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看到這句話,代表購買率不足50%, 再買一章重新刷就可以啦  廂房裏的冷聲言語隱約傳出, 眾人皆知蘇若蘭的脾氣, 見她出來,各自暗中留意。


    芭蕉亭下,攸桐倚柱而坐,手裏隨意翻弄閑書,待蘇若蘭過來, 便似笑非笑地道:“費了這麽些功夫,你倒是難請。”秀眉微挑, 眼底帶了責備之意,覷她一眼,見蘇若蘭硬撐著不肯服軟認錯, 便仍低頭翻書。


    蘇若蘭站了片刻, 見攸桐隻管翻書晾著她, 隱約察覺出不同來。


    她忍了忍,才不情不願地道:“有事耽擱了, 請少夫人勿怪。”


    “唔。”攸桐抬手, 接過煙波換了新炭的手爐抱著,暖了暖指尖,才吩咐道:“南樓後麵那間庫房裏堆了許多東西,許久沒整理都落了灰, 有些貴重的物件, 放壞了怪可惜。這院裏就屬姐姐和周姑最穩妥, 周姑身子不好,這事兒便給姐姐罷——待會帶兩個人,將庫房的東西擦幹淨,回頭挑出來用,也算不糟蹋東西。”


    蘇若蘭聞言,臉色愈發難堪。


    後麵那庫房是什麽情形,她最清楚不過。


    南樓原是給傅煜住的,早年他也偶爾踏足,老夫人和沈氏添了許多好東西來這裏,因擺放不下,許多暫且收在庫房,定期擦淨擺著用。後來傅煜愈來愈忙,常年在外奔波,幾乎從這兒絕蹤,仆婦們也不再勤快換擺設。


    那庫房擱置了兩年,吃了些灰,更沒人肯碰。


    這回傅煜成婚,也是添了些新的過來,沒開庫房。


    到如今,那裏頭的灰攢了至少有三四年,稍微挪挪就能飄起滿屋灰塵嗆人的,她哪能碰?


    蘇若蘭一聽,便知是攸桐故意整治。


    她原就不忿這等聲名狼藉的人腆著臉占了少夫人的位子,這兩月揣摩下來,更覺此人軟弱可欺,離鄉背井、受人輕慢,沒幾分本事。看傅煜的模樣,顯然也是不喜此人,隻是礙於父命,不得不迎娶。相較之下,她雖是丫鬟,卻生在傅家,有老夫人的高看,與傅煜相識的時日更是遠勝攸桐。


    見攸桐帶了點商量的模樣,蘇若蘭哪會開服軟屈從的先例,當即道:“奴婢近來有老夫人的針線要忙,少夫人尋別人吧。”


    “每回都忙這個,將事情推給旁人,就不能換個說辭?”


    蘇若蘭被戳破,臉上掛不住,卻仍道:“院裏這麽些人,總有閑著的。”


    攸桐抬眉,“這麽說,是不肯?”


    蘇若蘭扭過頭不語,一副不聽擺布的模樣。


    攸桐眼底那點笑意也消失殆盡,將書往旁邊桌上一丟,臉色也冷沉了下來。


    兩人對峙片刻,攸桐才道:“在你眼裏,我這少夫人說話不管用,是不是?”


    這便是拿身份壓人了。


    蘇若蘭站得腳腕發麻,見攸桐仗著身份指手畫腳,讓她平白站了許久,眾目睽睽之下,隻覺得臉都丟盡了。她心裏又氣又惱,那憋了兩月有餘的怒氣沸水般翻騰起來,再一想她這位老夫人器重的大丫鬟竟要被趕去收拾那滿屋灰塵的庫房,更是怨憤含怒。


    遂冷笑道:“哼,水仙不開花,裝什麽蒜!少夫人自認為,德行配得上這身份麽。”


    這話說出來,滿院丫鬟仆婦皆倒吸了口涼氣。


    攸桐麵色不變,徐徐道:“你倒說說,我來傅家後,哪裏德行有虧了?”


