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尹海星原本臉色不大好, 看到明漫, 強撐了一下,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難得啊,你這麽早就下班了?”尹海星說。


    “心情好,下班就早。”


    尹海星:“……”


    此時明漫嘴角燦爛如陽光一般的笑容刀子一樣戳進尹海星的心。


    “尹導還不下班?”明漫說:“最近還在忙啊?”


    尹海星:“我……”


    明漫沒給他機會, 繼續說道:“應該還好吧?我聽說尹導要單獨執導的那部綜藝好像要停播了?”


    尹海星強撐著的那點兒笑容也沒了, 臉上有點掛不住。


    “我朋友還在等我, 先走啦。拜拜。”


    戳完刀子趕緊跑,以明漫這樣的功力, 照比阿勇那個級別的還差了很遠, 還不能接住尹海星下麵的話。


    明漫在門口看到孟昭,“怎麽這麽開心啊?”


    明漫:“剛剛在電梯口看到尹海星了。”


    孟昭:“尹海星怎麽說?”


    明漫:“嘲了他一波, 他什麽話也沒說出來。”


    孟昭打了個車,和明漫一起坐了進去。


    “綜藝的事兒?”


    “嗯。”


    孟昭:“那之前他汙蔑你抄襲那事兒怎麽算啊?”


    明漫:“不急。”


    陳筱東家距離公司不遠, 租的小區還不錯,明漫和孟昭兩個人拿著大包小包的禮品過去。


    陳筱東還吃了一驚。


    “漫漫姐,昭哥, 你們怎麽來了?”


    陳筱東穿著可愛的粉色絨絨睡衣,氣色看上去比前幾天好了很多, 沒有化妝,濃眉大眼,還是很漂亮。


    “過來看看你, 給你帶了一點吃的。”


    陳筱東把明漫和孟昭迎進門。


    陳筱東正在吃東西, 擺了一桌子的菜, 有魚有肉有蝦,還有看上去很有營養的笨雞湯,最邊上還放著一盤蔬菜沙拉。


    但是看陳筱東的樣子對那盤蔬菜沙拉並沒有很感興趣。


    “這麽豐盛?!”孟昭說,“你自己做的?”


    說起這個,陳筱東還有點臉紅,“不是不是,是……我組長做的,晚上他還有個飯局,就不能在家陪我了。”


    孟昭:“……”


    明漫:“……”


    孟昭:“什麽意思啊?現在就我一個單身狗了?”


    陳筱東趕忙擺手,安慰孟昭:“沒有沒有沒有。”


    陳筱東從抽屜裏找到什麽,遞給孟昭和明漫:“我們倆下周結婚,你們一定要過來啊。”


    孟昭:“……所以你剛剛‘不不不’的意思是,我不僅僅是個單身狗,還是個大齡剩狗?”


    一孕傻三年,何況陳筱東本來就傻。


    越描越黑,越解釋越不清楚。


    孟昭大掌撫住胸口,“天啊,戳心窩子了……救我……”


    孟昭表演得愈發賣力,明漫笑起來,“沒有人救你,我和筱東現在都要離你遠一點,不然我老公看到我和你走這麽近,會吃醋的。”


    孟昭感覺自己今天就不該來這一趟。


    陳筱東讓明漫坐下來,“你們也沒吃飯呢吧?一起坐下來吃點?”


    孟昭剛受完傷,這會兒也就不客氣了,去洗了洗手之後拿起筷子就吃。


    “我去!這是大勇哥的手藝?”孟昭手裏的筷子停不下來。


    “牛逼牛逼。”


    孟昭簡直讚不絕口。


    明漫也嚐了一口:“還行?”


    孟昭挑眉:“還行??反應這麽平平的嗎?這手藝叫還行?”


    明漫笑了一下,低頭,“嗯,我老公也會做飯。”


    一刀一刀又一刀,刀刀捅在孟昭的心窩。


    “行,你們,行,我再也不是你們的小寶貝了對嘛?”


