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巴桑的回憶


    [西藏活地圖]


    瘋子暫居的舊屋內,張立心的勘查著,最後站起來,下結論道:“恐怕不是接走那麽簡單呢。你們看,這是用腳連續蹬踏留下的痕跡,這是雙腳在地上拖動的痕跡,門邊有劃破布料的碎片,那個瘋子,是被強行帶走的。個人進屋,從足印看,身高都在1米8以上,會是什麽人呢?”


    方新教授拿著一條破毛毯和一件掛飾走出來,微有些得意道:“看來他們走得很急,而且,他們並不知道瘋子身上那些東西的價值。”


    卓木強巴看著那條肮髒的毛毯,問道:“這是什麽?”


    方新道:“這是緙絲的毛毯,具體是什麽毛還不清楚,但從做工來看,很有十三世紀藏區風格。這件掛飾是件鎦金嘎烏,裏麵有一套佛祖受難圖,我想,這些都是那個瘋子身上的東西,可以帶回去讓你父親看看。”


    三人悻悻回到卓木強巴家中,一路上卓木強巴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誰帶走了那個瘋子?是敏敏嗎?她又是為什麽呢?不!不會是她。”


    一回到家,卓木強巴就忙著打電話給他們天獅基地在藏區的分所,讓所有的員工都注意一個瘋子,雖然怎麽也不能得很詳細,但卓木強巴還是盡可能的詳細告訴每一位員工。而方新教授則拿著他找到的東西去拜見德仁老爺。


    德仁老爺已經很忙了,他要給一些遠到而來的朝拜者摸賜福,還要頌佛法,方新教授也隻能趁空讓德仁老爺鑒定一下他帶回的東西。沒多久,方新教授滿懷欣喜的跑出來,對卓木強巴他們道:“已經確定了,這是薩加王朝時期的緙絲毯,上麵是歡喜佛和眾明妃。至於材質,德仁老爺他還為見過這種絨毛,非牛非馬,非羊非駱駝,十分少見。那個嘎烏,則是現代的,是戈巴族特有的。兩旁的字是寂天菩薩文:世間諸災害,怖畏及眾苦,皆由我執生,此魔何年需。裏麵的圖畫有佛釋,於悲天地獄,受萬鬼吞噬之難,後來是傳中的麒麟,穿過九十九重天,才將佛從悲天地獄救出。並且……並且德仁老爺,這個傳是戈巴族獨有的,任何佛經盛典都沒有它的記載。你父親,他可以盡力幫助我們去尋找戈巴族人的地界。”


    “啊!”卓木強巴這才喜上眉梢,他知道,父親這句話的分量是相當重的,以父親的影響力,他們在物質上將得到極大豐富,一些以他的能力得不到的東西,現在都可以輕易到手。


    張立在一旁道:“可是,現在你們唯一的線索已經斷了,該怎麽找呢?”


    卓木強巴道:“不,你不明白。戈巴族的大致生活範圍我們是知道的,隻是從來沒有人去過。如今所有的線索都集中在一起,我們要找的獒和失落的佛經都極可能就在戈巴族的範圍之間,我們隻要帶齊足夠的設備,就可以出發了!”


    方新道:“嗯,這件事宜早不宜遲,那個瘋子的失蹤,實在不是一件妙事。”


    張立道:“那麽,我們需要一些什麽設備呢?”


    卓木強巴道:“強力驅動的越野車,登珠峰的全套設備,每人能夠攜帶的輕重型武器,食物,和一名出色的向導。”


    張立問道:“車和登山設備我可以理解,武器帶那麽多做什麽?”


    方新教授解釋道:“我們不僅是翻越海拔7千米以上的高峰,而且我們走的是一條無人之路,多年前我就和朋友一齊勘查過,我們要去的地方,可能是藏區最後一片原始森林。裏麵究竟有什麽生物,誰也不清,帶足夠的武器,才可以對付像野生犛牛這樣的大型攻擊性猛獸。”


    張立道:“這樣的話,恐怕我要和團部聯係一下,看看能否得到更多幫助。”他轉身向客堂走去。


    方新教授看著張立進屋,又摸著下巴道:“既然德仁老爺開了口,我想前麵的東西都很好辦吧,但是,出色的向導……”卓木強巴笑了。


    方新訝道:“難道你已經有合適的人選?”


    卓木強巴道:“是的。”他轉身走向內堂,卻並未進去,而是指著正在修剪枝葉的拉巴。這位白發蒼蒼的老仆還一臉茫然,卓木強巴已經開始介紹起來:“拉巴大叔,他就是我們西藏的活地圖。天空沒有留下翅膀劃過的痕跡,但大叔能在千裏之外追尋雄鷹的氣息,念青唐古拉山的神聖無法安撫他內心狂熱,雅魯藏布江的洶湧無法阻止他的腳步……”


    拉巴笑嗬嗬的看著卓木強巴,布滿皺紋的臉有如春日的暖陽,他憨厚的笑道:“強巴少爺,你怎麽把阿初王子的故事強加到我身上啊。”


    卓木強巴笑道:“拉巴大叔,你完全有資格擔當西藏的活地圖呢。你們知道麽,拉巴大叔年輕時是茶馬古道最有名的頭馬,而後擔任過駝峰航線的地麵導航員,藏尼邊境的勘查,90年代初還帶領登山隊開辟過南迦巴瓦登峰線,西藏有多少深溝,多少高山,他閉上眼睛也可以數出來。”


    卓木強巴隻了簡短的三件事,可他每一件,方新教授的嘴就張開一些,待他完,方新教授的嘴已張大成“o”型了,他激動的走上前去,久久握住拉巴的手,不原鬆開。拉巴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老英雄,請原諒我以前的失敬。”方新教授誠懇的道。


