親肯定把所有的事情都忘了,我們都忘了,你還是我的好煜兒,好不好?”


    冰妍摸著曾煜的臉,溫柔又寵溺,眼神中沒有殺伐果斷的狠厲,全是一個母親對孩子的疼愛。可這一切,在曾煜的眼裏全都是做戲,已經太晚了,根本不想再有任何關係。冰妍隻是給自己的心裏安慰罷了。


    “晚了,太晚了,不可能全都忘了。你忘得掉,我永遠都不可能忘掉。如若我忘不掉,冰妍,你也休想。我要你生生世世的都記得,根本沒有人愛你,在這世上,你沒有任何親人。我和你,早就母子恩斷義絕了,不用在我麵前演戲了。你知道嗎,隻要看到你的臉,我就覺得惡心。為什麽這世上竟有你這樣的人,為什麽死的那個人不是你,要是你死了,該有多好。”


    曾煜惡狠狠的說道,看著冰妍的時候,眼神沒有半分躲閃,就這樣直愣愣的盯著,眼神像是一把刀子要把冰妍看穿一般。若是他沒被束縛,手中也有一把匕首,一定會狠狠地刺入冰妍的心,再自殺,如此一切都可以結束,也是最後的贖罪。


    “你是不是還想打我一巴掌?冰妍,除了打我一巴掌,你還做什麽?就這些伎倆,這可不是那個殺伐果斷的冰妍。你應該用藏在袖中的匕首,一刀刺死我,也就不用聽這些話,就結束了。你不敢,因為我要是死了,你在這世上就是真正的死了。你還有宏圖大誌,怎可能會想著死。”


    冰妍又恢複了之前的神情,眼裏全是冰冷,一眼望不穿,竟有一絲深深地絕望,若不仔細看看,根本瞧不見她最後的動容。她是有些驚奇的,曾煜一直都是極其聰明的,在發生那麽多事情之後,整個人亂了頭緒,根本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冰妍知道,曾煜會想明白的,她的煜兒會調整好心態,可沒想到是那麽快。


    還以為,隱藏的很好呢。


    “小時候我不知道為什麽你那樣的狠毒,喂了我吃那麽多毒藥,又把我泡在藥水中。最初我想你隻是為了報複父親,因著父親從頭至尾喜歡的都是那個女人,你以為隻要抓住了我,父親一定會念著我,再回來。可惜的是,你的如意算盤打錯了,父親因著心裏的愧疚,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把我帶回去,他甚至是想著把我養在這裏,也算是對你的一種彌補。你恨著,怎可能這麽容易就放手,便讓父親親眼來看看,你是如何做的。”


    “你都知道?”


    當時曾煜不過是四五歲的孩子,有記憶,也隻是一部分罷了。冰妍以為,那時候,煜兒隻記得她喂他吃了許多毒藥,隻記得所有的恨意,原來有些事,他都是知道的,隻是一開始就沒打算說出來。要不是被逼到這樣的地步,估計這些話,血淋淋的傷隻會永遠放在心裏,不想對任何人提及吧。


    曾煜笑著,笑出了眼淚,他可真是一點兒都不喜歡掉眼淚。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他便忍了許久,就是遭了那麽多磨難,還是忍著。傷心處,何止是一處,真真正正的爹不疼娘不愛。要是沒有經曆過那些觸手可得的幸福,也許根本不會這麽難以接受,那樣地渴望著可以有一個完整幸福的家。


    他要的是那樣的簡單,卻從來都不曾實現過,全都是絕望,全都是!爹是這樣,娘親也是這樣!


    好不容易有了妻兒,夫人很愛他,很理解他,無論是他選擇做什麽事,夫人還是笑著,為他送上熱茶。女兒會跑過來,抱住他的腿,甜甜地喊他爹爹。他想著,要是就這樣該有多好,因著冰妍還有那個女人的出現,全都變了。


    “父親從頭至尾都沒對你動過情,就是尋常的小事,也可以看得出來。他的眼神中,全是在演戲。那個女人,就是離開了,他還是念著,直至最後相思而死。你一直不願意相信的事實,便是真真切切發生的。她才是被捧在手心裏的寶貝,要是一開始,你便看出來了該有多好。就是旁人勸你,你都不信,怪的是誰?我就是回去了,父親還是不看我一眼,除了把臨桉交由我,便是什麽都沒有。有時候我在想,他是不是想著,要是我從來都不曾出生該有多好。你想,我何嚐不是這樣想。你把上一輩的所有恩恩怨怨,全都報複在了我身上,覺得這樣才是對的,你覺得你把我生了下來,就可以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真是最毒婦人心。阿蓮甚至在死之前都同我說,我想看看奶奶,從來都沒有見過奶奶。可你把她殺了。”


    曾煜的女兒就是叫阿蓮,生的同蓮花一樣美,小小的人兒,乖巧懂事又可愛,特別貼心。從她剛出生,直至離開人世,曾煜都是一直寵著,把世間最好的東西。以及他的愛意,都給了她。還想著,他的阿蓮長大之後,要是嫁人是什麽樣兒的,他會不會哭著不願放手,然後夫人在旁勸著。