    陳筱東怯怯的,“我、我要是沒記錯的話……你好像一直就不是。”


    孟昭不想再跟他們繼續單不單身這個話題,又嚐了一口湯,說:“行了,以後大勇哥幹不成剪輯這行,出去當個廚師也不錯,養得起你。”


    陳筱東當真了,“為什麽幹不成剪輯?”


    孟昭理所當然的說:“就那張破嘴,被人ko了唄。”


    反正阿勇本人不在,陳筱東又說不過他,孟昭想怎麽吐糟就怎麽吐糟。


    言歸正傳,明漫看向陳筱東的肚子,“現在孕吐的現象好點了麽?”


    陳筱東:“還是有,就……強忍著唄。”


    明漫:“你們要結婚的話,見過雙方父母了嗎?”


    陳筱東點點頭,“見過了。”


    “他媽媽……還挺喜歡我的。”


    陳筱東生在普通的家庭,在她很小的時候父親就去世了,她的母親一個人把她拉扯長大。陳筱東頭腦一般,上學的時候成績就不好,勉勉強強考上了一個藝術類的三本院校,上了大學陳筱東就開始勤工儉學,自己負擔學費和生活費。


    阿勇就不同了,阿勇是本地人,父母都是做生意的,開了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在北城區有一棟不大不小的別墅,家裏從來不缺錢花,所以阿勇一直以來都是這麽毒舌,就是因為家裏從小培養出來的底氣和自信。


    兩個人的家庭差距不小,又是未婚先孕,陳筱東一直戰戰兢兢的。


    後來見了阿勇的母親陳筱東才知道,原來世界上還有這麽好的人。


    阿勇的母親十分和善,保養得宜,看到陳筱東也喜歡得不得了。


    阿勇還有一個哥哥,他的母親說她一直都想要一個閨女。


    阿勇的哥哥又遲遲沒有結婚,所以阿勇的母親一看到陳筱東就喜歡得不行。


    阿勇媽媽的態度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一點陳筱東的焦慮。


    “那就好。很圓滿。”明漫由衷的說。


    “可是……”陳筱東欲言又止。


    其實明漫知道陳筱東想要說什麽。


    她是覺得自己因為不小心懷孕嫁給阿勇,是自己高攀了。


    明漫太明白這種想法了。


    因為在很久之前,明漫也一直被這種想法折磨著。


    甚至敏/感到在林斯寒母親的墓地,林斯寒一點點態度的變化明漫都會想很多,造成後麵的許多誤會。


    其實就是源於骨子裏的自卑。


    “沒必要這樣。”明漫說,“兩個人在一起,沒有合不合適,隻有相不相愛。”


    “隻要相愛,就根本沒有門當戶對這一說,也沒有性格不合這個講究。”


    陳筱東將信將疑,“還是因為姐夫寵你吧,你才會這麽想。”


    明漫說,“所以啊,還是要看阿勇是怎麽想的,如果阿勇想要好好的,那就沒有什麽問題,也不要把自己想得太低。”


    這正是陳筱東不放心的地方。


    組長……他是喜歡她的嗎?


    ——


    周一上班,楊振興親自把明漫叫到辦公室。


    明漫也有點驚訝。


    楊振興?


    整個項目組組長?


    為什麽要越過劉文波把明漫單獨叫過去?


    抱著滿腹疑問,明漫敲了敲楊振興辦公室的門。


    “請進。”


    明漫:“楊總。”


    辦公室裏,除了楊振興,還坐著另外一個男人。


    穿著休閑西裝,懶懶的靠在椅背上,翹著二郎腿。


    “岑總,這位就是新晉導演明漫,明漫啊,這位是新上任的我們的岑總,主管整個綜藝部。”


    明漫一愣。


    最……最高層領導。


    “你好。”岑久明把明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


    “你好岑總,我叫明漫。”


    岑久明說:“我看了你之前導過的綜藝,覺得想法還不錯,現在正好在跟楊總商量著,想要重金打造一部綜藝節目,稍微特別一點,足夠在各大娛樂公司的綜藝節目中拔得頭籌的那種。”