    他數次來過卓木強巴家,但一直以為拉巴不過是一名普通的老仆,解放前西藏還有很多農奴,解放後有些分了地自給自足了,還有些並不願意離開原來的貴族主人,便一直留在貴族家裏。是以方新教授從來就沒太注意過這個滿臉皺紋,滿手老繭的老仆人,今天卓木強巴起,他才知道這位老仆竟然有如此功績。茶馬古道,駝峰航線,都是久富盛名的險絕之路,雖一條是馬幫運貨樞紐,一條是空中死亡走廊,但都同樣凶險萬分;最令方新教授吃驚的還是南迦巴瓦峰線的開辟。


    南迦巴瓦峰是雅魯藏布江旁一處絕壁,在西藏是7000米級的最高峰,藏原語的意思是“直刺蒼穹的長矛”,其攀登難度之高可想而知,而拉巴,少也在六七十歲以上,他勘查南迦巴瓦峰時豈不是已年過半百,那豈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拉巴被教授的激動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連忙道:“千萬別這麽,方新教授是有智慧的人,和德仁老爺一樣,都是我拉巴非常非常尊重的。我就是一個跑山的漢子,趁腿腳還走得動,喜歡多走走。8歲那年,若不是老爺救了我,我恐怕早就和馬幫掉進滾滾怒江喂魚去了,是老爺用金子把我從康土司手裏換回來的——”起這些陳年舊事,拉巴總是感觸良多。


    方新釋然道:“原來如此。這就好了,有您做我們的向導,我就放心了。”


    拉巴愣道:“什麽?什麽向導?”


    卓木強巴道:“拉巴大叔,我們想去戈巴族人的領地。”


    “什麽!”拉巴手裏的花剪掉落在地,“為……為什麽少爺突然想去那裏?老爺知道嗎?”


    方新道:“德仁老爺已經同意了。”


    卓木強巴道:“難道大叔您去過?為何這樣緊張?”他拍頭道:“對啊,拉巴大叔可是我們藏區的活地圖呢,什麽地方沒有去過阿。”


    拉巴拾起花剪,緩緩搖頭道:“不,不敢隱瞞少爺,你的那片地方,拉巴知道,但從來沒有去過。老爺不是過,那是片被神詛咒過的土地,不祥的黑雲帶來永遠的陰霾,暗夜被邪惡的氣息籠罩。隻有失去良知的生命,才被拋入那永不能回頭的地獄。那不因該是少爺您涉足的地方,少爺。”


    卓木強巴道:“父親大人的話,我也記得,但是這次是父親同意過了的。而且,父親大人還過,藥師琉璃光佛投身地獄,以六方曼陀羅之花,解開數千年積鬱的怨氣。千手千眼觀世音,曾以蓮花持法,渡劫無數極惡之靈。就連釋迦如來,也放下自身的坐騎,守護著那些靈魂被丟棄,徘徊在黃泉路上無法回頭的枯魂。”他知道,拉巴是一個虔誠的信徒,不是普通的道理就能得通的,必須用父親的教誨來動拉巴。


    拉巴還是搖頭道:“老爺為什麽要同意呢?那可不是少爺能去的地方啊。老爺為什麽會同意呢?”


    方新教授這才道:“戈巴族人,可能守護著藏區佛滅以來上千年的佛典。那些千年前的經典,因該是走出山穀的時候了。這就是德仁老爺為什麽同意我們去的原因。”


    拉巴道:“不,你們不明白。那裏的環境惡劣到無法想象的地步。”


    卓木強巴急道:“那你是知道的,到底是在哪裏啊?大叔。”


    拉巴道:“在……準確的,因該是在西藏的南部,南部偏西。”


    “能不能在具體一些?”方新教授皺起了眉頭,因為他知道,拉巴所的,極有可能就是喜馬拉雅山脈橫穿而過的區域,哪裏有最高海拔的山峰,最惡劣的高原氣候,最寒冷的無人區,而且——將越過國界!


    拉巴沉吟著,用藏語念叨道:“老爺不因該同意的,那是魔鬼居住的地方啊。”他突然抬起頭來,問道:“少爺,教授,你們可知道,為什麽中印邊境遲遲不能劃定麽?”


    “嗯?”卓木強巴遲疑,方新教授道:“那是,曆史遺留問題。”


    拉巴撫摸著自己臉上的皺紋,似乎仍難以下抉擇,他微微閉目道:“那隻是一個方麵。而更重要的——勘測那片地方,太難了!解放後,拉巴曾和勘測隊一起去過,那是一片連綿不絕的大雪山。在你麵前的,永遠都是白雪皚皚的山峰,不管你走多久,那些山峰還是在你眼前,仿佛你在前進,它們也在前進。我們在山下紮營,以十二人為最佳人數組合分組,勘測隊先後派出三十多隻,從來就沒有隊伍回到過大本營。他們在風雪裏迷失了方向,直至死亡**也不會腐化,靈魂被禁錮在神峰之中,其中有一半,都是長年生活在高海拔地方受過專門培訓的藏民。本來我該隨第十三分隊進山,是一次意外的重病,才讓拉巴活到今天啊。少爺,拉巴勸你,不要去,真的不能去。”


    卓木強巴抬起頭,看著遠處的雪山神峰,他的決心確是無比堅定,他隻淡淡問道:“難道,戈巴族人的生活範圍,就在那裏?”


    拉巴似乎從卓木強巴的眼睛裏讀到他的信念,歎息道:“是的少爺。據戈巴族人就在那一帶生活,誰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活下來的。那不是一塊地方,在中國境內就有幾萬平方公裏,並包括不丹,印度,尼泊爾三國在內。如果少爺執意要去,可以從亞東往西走,要不就從定結或崗巴南下,我們這裏離定結近些,但是崗巴的路更好走。我隻知道這個大致範圍了,不過也有人,更靠西也見過戈巴族人,甚至他們的活動範圍要擴展至聶拉木縣城。”


    方新教授瞪大了眼睛,苦笑道:“拉巴老哥,你可知道你給我們圈定的尋找範圍?你把世界最高峰,圈給了我們啊!”