    針鋒相對的言辭,一瞬間將滿院氣氛凍成了寒冬臘月。


    眾人噤聲不敢言語,籬笆牆外,傅瀾音聽見這般對答,更是瞠目結舌。


    ……


    自打那日在南樓嚐過蘿卜絲餅和蟹肉圓子,傅瀾音便時常來這邊尋摸吃的,攸桐也都用心招待,偶爾還會趁著在壽安堂碰麵的機會,問她想吃什麽,做好了一道品嚐。數回相處下來,她也看得清楚,二嫂待人寬和,對周姑和幾個小丫鬟也頗為體貼,平易近人。


    她頗喜歡南樓裏做美食時的熱鬧氛圍,時日久了,不自覺便會來逛逛。


    因近日傅煜歸來,她怕攸桐礙於二哥冷厲的性情不肯開火,原本還有點失望,誰知趁著晌午天熱溜達過來,大老遠就聞見了香味。


    這香味的源頭,自是無需多猜的了。


    傅瀾音心花怒放,直奔南樓。


    哪料到得這邊,便聽見攸桐和蘇若蘭的言辭爭執,隔著錯落的籬笆瞧見僵持場景。


    她生在齊州名門,自小便高人一等,受盡寵愛,丫鬟仆婦在她眼裏,自是恭順本分的。攸桐的底細她雖沒摸清,但相處日久,總還有點把握。那蘇若蘭的靠山她也知道,是壽安堂裏的老祖母,長輩身邊的人,平素她也會讓幾分,先前幾回來南樓,瞧蘇若蘭那偷懶怠慢的模樣,也沒說什麽。


    但主仆尊卑畢竟有別,蘇若蘭此舉無異於以奴欺主,甚為可憎。


    若是傳出去,旁人隻會說傅家教奴不嚴,尊卑顛倒,淪為笑話!


    傅瀾音不好插手此事,想了想,親自往兩書閣走了一趟,去尋傅煜。


    傅煜今日還算清閑,處理了兩樁雜事後,在書房找了兩卷山川誌來翻。見親妹妹專程來請,雖覺麻煩,卻還是挪動金足,往南樓走一遭。


    兩書閣離南樓不算太遠,他過來時,攸桐跟蘇若蘭仍在僵持。


    廚房裏菜肴做成,滿院香氣撲鼻,卻沒人敢去品嚐,各自站在不引人注意處,悄然屏息。而芭蕉亭下,攸桐倚柱而坐,麵籠薄怒,她的旁邊煙波春草滿臉憤然,蘇若蘭則挺直腰背站在那裏,頗有點傲氣淩人的姿態。


    滿院的人裏,眼巴巴盯著門口的攸桐最先瞧見他,緩緩起身。


    “夫君。”她招呼了一聲,麵帶不悅。


    ——當然該不悅,攸桐固然頂著京城的狼藉名聲,嫁入傅家後卻從沒犯過錯,這門婚事是各取所需,她固然需謹言慎行,卻也不是來受欺負的。


    攸桐一出聲,蘇若蘭也反應過來。


    她打死都沒料到傅煜會在此刻過來,麵色陡變,當即回身恭敬行禮,一聲“將軍”還沒出口,便聽傅煜冷聲斥道:“跪下!”


    聲音不高,卻肅然冷厲,滿含威壓。


    蘇若蘭駭然抬頭,便見傅煜麵色沉黑,不帶半點情緒,唯有雙眼冷沉含怒,震懾人心。


    傅煜執掌軍法,性情冷厲狠辣,出手從不留情,鐵麵威儀之下,軍中鋼筋鐵骨的硬漢都忌憚七分。但凡他威凜威含怒,這滿府上下的男女仆從,沒一人敢跟他對視。


    蘇若蘭乍見之下,隻覺頭皮森然一麻,雙膝發軟,當即跪了下去。


    滿庭院的仆婦丫鬟也似被這一聲怒斥震懾,匆忙行禮,甚至有膽小的丫鬟嚇得跪地低頭。


    傅煜走進來,兩道目光仿佛萬鈞重劍,落在她身上。


    方才南樓的情形,傅瀾音已簡略說了,傅煜不知緣故內情,得知是主仆僵持,進門後便先嗬斥放肆的蘇若蘭,而後看向攸桐。


    成婚之前,傅家查過攸桐的底細,雖說有些是謠傳汙蔑,但魏攸桐為人驕矜喜愛挑刺,卻非虛言。傅煜不知今日之事算不算她舊病複發,但平白無故被女人間的麻煩事打攪,十分不豫。