    “現在,我想聽聽看你有沒有什麽想法。”


    明漫想了想,說:“我覺得現在綜藝市場,可以分為幾大類。”


    這個說法倒有些新奇,岑久明比了個手勢,“你可以坐下說。”


    “首先總先流行起來的,是競技類,可是現在慢慢的演變,越來越多的綜藝花樣層出不窮,就好像電影市場一樣,有主打懷舊的,有主打刺激的動作的,有主打溫情溫馨的。我覺得如果往這個方麵去想的,可能性就有很多了。”


    岑久明:“那你覺得,現在缺少的是哪一類呢?”


    明漫很久之前就考慮過這個問題,遂回答得很坦誠,“一個是推理探案類,一個是恐怖驚悚類。或者,完全可以把這兩類融合到一起,成為一檔全新的欄目。”


    岑久明突然明白了為什麽自己的哥哥岑銘在他上任的時候要特意提一下這個小姑娘了。


    岑銘從商多年,是公私分明的人,不會有因為人情關係在工作中“特意照顧”過誰。


    明漫還是第一個。


    岑久明對明漫好奇,所以才找了楊振興,叫來明漫,有了今天的這場會麵。


    事實也證明了,哥哥的確是個秉公無私的人,要求特意照顧的人,一定是身居底層,懷才不遇的。


    如果岑久明去探尋,就一定能挖到金子。


    岑久明滿意的看著自己眼前的這塊“小金子”,對於岑銘送給自己的這份禮物很是喜歡。


    可是明漫並不知道岑久明和岑銘的關係,一直對於公司老大特意召見自己這件事兒覺得十分奇怪。


    結果第二天,劉文波就在會上宣布了,岑總欽點明漫作為最新一部綜藝的總導演,組建一個團隊拍攝綜藝。


    這個消息像是一記炸/彈,瞬間在公司內部炸開。


    這什麽情況?


    明漫擔任總導演?


    是之前尹海星的那部綜藝?


    這件事情明漫隻是震驚,尹海星就純粹是憋屈了。


    明漫看了一眼楊振興批給她的幾個人,對楊振興報告了一下,換了幾個,又加了幾個。


    總編劇是孟昭,後期導演是阿勇,拍攝總監是周灣,執行導演一共十位,明漫換掉了陳圓圓,加上了一個尹海星。


    楊振興看著明漫發過來的郵件,上報批準之後,反饋給明漫。


    “同意修改。”


    明漫看著這四個字,微微勾起嘴角。


    ——


    周末就是陳筱東和阿勇的婚禮了,林斯寒剛好休息,便和明漫一起參加。


    到達舉辦婚禮的酒店,下了車,林斯寒要往裏走的時候,明漫忽然停下了腳步。


    也不知看到了什麽,忽然就笑彎了腰。


    “怎麽了?”林斯寒回頭,順著明漫目光的方向望去。


    酒店門口立著大大的彩虹門,彩虹門上是新郎和新娘的姓名。


    明漫笑得肚子都痛了。


    “我……我終於知道,為什麽……阿勇啊哈哈哈哈哈哈。”


    就連請帖上都是寫著“阿勇”兩個字,並沒有寫大名。


    “現在我才知道……他的名字叫……季……季嬌泳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麽娘的名字……實在太適合他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進了門,剛好看到阿勇一身筆挺西裝站在門口。


    明漫再一次忍不住了。


    阿勇迎過來,和林斯寒握了手,恭敬地叫了一聲“林團長。”


    指了指他身邊的明漫:“怎麽了這是?”