    [第三個瘋子]


    拉巴嚴肅道:“不錯,整個神山的山脈,極有可能就是戈巴族人活動的範圍。少爺,你要考慮清楚,你將麵臨的是什麽你可知道!最高的山峰,最冷的天氣,空氣稀薄,車輛難行,步行半個月,也可能不見任何人煙,山口的風,能把犛牛吹走;下一夜的雪,就能把帳房填埋,那是連雪鷹,也無法飛越的屏障。”


    聽到拉巴這樣,方新教授也不得不重新考慮。他木然道:“是啊,強巴,你要想清楚,這次與前幾次都不同。我們要去的地方,可是連高原鷹也飛不過去的神山啊。登山隊,隻是征服一座山峰,而我們要挑戰的,卻是整個喜馬拉雅山脈。”


    卓木強巴了頭,方新盯著卓木強巴,接著道:“平均海拔6300米,8000米以上的山峰10座,7000米以上的山峰50餘座;日平均氣溫零下30度,數萬平方公裏的無人區,山口十二級颶風,可將一人高的石頭或轎車吹得滿地亂滾,空氣含氧量不足10%,那隻占內地空氣含氧量的百分之五十不到。暴風雪,雪崩,地縫,每一處陷阱都是致命的,而我們的目標,確實在是——”


    “會找到的,我堅信——”卓木強巴扭過頭來,露出無比自信的笑容,那一刻,他那高大而強有力的身軀,給他的話增加了不少分量。他又看著拉巴,懇請道:“大叔,帶我們去吧。我要尋找的,是我這一生都想要尋找的東西。”


    拉巴露出愛憐的眼神,撫摸著這個他一手帶大的少爺,最後依然搖頭道:“少爺,拉巴老了,不能陪你去那大神山了。拉巴每天會念一百遍吉祥經,祈求紮西次仁瑪給少爺指引方向,祈求偉大的格薩爾王消滅前路上一切妖魔鬼怪。”


    卓木強巴有些焦急了,道:“可是大叔,如果沒有你的引路,我們又怎麽敢輕易踏入大雪山呢?”


    拉巴陷入了長思,一時誰也不作聲,空氣似乎被凍結,時間卻如絲般被抽走,忽然,拉巴恍然大悟似的,叫道:“少爺!我可以向你推薦一個人!”


    “嗯!”就在卓木強巴準備豎起耳朵聽的時候,他注意到了,兩道淩厲的目光正看著自己,那種光,邪惡,陰刻,就像吐著信子的毒蛇,又略有一絲熟悉,仿佛在哪裏見過。可是待卓木強巴側頭看時,那人已經轉身走入大堂,混入一群朝拜者當中,大家都是穿著寬鬆的藏袍,頭帶著氈帽,再也分不出誰是誰來。方新教授已經迫不及待的向拉巴發問道:“是誰?他去過那個地方嗎?”


    “嗯,是的。他是我的親弟弟,我想他可能對那一帶比較熟悉,據我所知,他至少去過五次。而且我想,他是見過戈巴族人的。”拉巴回答道。


    “那快帶我們去見他吧,拉巴大叔。”卓木強巴已經將注意力轉了回來。


    拉巴道:“可是,這件事,恐怕也的老爺同意,你們才能見到他。”拉巴露出為難的樣子。


    “為什麽?”兩人同時問道。


    拉巴支吾道:“這個,因為……他,他在紮基監獄。”


    卓木強巴和方新對望了一眼,深知西藏的兩人都知道,紮基監獄是西藏最大最全的監獄,看拉巴這個表情,看來他的親弟弟並不是在監獄裏任職,而是在裏麵勞動。隻聽拉巴繼續道:“每次我去探視,也是老爺事先關照過,不然是見不到巴桑的。”


    “啊!”卓木強巴疑惑道:“難道是重刑犯?”


    拉巴解釋道:“也不是很重,隻是,他似乎受到過什麽驚訝,導致精神上……這個,上次我去探視時他已經和正常人沒有什麽兩樣了,但是醫護人員告訴我,在某些特定的環境下,他還是會發病。”


    “精神病!”卓木強巴和方新教授不約而同的想起了唐明的哥哥唐濤,以及蒙河那個瘋子。看來,戈巴族人的領地裏確實發生了什麽驚人的事情,否則不會令去過那裏的人都失去狼。


    卓木強巴問道:“你弟弟有沒有對你起發生了什麽事情令他受到刺激?”


    拉巴道:“那怎麽會,醫生特意囑咐我不要問起這個問題,否則會令他發病的。據每當醫生認為巴桑已經好了,向他詢問這個問題時,都遭到了攻擊,有兩名醫生還差送命。隻是不知道現在他是否已經完全康複。”


    這時,張立出來了,老遠就笑著打招呼道:“喂,搞定啦!德仁老爺的麵子果然大阿,我們可以開團部那輛獵豹,武器嘛,從cq7.6到qc05,從54式到dcv05隨便我們挑,如果有需要,我們還能帶一挺qjz0式重機槍。”


    卓木強巴想起了神秘失蹤的瘋子和那道令他不寒而栗的目光,道:“那麽,事不宜遲,我馬上去請教父親大人,我們要盡量爭取早日出發。”


    德仁老爺掛斷電話,平聲道:“監獄長了,最多隻能去三個人,你們自己商量吧。”


    卓木強巴看了看,拉巴是領路人,必須去的,自己也一定要去看看,方新教授和張立……,這時,張立道:“那麽你們去吧,我先回團部準備一下比較好。”


