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盛予感覺背後涼颼颼的,忙搖頭,“沒,我沒說過,不記得了。”


    蘇緲翻了個白眼,收了東西打算離開,溫盛予忙跟上,她走得快,他也跟得快,她走得慢,他也放慢腳步。反正就控製在兩步遠的距離。


    女人突然停下來,溫盛予也停下來。


    她回頭,他臉上露出標準的笑。


    “跟著我幹嘛?”


    “回家。”


    蘇緲作勢要打他,溫盛予忙將她的手拽住,放在嘴邊吻了吻,“小女孩的手都是用來吻的,不適合打人。”


    “小女孩?”


    “對啊,你就是小女孩。”溫盛予酒醒了,求生欲也回來了,蘇緲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腦海中卻在飛速思量著兩人之間的關係。


    這段時間她一直刻意忽視溫盛予的家庭和背景,好像他真的是無家可歸一樣,最後卻發現這男人無聊時掙的錢都是她們這種人這輩子都無法企及的高度。


    那他背後的家族,他所接受的教育,他的想法,他的生活……明明這個男人現在站在自己麵前,她卻沒辦法看清,沒辦法觸碰。


    想著竟然有了幾分酸澀,這些酸澀到了眼中,醞釀出了濕意。


    “你怎麽了?”


    溫盛予上身都濕了,頭發也都粘成一團,眼睛卻十分清亮。


    蘇緲忙收了情緒,深吸口氣道,“沒事,我不是什麽小女孩,我有情人,有工作,有過往。你呢?”


    “你想問什麽?”


    “溫盛予,你一直問我把你當什麽,那你呢?你把我當什麽?”


    突然一個嚴肅的問題砸下來,溫盛予有點懵了,直覺上不太想麵對,卻見著蘇緲嚴肅的臉蛋時,又是一陣緊張。


    喉嚨開始打結,動了好幾下唇,他卻沒能發出聲音來。


    “讓我來告訴你,在你眼底,我不過是靠著男人的包養,有了點小錢,經營一家小型酒吧,活得墮落瀟灑。”


    “讓你住進我家,不過是喜歡你年輕的身體,像是老女人都愛嫩草,說白了,不過就是性而已。對嗎?”


    “不是的。”


    他上前走了一步,因為急於否定,說話時聲音微喘。


    蘇緲同時往後退了一步,揚起小臉,淡笑道,“作為一個從小含著金鑰匙長大的大少爺,你應該從來沒失去過自己想要的東西吧,應該從來不缺女人吧。”


    “你可以在外麵玩樂,累了,還有家還有錢還有你帥氣的臉和一身本事,你坦蕩、熱情、直白甚至是充滿生機,而我,除了拚盡全力維持的漂亮身材,還算不錯的臉蛋,還有一堆爛攤子一堆煩心事。”


    “溫盛予,我不能陪你玩兒了。”


    蘇緲說出這段話時出乎意料的平靜,她眼睛盯著溫盛予這張臉,嘴角還能帶著笑。以為會有多遺憾,卻原來在看到他眼底的失落和驚訝時,竟也帶著幾分暢快。


    說完後,她轉身離開,與他之間的距離拉開得越遠,心口就越是悶得慌。甚至期待溫盛予真的像是狗皮膏藥一樣黏上來。


    但花久說的不錯,他聰明,有主見,有目的,明白自己的需求。一段關係,說要斷的時候,哪裏還管當初在床上的纏綿。


    蘇緲隻當這是一場意外,回到家後將溫盛予所有的東西都打包,放在黑色垃圾袋裏,很大一包,然後拖著出去,扔到垃圾桶。


    房間果然空洞了很多,心口也空洞了很多。


    現在是淩晨一點,在美國應該是白天,她在網上查到約翰所在的醫院,找到他的聯係方式,給他發了郵件。


    之後又給約翰所在的醫院發了郵件。


    很多專業詞匯都不懂,一個個的查單詞,一封一千多個單詞的郵件,她寫了三個小時,之後便是等天亮。


    溫盛予沒給她打過電話,甚至連微信也沒有發一個。


    到了東方泛白的時候,她終於有些沒忍住,流了淚,然後把溫盛予的聯係方式全部都刪除了,又將他的微信也拉黑。


    早上九點,蘇緲給小周發了條短信,她要出去一段時間,一個星期後再回來。


    就這樣,幹淨利索地和溫盛予說清楚,然後打包行李,離開這座城市。


    蘇緲一路開,開了很遠的距離,在一條岔路口的地方停了下來,左手邊是條往新餘市去的新開的公路,右手邊是廢棄的舊路。


    稍微思忖了一下,她踩了油門,往右邊去。


    這條路已經廢棄很多年了,也不記得在什麽時候聽人提起過這是最不容錯過地廢舊公路。


    離城市越遠,路邊的風景越是空曠,蘇緲也越累,畢竟一晚沒睡,她看到路邊有家公路旅店就住下了。


    “今天可冷了,房間都是空著的,你選一間吧。”