    “被季嬌泳同誌驚到了。”


    林斯寒說話的時候也是強忍笑意。


    這麽多年憑借自己的唇槍舌劍闖天涯的季嬌泳同誌此時沒了聲音。


    “……你、你們先進去,我還忙……”


    阿勇一臉黑線的說。


    明漫忍了忍笑,臉都有些紅了。


    明漫和林斯寒遞上紅包,簽了名字之後走進會場。


    從會場就能看得出來阿勇對這場婚禮非常用心,很多細節是按照陳筱東的喜好來的。


    在明漫看來,阿勇完全就是一個逼逼別人一個頂倆,到了自己這裏,連一句“喜歡”都說不出口的男人。


    所以陳筱東的擔心完全沒有必要。


    阿勇的“喜歡”不在出口的話裏,而是埋在了平時的行動中。


    明漫和林斯寒到會場坐下來。


    “這裏的花都好漂亮啊……”


    “老公你看,餐具都是金邊的。”


    “水晶燈也好看。”


    林斯寒把明漫往懷裏拉了一下。


    此時林斯寒的心裏是愧疚的。


    他始終欠著明漫一場婚禮。


    二十幾歲,是小女孩一生之中最美麗的年華,總會對自己的另一半,對自己的婚禮抱有這樣或者那樣的幻想。


    可是林斯寒也隻是幹巴巴的把她娶回家,領了結婚證之後直接出差一個月。


    倆人最後見麵的時候,明漫連他是什麽模樣都記不清了。


    林斯寒吻了明漫的發頂。


    喉結上下動了動,沒說話。


    婚禮開始了。


    看到陳筱東一席婚紗曳地站在門口的那一刻,明漫的眼淚瞬間滾落。


    莫名其妙的,明漫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哭什麽。


    陳筱東平時總是小心翼翼,細聲細氣的樣子,經常被人忽略掉。


    今天,在這樣的場合下,她是最矚目的女主角,她是最耀眼最美麗的存在。


    這是一個女人,不論謙卑貴賤,一生之中最幸福的一刻。


    明漫是在為陳筱東感到開心。


    到父母上台的時候,陳筱東那邊隻有她的母親一個人,陳筱東說了很多很多感謝她母親的話,數度哽咽,阿勇站在一旁,默默地把自己的新娘攬在懷中。


    “爸爸,你在天上看、看到了嗎?女兒今天……今天嫁人了。”


    說到這裏,明漫已經躲在林斯寒的懷抱裏泣不成聲。


    “不哭了不哭了……”


    “乖。”


    “這麽多人看著呢寶貝兒。”


    最後陳筱東說完了,婚禮也已經繼續進行,可是明漫實在是個易感體質,還是哭個不停。


    林斯寒胸前的衣服濕的一塌糊塗。


    “怎麽這麽不堅強呢?嗯?”


    林斯寒捧起明漫的小臉,“讓老公看看,是哪隻小花貓兒在哭?”


    兩行清淚又一次不爭氣的流到林斯寒的手心。


    林斯寒趕忙重新抱住她。


    “好了好了,不哭了。”


    “一會兒老公搶捧花給你玩好不好?”


    哦,對了。


    婚禮還有個環節要搶新娘手捧花的。


    明漫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林斯寒。


    林斯寒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開心了?”


    婚禮進行到尾聲,主持人說:“那麽最後,我們請新娘背對眾人扔出手捧花,我們看看是誰這麽幸運,會是接到新娘這份最真摯的祝福。”


    好多人對這手捧花虎視眈眈,林斯寒也站起身。


    陳筱東背過去,手裏的花比了比。


    “三。”


    “二。”


    “一!”


    就在大家等著接的時候,忽然一個人往前跳了一步,還不等手捧花在空中飛出弧度,那人借著台子的力,一個驚人的彈跳。


    花束的尾巴精準的落到了他的手裏。


    “哦,已經有人搶到了!”


    聚光燈打在林斯寒的身上,大家的目光朝這邊看過來。


    莫名其妙的,大家不約而同的鼓起掌來!


    聚光燈下的男人,眉眼英朗,目光深邃,眼中似含著千年不化的冰山。


    他微微整理了西裝,手裏拿著那捧花,緩步走向某一桌。


    在那個姑娘麵前,錚錚鐵骨低下頭,彎下腰。


    唇邊是傾盡一生的溫柔。


    “這個小朋友表現得太好了,獎勵一束花。”


    林斯寒用隻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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