    “不,”拉巴卻開口道:“我那個弟弟,他以前在部隊待過,若有突發事件,尋常的人難以製服他,十分危險,教授你看……”


    方新教授頭,道:“好的,我留下來,看看能不能從瘋子留下的物件裏找出更多的線索。”


    成立於1960年的西藏自治區監獄,位於拉薩北郊紮基村,因此也曾稱為紮基監獄。這裏是西藏唯一關押有重型犯、女犯和危害國家安全犯的監獄。1990年自治區監獄正式向國內外參觀者開放。卓木強巴等三人已站在監獄的大鐵門外。


    一名叫察西的警衛被安排接待三人,他認識拉巴,一見麵就告訴拉巴道:“他的病,經過醫生初步診斷,已經完全好了。”


    拉巴握起察西的手道:“謝謝,謝謝你們。”


    “三位,請跟我來。”察西將三人帶向監獄深處。


    在路上已經大致了解情況的張立問道:“拉巴大叔,你弟弟的年紀和你相差不會太多吧?他到底是為什麽被……”卓木強巴狠狠的剜了張立一眼。


    拉巴微笑表示理解,解釋道:“不,我弟弟比我接近三十歲呢。那時候父母關係不太好,他十歲的時候和母親搬到別的地方去了,後來是監獄的同誌通知我,我才知道他被捕了。具體是怎麽回事,我想察西比我因該更了解才對。”


    前麵帶路的察西接口道:“話起來,還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那是我剛剛分配到這裏工作的第一天,巴桑,他那副凶神惡煞的樣子看了可真叫人害怕。一臉橫肉,胡子拉碴,一身衣裳也被扯得破破爛爛的,大家都以為是哪裏來的瘋子,可沒想到他力氣大得出奇,接連傷了七八名警衛,大家才發覺事態的嚴重性。後來全部獄警出動,還用上了麻醉槍,才把他製服,當時他聲嘶力竭的喊著那句話,讓我至今還覺得毛骨悚然。他一直用著另一個國家的語言著,我需要保護!”


    察西扭頭看著,每個人都露出疑惑和不解,他又道:“是啊,想他已經強悍得那麽可怕,竟然還拚命的喊著,他需要保護,真是不知道他究竟碰到了什麽事情呢。本來我們這裏是不準備收押他的,可他一定要待在這裏才感到安全,一定要看到大批的獄警荷槍實彈的站在他旁邊,他才感到稍微的安全。為了在我們這裏服刑,他自己承認多次盜獵國家一級保護動物野生藏羚羊。我們起初還當他是瘋言瘋語,可他出了好幾處藏羚羊皮毛的地方,在他的地,我們一共查獲了藏羚羊皮毛500多張,那可真是一件大事件啊。”


    “咦?”張立奇道:“為了尋找守衛森嚴的監獄保護,不惜出犯罪的事,他的思路很清晰啊。”


    察西道:“不錯阿,他不犯病時,和一個正常人完全沒有兩樣,就是有時會突然受到刺激而變得狂暴不安,那個時候就危險了。有不少醫生想找到那個刺激源,但是都失敗了,現在羅追醫生他已經痊愈,可誰知道呢,又沒有人敢去問他問題試試。”


    卓木強巴和張立麵麵相覷,到底,那個巴桑,拉巴大叔的弟弟,會是怎樣一個人呢?


    一扇扇鐵門打開,察西道:“到了,巴桑就在屋子裏,為了保險起見,我們還是按程序來,先讓拉巴大叔進去探視,然後你們二位中的一位進去,醫生,他害怕群體,人多了反而更危險。”


    拉巴進去了,卓木強巴打量著這個地方,房間的門都包上了鐵皮,窗戶由防彈玻璃嵌上,似乎還做過特殊處理,使外麵能看到裏麵,而裏麵不能看到外麵。那個巴桑,被剃過的圓頭稍微有些尖,鋼針般的胡須從上唇一直向下圍成一圈又向兩邊延伸,直到同耳鬢的頭發連在一起。身形並不是十分高大,但體格勻稱,肌肉飽滿,渾身充滿了火藥般的爆炸力,特別是那雙眼睛,如鷹隼般明亮。兩兄弟摟抱了一番,而後慢慢交談起來。


    十多分鍾後,拉巴出來了,對卓木強巴頭道:“可以進去了,他,他願意透露一少爺感興趣的事情。”


    卓木強巴還沒邁步,張立搶先道:“還是我先進去吧,卓先生,對訊問問題我比較有經驗。”雖然他們團長告訴過他,卓木強巴不是一般的人物,可他還是認為,一個大老板,再怎麽厲害,也不能強過他們這些天天受訓練的士兵。


    “哦。”卓木強巴聽張立這麽,想了想道:“好吧。我想知道他到底在什麽地方看到了什麽東西。”


    張立進入房間,突然發覺裏麵的空間比外麵看上去的更,而那個極具攻擊性的巴桑,似乎就在伸臂能及的地方。巴桑先了一句藏語,張立一時沒反應過來,他又了一句普通話:“你是誰。”他微低著頭,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張立。


    張立勉強的笑笑,故作輕鬆道:“放輕鬆,我們都放輕鬆好嗎。我是軍區某團部的,我叫張立,這次來呢,是想……”突然,他看到一個拳頭由變大,已經近在眼前了。


    張立反應也算敏捷,三次榮膺藏軍區散打冠軍,最好成績是全國第五,但這次似乎發揮有失常,他側頭堪堪避開直來的一拳,就發現巴桑早已蓄積力量的左手擺拳以更淩烈的攻勢襲來,拳未到而風先至,其速度之快,是張立所罕見的。張立隻能抬頭後仰,而他的身體已經失去平衡,巴桑用腳輕輕一勾,張立把持不穩,慌亂中探出右手去抓巴桑的左臂。令他想不到的是,巴桑的應變更在他之上,拳收到中途,突然變爪,先一步抓住了張立的手腕,順勢一推一扯,讓張立變成背對自己,雙手一剪,一雙鐵鉗就牢牢的反鎖住了張立的兩臂,稍一發力,就這樣反剪著張立的雙臂把他舉了起來。