    蘇緲愣了一下,“你幫我選一間吧。”


    文穎笑著給了她一把鑰匙,“上樓梯左手邊那間,視野比較開闊,也有個陽台,我一個朋友每次來都住那裏,你還沒吃飯吧,中午需不需要給你準備點吃的。”


    “不用,謝謝。”


    陌生的關心不近不遠,恰到好處的讓蘇緲心底好受點,拿了鑰匙點頭離開了。


    一覺睡到太陽落山,房間都是金色的光線,蘇緲睜開眼睛時有一瞬沒反應過來自己在哪兒,隻打了個哈欠,望著外麵發呆。


    這時候聽到外麵有人說話,她套了件羽絨服就去了陽台。


    一個男孩在停車,長得白白淨淨,比溫盛予稍微矮點,看著比他更文靜,也更冷漠。


    “今天怎麽想著過來了?房間已經給別人住下了,可能要換一間。”老板娘的聲音輕輕柔柔,也沒什麽愧疚,看來這兩人是熟人。


    蘇緲手擱在欄杆上,見下麵的男孩抬頭看過來,她笑了笑,“抱歉,你要是喜歡,我讓給你。”


    對方隻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徑直往裏麵走。


    蘇緲自討了個沒趣,竟也覺得挺搞笑的。老板娘見她醒過來了,抬頭笑問了一句要不要下來一起吃飯,這才發現果真是有些餓了。


    睡飽了才有心思打量這周圍的風景,冬天是蕭條的,當在空曠的蕭條中配上一縷斜陽時,像是絕望心頭的那點顏色,溫柔得正好。


    像是這家店的老板娘。


    吃放的時候男孩也在,這時候老板娘文穎才介紹起來,他叫殷成言,經常來這裏,也是她那間房的常駐客。


    蘇緲眉梢微挑,“我知道你……”


    殷成言眉頭一皺,顯然很是不悅,蘇緲嘴角暈開笑來,這才接著道,“你經常去我的酒吧,若海酒吧,有印象嗎?”


    他手明顯頓了一下,這才抬頭細細打量起她來,蘇緲對他印象深刻隻是因為這男人向來都是一個人,不帶女人,也不帶男人。


    坐在固定的位置,點一樣的紅酒,然後離開。


    若海在兩年前她接手之前是一家gay吧,她接手之後隻稍微轉換了一下風格,至於有沒有gay,她一點的不介意。


    因此,現在的若海魚龍混雜,什麽都有,也因為如此,相互不幹涉,多方平衡。


    “你是老板娘?”


    “我是老板。”


    蘇緲笑著更正了他的話,殷成言無奈的聳了聳肩,沒再說話。兩人真正熟悉起來是在晚上,白天睡太多,晚上沒什麽睡意,下來倒咖啡時正好見他坐在客廳沙發。


    和陌生人在一起有種悠然的自在,不用擔心被人看穿心事。就算掏心掏肺的講了很多話也可能因為不再有交集而石沉大海。


    中途殷成言接了一個電話,他回來時嘴角不自覺的上揚了一個弧度,特別好看。


    “喜歡的女孩?”蘇緲打趣著問了一句,殷成言嘴角地笑漸漸收回,眸光放到遠處,似乎有些惆悵。


    過了大約半分鍾,他才以很小的聲音輕嗯了一聲。


    蘇緲沒再問了,隻歪著腦袋看著他,聊了別的話題,“你是怎麽發現這裏的?”


    “被那丫頭氣到,又不能拿她怎麽辦,就出來透透氣,沒想到還有這個地方。”


    “歡喜冤家啊。”


    她感歎似的說了一句,聊起吵架還能麵帶寵溺,這男人似乎陷得很深,也是,生活中念舊的人大多長情。


    殷成言側頭看了她一眼,喝口茶,漫不經心道,“是不是歡喜冤家我不知道,她是個蠢貨我倒是很清楚。”


    “女孩子隻有在有人寵的時候才會變成傻子,因為有所依仗。看來她很信任你。”


    “你好像很懂,那你來這邊是為什麽?”


    蘇緲被人這樣一戳,還真有些沒反應過來,剛剛打聽別人八卦的時候倒是舒坦,現在輪到自己了,似乎有些無法開口。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祭奠一下更年期的反複情緒吧。”


    實在是說不清楚,便隻當成一種情緒,殷成言詫異的看了她一眼,嗤笑出聲。


    “笑什麽?”


    “我在麵對時光的時候也情緒不穩定,有時候甚至無法控製,越是在乎越是失控。”


    說著他已經起身離開了,蘇緲望著他的背景,腦海中想著那句,越是在乎越是失控的話語。


    仔細想想,與溫盛予接觸越多,他對自己的影響越大。自己似乎也越來越不滿足,這種對一個男人的占有欲讓她方寸大亂。


    “越是失控,越是在乎。”


    嘴中呢喃著這句話,後又默默加上另外一句,“想要有序,就該斷開聯係,切斷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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