    在阿蓮死之前,他真是這樣一直想著的。


    冰妍根本不知道阿蓮竟是這樣念著她的,她隻是想著,要想煜兒真正的鐵石心腸,就必須得下一劑猛藥,這便是殺了他身邊的所有人。她曾遠遠的看到過阿蓮那個小丫頭,的確是個討人喜歡的孩子,要是前塵沒有那些恩恩怨怨的過往,她一定會很喜歡很喜歡那個孩子。


    可是冰妍心裏清楚的知道,根本回不去了。


    “我要是可以去陪夫人和阿蓮,該有多好。這幾年沒有見到我,夫人和阿蓮肯定很想我了。我好想她們,每每入夢,都能夢見她們,就在我身邊,像是從來都不曾離開過一樣。”


    曾煜想起她們母子的時候,眼裏全都是溫柔。這是他僅剩的,最後的溫柔,他想把她們寵著,狠狠地寵著。要是有一個機會,可以重頭來過,一定會假死找一個世外桃源,再不做什麽城主,就和她們母子兩在一起,安安穩穩的過自己的日子。哪怕是清貧了一些,隻要都在身旁,便是最大的幸福。


    過往不可複追,一切都不會有任何改變。夢中可以念著想著,然後遇見,現實中,除了殘忍,便是什麽都沒有了。


    “你要不是我的娘親該有多好。天底下有哪個娘親會像你這樣,這樣對自己的兒子、兒媳婦還有孫女,非得害得自己的兒子家破人亡,才覺得心滿意足。都說沒有不愛自己父母,果然是假的。我要有多好的運氣,才會一下子碰上了你們。你恨那個女人,我何嚐不是?就是被恨著,她還是活的好好的,絲毫不覺得愧疚,從她的眼神中找不到一絲一毫的虧欠。反倒是你,帶著這些恨,變成了如此醜陋的模樣。”


    回到臨桉的時候,曾煜就看到了,所有的一切,那些真正的真相。就是旁人說了,他是不信,覺得是騙他的。原來都是真的,信也好,不信也好,全都是真的。要是那個女人,一直都沒有回來的話,也許他的爹娘還可以假意恩愛,不會結束的那麽快。也不會在他那樣小的時候,被活生生的折磨成這樣。


    明明心裏恨一個人恨到了極點,卻還是沒有本事殺了她。那個女人,那個時候就在他的眼前,就這樣看著他,眼神中沒有一絲驚訝和愧疚,就像是看一個陌生人一樣,她好像是什麽都忘記了。不曾記得,因為她的出現,毀掉了什麽。因為她而埋下的禍端,導致死了那麽多人。


    這樣的心安理得,曾煜氣惱著,卻沒有任何作用,根本改變不了什麽。衝上去殺了她?真是天真。


    “我明明已經把她殺了,怎麽可能再看見她。她已經死了,煜兒,你別怕,我一定會把那些人都殺的幹幹淨淨,不會再有人打擾了。煜兒……”


    “你別再自欺欺人了,我很累了。和你這樣周旋,早就已經精疲力盡了。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同我也沒沒什麽關係了。你放下,或是不放下,我都不會忘了。”


    曾煜偏過頭不想再看到冰妍,真是有些想念還在臨桉的時候,守著那個屋子,好像夫人和阿蓮就在他身邊一樣。那是最後的好時光。


    也不知道,餘也怎麽樣了,可別是被抓到了。冰妍心狠手辣,一定不會輕易放過,別為了他一個扯謊的人,幹出什麽傻事來才好。這個世上,還對他好的人,也隻有餘也了。


    “餘也,餘也,你說我們這樣,那個人真的會來嗎?”


    扶霜想隨意找間客棧住下,餘也駁回了,本來就是怕出事才出來的,要是去了別家的客棧,也解決不了什麽事,說不定還有更麻煩的事。西域這裏,誰說得準?


    餘也說著,他們兩個人,都會爬樹,何不在樹上睡著,就是有人來,也想不到他們兩個人會在這樹上。且,在同一個地方,相互依偎,出事了也不至於是措手不及。這樣,便是最好的。


    任憑餘也說的天花爛醉,扶霜還是有些不太放心,這好像不是那麽一回事,又好像是說的挺對的。


    “扶霜,你就放心好了,我做事你放心。你都已經選擇我了,我也不可能會讓你失望,砸了自己的招牌。你就安安心心的在我身邊,要是有什麽事,有哪個人不知死活的過來,我一定把他打的滿地找牙。”


    “好了好了,你都這樣說了,我要是再推脫什麽,總感覺是有些怪怪的。反正我穿的是男裝,你看一個男人靠著另一個男人,怎麽看怎麽奇怪,反正要是傳到了小六那裏,被訓的又不是我,我不擔心。”


    “你還是個未出閣的黃花大閨女,怎麽說吃虧的那個人也是你。小六那邊,我自然是好說的,倒是你,要是被你的義兄義妹看到了,可就不是那麽一回事了。小扶霜,快躺進本大爺的懷裏。”


    餘也吊兒郎當的樣子,扶霜直接給了他一拳,白了他一眼。餘也這人一天不挨打,似乎都是過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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