    這時門外的人才回過神來,拉巴大喊道:“巴桑,把人放下來!”而卓木強巴已當先衝進屋內。巴桑隻見門打開了,看也未看,伸手就準備推來人一個措手不及,沒料到,他感覺自己推在一堵牆上麵,驀然發現,進屋者是一名身高一米八幾的魁梧大漢時,已經來不及收手了。卓木強巴雙手一合,先緊緊的抓住了巴桑的左手,接著是一個轉身,整個人向巴桑壓過去,巴桑右手反鎖著張立,三個人就一齊摔在了地上。卓木強巴以絕對的身體優勢,壓得巴桑動彈不得。


    [巴桑的回憶]


    卓木強巴雙臂夾住巴桑的左手,雙腳絞著巴桑的一隻腿,與巴桑背貼背的倒在地上。拉巴也衝了進來,大聲問道:“你到底在幹什麽,巴桑!”


    巴桑放開張立,掙紮了兩下,卻始終不能把壓在背上的卓木強巴掀翻,這時張立又反過來,按住了他的另一隻手。察西最後一個進來,看了看屋子裏麵的情形,問道:“需不需要我叫人來?”


    卓木強巴感覺到巴桑已經放棄反抗,微微一笑,道:“不需要了,謝謝。”他翻身起來,仍保持著對巴桑的壓製,道:“我們隻是想和巴桑先生好好的聊聊,隻是房間裏太擠了。


    察西頭,轉身提醒道:“要心哦,很危險的。”出門長出一口氣,不禁咂舌,他早就看出這個大塊頭非同凡響,沒想到竟然厲害如斯!


    巴桑最後猛的發了幾次力,都未能掙脫卓木強巴和張立兩人,他才道:“你們贏了。”


    卓木強巴放手道:“看起來你並沒有什麽惡意,為什麽突然襲擊張警官?”


    巴桑和張立都各自活動著自己的胳膊,巴桑先指著張立:“你用的擒拿格鬥,是軍區特衛團的人吧,若不是突然襲擊,還比較難對付。”他又對卓木強巴道:“你用的摔跤手法,以這樣的身手,肯定拿過庫拜吧,若我全力應付你一人,勝負還不好哦。”張立聽了,差麵紅耳赤,沒想到,自己果然不是卓木強巴的對手。


    拉巴在一旁道:“巴桑,不得無理,這位就是強巴少爺,我常給你提起的那位。”


    巴桑這才肅穆起來,將卓木強巴上下打量了一番,讚道:“原來是強巴少爺,果然是天生神力。謝謝你,謝謝你們全家對我哥哥的照顧。”巴桑突然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頭,這倒讓卓木強巴吃了一驚,趕緊扶巴桑站起來,巴桑又了許多感激的話。


    張立對巴桑的技戰術十分懷疑,問道:“你是哪一隻部隊的,你的手法我從來沒見過。”


    巴桑一笑道:“你一定見過的,因為我知道,你們一入藏,就會聽到關於我們的介紹。”他捋下肩坎,露出左臂的肩頭,果然,張立驚呼起來:“藍蜘蛛!”


    巴桑的左肩,虯然的肌肉上,赫然紋了一隻藍色的蜘蛛,卓木強巴不了解,問道:“藍蜘蛛?是隻什麽隊伍?”


    張立如背誦課本般道:“尼泊爾藍蜘蛛特別別動隊,被稱作王牌別動隊,是與德國的紅蠍特攻隊和美國的海豹特種陸戰隊齊名的國際名旅。紅蠍特攻隊在二戰後就消亡殆盡了,而海豹特種陸戰隊你們都知道吧,作戰速度最快,效率最高,以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而著稱的超級精英支隊。藍蜘蛛別動隊,正是尼泊爾政府仿紅蠍特攻隊成立的一支特種兵作戰部隊成立於1977年,聘請的是當時世界最為著名的軍事教育專家和特種兵訓練專家為教官。他們為這支隊伍量身定製了一係列魔鬼訓練法則,其中不少訓練法被引用為國際教程。我們駐邊官兵到崗的第一天就要求了解這支部隊的特性,別的非法入境人員都不足以構成威脅,唯有這支部隊,有可能對我國的邊防造成極大的破壞。雖然他們不可能有大規模行動,我們要注意的是防止他們入境竊取邊防資料,探查我國邊防的部署。”


    卓木強巴道:“啊,不可能吧,我想尼政府不會有這樣的想法吧。”


    張立道:“雖中尼兩國關係良好,但是誰也不知道尼方成立這麽一隻部隊是為了什麽,防範於未然總是好的。你為什麽會在這裏?”最後一句卻是問向巴桑。


    巴桑高枕以待似的道:“放心,不用那麽緊張,對你們構不成威脅。我來告訴你們原因好了。上個世紀六十年代中期,大陸的赤色革命席卷全世界,中國周邊的國家都受到衝擊|奇-_-書^_^網|,尼泊爾王君害怕國內受到赤潮衝擊,要是革了他的命就不好了。所以下詔,成立一支超級精英別動分隊,其主要任務是保護王室成員出入的安全,由於訓練規程全仿紅蠍特攻隊,所以隊員們的肩部也如紅蠍特攻隊一般,紋上了藍色蜘蛛,這就是藍蜘蛛的由來。由於成立籌備工作已經是後期了,加上訓練需要時日,等這支隊伍訓練完成之後,紅色革命已經結束了,王室成員的安全工作用日常警衛力量便足夠,所以這支隊伍就一屆,再也沒有後來者了。”


    張立義正詞嚴道:“那你為什麽會來到中國?為什麽參加了盜獵藏羚羊的活動?”