    他皺了皺眉,眉目威儀,仗著身高之便盯著攸桐,有點居高臨下的質問味道。


    “怎麽回事?”他問。


    攸桐盈盈站在亭下,迎著他目光不閃不避,從容道:“管教丫鬟。”


    “已經在院裏了!”春草又急又覺得好笑,“突然回來的,也不知要做什麽,進門就問少夫人在哪,我趕緊進來稟報。”她說話間,已將櫛巾和備好的寢衣拿過來,幫著攸桐胡亂擦幹頭發,待攸桐出了浴桶擦身穿褻衣時,便遞來那身水紅柔軟的交領寢衣。


    因暑熱未消,這寢衣做得單薄柔軟,穿上去身段畢露。


    攸桐跟傅煜還生疏得很,哪能穿這個出去見他?


    遂一把推開屏風後那衣裳,低聲道:“不穿這個。再拿件外裳。”


    春草愣了一瞬才明白過來,忙將備著明日穿的白羅半臂和隱花孔雀紋錦裁剪的長裙娶過來。攸桐匆忙穿上,將那條繡了芙蓉的玉色束帶係在腰間,怕傅煜等急了不悅,匆匆出門。


    到得內室門口,探頭瞧見外麵人影一晃,不自覺地深吸了口氣。


    而後理了理衣裳,抬步過去。


    ……


    屋裏已掌了燈,周姑奉命帶著蘇若蘭等丫鬟出去,傅煜站在側間,正隨手翻桌上的書。


    攸桐眉心微跳,有點尷尬。


    她曾立誌嚐遍天下美食,到了這邊也不改初衷,因在京城時被拘著不好出門,便想法子從外麵弄了本食譜來,或是照著做,或是翻新花樣,因翻的次數太多,邊角都磨舊了。這回遠嫁齊州,也沒舍得丟,今日翻出來後便先擱在桌上,打算找地方放著,誰知被傅煜逮個正著。


    魏家書香門第,她放著滿架詩書不取,卻夾帶這本書過來,著實不大相稱。


    覷向傅煜神色時,他那眼神確實有點古怪,仿佛嫌她不學無術似的。


    好在他沒深究,見她出來,隨手丟開。


    攸桐隻好硬著頭皮,仿若無事地將書擱在架上,瞧桌上已有熱茶,便沒客氣,隻道:“還以為夫君今晚有事要忙,會晚點回來,便趁著……”


    “我待會就走。”傅煜打斷她。


    攸桐“哦”了聲,從善如流,“是有事麽?”


    “有幾句話。”傅煜站在桌邊,燭光下神情淡漠,“你我為何成婚,想必令尊已說過了。軍中事務繁忙,我無暇理會瑣事,往後未必能抽空過來。既進了這南樓,一日住在此處,便一日是傅家的少夫人,傅家不會太虧待你。你也須安分守己,京城裏那些私事——”


    他頓了下,目露孤高,背轉過身,語氣也愈發冷淡。


    “你的私事我不過問。但往後行事,須留意分寸。記住了?”


    深邃疏離的目光望過來,有幾分警戒的意思。


    “好。”攸桐點了點頭,聲音也淡了下去。


    出嫁前在京城時,魏思道時常避著她,是以她試探了兩回,都沒能問出魏家為何答應婚事。不過傅煜的意思她聽得明白,這人必是認定她心裏仍藏著許朝宗,跟從前一樣驕矜天真,才會出言提醒,不許她給傅家抹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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