    巴桑雙目突然呆滯起來,卓木強巴和張立身上的肌肉不由自主開始收縮,他們都要防備這個危險人物的突然襲擊,拉巴則後退了一步,局麵再次緊張起來。巴桑將牙咬得咯咯直響,似乎瘋狂的克製著自己,肌肉近似痙攣的收縮著,雙手微微顫動,連額頭都開始滲汗,卓木強巴和張立也沒有好過多少,他們背上都驚出一身冷汗。終於,巴桑戰勝了什麽似的,全身虛脫一般癱軟下來,平靜道:“是啊,我到底來做了什麽呢。總是要麵對的,逃也逃不掉。太可怕了,一切就像做夢一樣。”


    卓木強巴試探著問道:“你究竟碰到了什麽事情?是不是與一隻犬有關?”


    巴桑全身猛的一震,打了個激靈,好半天才恢複過來,抱著頭道:“不——不是狗,是什麽?為什麽我想不起來?”


    卓木強巴心中困惑,拉巴勸解道:“不用著急,慢慢想,總會想起來的。你就從頭起,詳細的告訴強巴少爺吧。”


    巴桑慢慢回憶著,思索道:“從頭起?——藍蜘蛛從成立之日起,就沒能發揮過一天的作用,而裝備精良又極費開銷,藍蜘蛛,除去一個好聽的名字之外,對軍隊對王室來,都成了一種負擔;而且,正如這位警官所,藍蜘蛛的存在,隻給尼國帶來政治上的危機。短短三年,這支號稱尼國史上最強,最精的軍事分隊,被迫解散。”到這裏,巴桑閉上了眼睛。


    卓木強巴皺眉,心道這樣要什麽時候才能到自己想聽的地方。張立默默頭,暗想原來這支隊伍命運多舛,難怪後來聽不到他們的消息了,還以為這支神秘的軍隊被很好的隱藏了起來,沒想到……


    巴桑繼續道:“由於這支隊伍隻是負責王室成員安全,事實上一天都沒有動用過,不涉及國家機密,所以,我們沒有被消滅,也沒有被監視行為,隻是像垃圾一樣被掃地出門。所有成員各謀前途,我便幹過各種職業,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依舊一事無成。就在這時,昔日的戰友找到了我,他們告訴我,有一條可以賺大錢的路。”


    張立霍然起立,道:“那條路,就是偷獵藏羚羊嗎!”


    巴桑自嘲的一笑,道:“不錯。想不到,曾經威名盛盛的藍蜘蛛部隊,竟然沒落到要用偷這一步。我們選擇了一條最危險的,同時也是最安全的偷獵通道。我們從通澤出發向北,翻西峽邦馬峰,渡過雅魯藏布江,一直要走到羌塘自然保護區下方,然後我們會向西,或者繞道北上,每年夏季就是我們打獵的日子。我們不去可可西裏,因為那裏的尋山隊很厲害,現在崗哨也增加了,路途遙遠,氣候也不太好。我們隻需要守候在藏羚羊遷徙的路上,每次能有10隻左右的收獲。我們前後去了四,五次,但是收成並不是太好,最多的一次也不過六十多頭,然後,我們感謝了……”巴桑嘴角一哆嗦,接著重複道:“我們改變了路線!”


    巴桑握緊了拳頭,深深的呼吸,看似盡量讓自己平靜,但給人的感覺他愈發的緊張起來。他用急促而略帶顫抖的聲音道:“那純屬巧合,或者是我們的報應,那簡直是魔鬼在給我們引路。我們在西風帶迷失了方向,茫茫風雪中走了十五天,連我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了哪裏,隻是知道我們仍在偌大的喜瑪拉雅山脈,我們似乎永遠都走不出去了。有三人被凍死,兩人患了雪盲,而活著的人,也都到了生命的極限,在翻越一座不知名高峰時,一名隊員失足跌落,順著雪坡滑了下去,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用對講機和我們通話,讓我們都下去,他發現了天堂!”


    巴桑一口氣完,大口的喘著氣,拉巴將早已準備好的水?


    ??給他,他就像從沙漠裏逃出來的人一樣“咕咚咕咚”的大口喝著。喝完一杯還不夠,拉巴又去給他倒水,直到第四杯,巴桑才露出一個猙獰的麵容,那不是笑,而是臉部的肌肉牽拉,使嘴向兩旁裂開,眼睛卻帶著一種殘酷的驚恐。門外關注著的察西看到這種情形,他知道,隨時得叫醫生了,巴桑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天堂!嗬嗬,真是天堂!”巴桑聲音有些沙啞,目光狂亂的打量屋裏的每一個人“那奇怪的鬼地方是怎麽生成的,我不知道,但是高峰突然凹陷下去,低陷的強度之大,是令人難以想象的,我們的海拔至少降低了兩千多米。而且,從我們所處的位置下去,難度比較大,第一次下降,有一半左右的隊員走失了。但是,當我們滑下去以後發現——”巴桑眼神一轉,“那裏不再隻有茫然的積雪了,參天的樹,青翠的草,望不到頭的森林,你第一眼看到時,那可真是一個天堂!可我的一十六名隊友,精英中的精英,全死在那天堂之中了。”


    張立的臉色變了,卓木強巴也一樣。要知道,十餘人的藍蜘蛛分隊,那就是一個特種作戰團了,要把他們全部消滅,需要投入的兵力人力都是驚人的,確全部死在一個看似天堂的地方,那究竟是怎樣的地方啊!


    “從雪峰上下去容易,要想再上去,那就難如登天了。那天堂外麵看著美麗,走進去才發現,那是地獄,真正的地獄。”巴桑向打量罪犯一樣看著卓,張兩人,目光來回掃視,“你們有沒有見過?馬蜂那樣大的蚊子?被叮一口能讓你一條胳膊都腫起來!你們有沒有見過,可以吃人的花?巴掌大的蜘蛛就藏在它的葉子下麵,一旦人被抓住,它們就來分一杯羹。你們見過半夜勒死人,把人吊在半空中的樹根嗎?你們有沒有見過躲在沼澤裏的螞蟥,一旦人陷進去,被拉出來時,就像全身掛滿了臘腸一般。”


    巴桑得兩人身上忽冷忽熱,不出那是什麽感覺,他又一次提高音量道:“可怕嗎?不!這些都不算什麽!都沒有嚇倒我們!我們克服了。我們走過森林,就看到了大片的草原,望不到邊的草甸,就仿佛和雪峰連成一片,同時,我們也發現成群的藏羚羊。我相信,那是被遺失的世界,我從來都沒看過那麽多的藏羚羊。它們也絲毫不怕生人,仿佛從來沒見過人這種生物一般。當時,我們都快樂瘋了,那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了金子。甚至就是我們拿住它們的同類,在它們麵前剝皮,它們也絲毫沒有感到驚惶。就這樣,我們一頭頭殺啊,一頭頭剝皮,直到手剝軟了,帶去的工具都裝滿了,我們還不甘心,決定先把那些羚羊皮運出去,然後再來。”


    巴桑臉上掛著笑容,仿佛又回到當時豐收的場景,他冷笑道:“我們當時決定的,趁著那些羊產絨的季節,暫時不把羊皮脫手,我們直接再去一次那個地方。熟知描述軍事地圖的專家記憶了地理坐標,我們把第一批戰利品,盡六百張羚羊皮妥善的保管起來,就保存在中國境內,就是我後來告訴他們警方的那批皮毛。我們第二次進去了,我們這次是從北往南,我們從宗嘎出發南下,一直翻過大雪山,那片處處充滿死亡陷阱的天堂,還在那裏,它靜靜的躺著,就像熟睡的黃金美人,等著我們呢。”


    巴桑到這裏,聲音突然了下去,低垂著頭道:“這次,我們碰到了別的人,他衣著奇怪,用當地的土語向我們警告著什麽,可惜我們根本聽不進去,我們滿腦子都是藏羚羊,黃金,藏羚羊就是黃金啊!為了不泄露行蹤,我們殺了他,我們殺了他!一隻負責保衛要員的安全部隊,第一次殺人,竟然是對付一個手無寸鐵的藏民!當我們再次踏入那片死亡森林!我們——”巴桑突然目光呆滯起來,整個人就像被閃電擊中一般,他無神的雙目瞪著空曠處,眼珠來回的轉動著,眉頭越皺越緊,神色越來越痛苦,他再次抱起頭,發出狼一般的嗥叫。


    張立和卓木強巴都處在全神貫注的狀態中,隻見巴桑神情不對,馬上站了起來,一左一右將巴桑夾在中間,防恐他突然發難。拉巴輕拍著巴桑的後背,一直安慰他,巴桑抱著頭仰天大叫道:“為什麽!醫生不是我已經痊愈了嗎!為什麽我想不起來!為什麽!”


    [狂野之男,狂野之車]


    拉巴無奈的看著卓木強巴,意思是我也沒想到會這樣。但卓木強巴已抓住一,他令巴桑冷靜下來,詳細的向巴桑詢問了那個被他們殺死的人的情況,沒想到巴桑對這件事竟然記得十分清楚。問完巴桑,卓木強巴一言不發的走出了房間,請察西叫來給巴桑治療的醫生。洛追醫生聽完情況後緩緩道:“這正是他好了的證明。因為受到過度刺激的事情讓人的大腦無法接受的話,大腦就會屏蔽那個信息,不能忘記,也不是刪除,隻是把它藏在最深處。如果他沒有忘記那件事情的話,那件令他異常恐慌的事情就會反複的刺激著他的神經,令他發狂。至於他的死者的情形,我想因該是真的,因為人心是向善的動物,對於第一次殺人的人來,他殺的或是看見別人殺的第一個人,給他的印象是最深的……”


    在離開監獄的路上,卓木強巴保持緘默,微低著頭,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在車上,卓木強巴也是一直看著車底板,看得拉巴心裏忐忑不安,人是他向少爺推薦的,現在似乎並不能幫上什麽大忙。拉巴探問道:“少爺,巴桑他……”


    卓木強巴微低著頭竟然露出了微笑,他抬起頭來,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定,摟著拉巴的肩頭道:“大叔,我決定了,一定想辦法,讓巴桑從監獄裏出來,他將會是我們最好的引路員。”


    “啊!”拉巴和張立都是大吃一驚。卓木強巴滿懷信心道:“還記得他他們殺過一個人麽?我詳細的詢問了那人的衣著特征,毫無疑問,和我從阿爸那裏聽到戈巴族人的裝飾完全近似,加上他們去的地域位置,更可以肯定他們一定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誤入了戈巴族人的領地。至於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呢,我詢問過醫生了,一旦回到那個地方,他會慢慢想起來的。”


    張立卻覺得毛骨悚然,告誡道:“可是,強巴少爺,有件事情希望你能弄清楚,他們可是擁有十餘人的專業特種軍隊,而今,似乎隻有巴桑一人活著從那個地方回來了,而且瘋了!那地方,究竟是什麽樣的,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已經超出我的想象範圍了,就我們幾個人去的話——”


    卓木強巴露出些許得意,道:“如今,將我們所經曆的幾件事情聯係起來,似乎正好解釋了這件事情的原委,戈巴族人生活的地方,可能是守護著被曆史遺失的珍貴佛經,而且那裏也有傳中的神獸紫麒麟。巴桑他們的盜獵隊伍,誤入了戈巴族人的領地,並且殺害了一名戈巴族人,自然就引起了戈巴族人的憤怒,兩方的人發生了激烈的廝殺,最後擁有現代武器的藍蜘蛛分隊和人數眾多的戈巴族人可能遭遇了相同的命運——死傷殆盡!而酷愛冒險的唐濤也是在那個時候進入了戈巴族的領地,本來是在拍攝一隻大型犬科動物,卻無意中目睹了兩派人的廝殺,想來當時的對持是相當殘酷和血腥的。所以,瘋子是戈巴族唯一幸存者,巴桑是藍蜘蛛隊伍的唯一幸存者,而唐濤是旁觀者,就這樣,三人都瘋掉了。而我們這次去的話,除了森林裏的動植物要心對付以外,不會有更多的危險了。”


    張立沒有反駁,心中卻想:“我強巴少爺,你這個法也太牽強了吧。首先是時間不對,巴桑入獄都10多年了,而唐濤是最近才瘋的;那個瘋子則更不可能,如果時間與巴桑的時間相符,那瘋子才4,5歲,那時的戈巴族人就死光了的話,今天的他應該連話都不會吧?而且他們要麽神智不清,要麽失憶,他們的話也含糊不清,照你翻譯過來那個瘋子的話,他們的族人可是全都被咬死了!難不成兩隊人馬相互用嘴——”張立心中一悸,不敢想象下去,重新思索著:“如果從各自害怕的情形來看,唐濤怕的是黑暗,那個瘋子怕狗,而巴桑卻是怕群體。黑暗,群體,狗,咬死!那是——”張立似乎捕捉到什麽,隻感到背脊發涼,開車的手不由自主抖了一下!


    卓木強巴看著自己離目標越來越近,心情大好,對張立道:“既然已經來了,我們去雅魯藏布大酒店吃川菜去吧。要不就去拉薩飯店,那裏環境不錯。然後我要去我們公司在拉薩的飼養基地,拉巴大叔可以去八角街買些東西稍回去。”


    拉薩飯店是西藏第一家四星級涉外飯店,離聖城中心布達拉宮僅十分鍾車程,卓木強巴三人在二樓餐廳選了個靠窗戶的位置,這裏能看見飯店前的噴泉。


    三人剛坐下,張立“啊”的一聲站了起來,臉色欣喜。卓木強巴扭過頭去,同時問道:“什麽東西?”


    “悍馬H1基石!美國AMG公司原產軍用越野,四驅,前置V-8帶增壓電噴柴油機


    DOHC雙凸輪軸,0-100公裏加速時間19.5秒。獨特、原始、世界第一的越野車,這些都被用來描述悍馬H1的。”張立最後讚道:“這是一部屬於男人的車,孔武有力而血性十足。戰爭賦予了悍馬無上的榮譽,滾滾的炮火也磨礪出了它的錚錚鐵骨。我做夢都想自己有一輛這樣的車呢。”


    卓木強巴也看到了,孔武有力的外形和機動靈活的性能,果然是部霸氣十足的好車,但他更多注意的是車牌,那車的牌子是“使4-009”。卓木強巴知道,那是某國大使館的車,可是,為什麽開到這地方來呢?是接什麽重要人物來參觀布達拉宮的麽?“啊!怎麽回事?”那種奇異的感覺再度襲向卓木強巴,如濕滑的泥鰍爬在他的背上,巨大的**海星貼住了麵頰,又如聽到貓爪抓過鋼板發出刺耳的聲音,全身汗毛直立。就像在家裏一樣,那種令他不寒而栗的目光,那陰毒的目光使卓木強巴很快確信,和在他家是同一個人!


    卓木強巴艱難的別過頭去,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坐在距他們三個桌位的地方,那人背對著他們,從平視目光看,因該比自己略高,一身油亮的皮革軍製長風衣,並未係扣,就如披風般搭在肩上,戴著紅色貝蕾帽。金黃色的頭發和古褐色的皮膚使卓木強巴可以辨認出,那是一個外國人,他決定去會會那人。


    可卓木強巴剛剛起身,那背對著他的人也立馬站起身來,寬肩闊背,便如一尊金剛站立在哪裏,連卓木強巴也在心中讚道:“好一條威猛的漢子!”那霸氣淩人的身型,讓卓木強巴聯想起剛剛看到停泊在窗外的悍馬。


    那人一站起來,他身旁的兩個黑西服保鏢也跟著站了起來,兩人護著那人朝門口走去。那人走起路來,把地板踏得“騰騰”直響,卓木強巴聞聲望去,原來他那高綁腿的大頭軍靴底下,竟然嵌有鋼板。卓木強巴悻悻的坐了回去,卻突然看見,酒店的服務生才剛剛把三人的食物送到他們桌子上,並奇怪的四處張望。卓木強巴這才明白,那三人剛來不久,連飯菜都沒吃就離開,僅僅是因為自己站了起來,看來那人的警惕性很高,並且一直關注著自己。可是那熟悉的背影和眼神,到底在哪裏見過那人,卓木強巴怎麽也想不起來。


    張立還在滔滔不絕的讚歎那輛悍馬,拉巴看著卓木強巴一站一坐的,奇怪道:“強巴少爺,你怎麽了?”


    卓木強巴道:“哦,沒什麽。唉,菜來了菜來了,嚐嚐,上好的手抓牛扒!”


    張立這時叫了起來:“看,那車的主人來了,太酷了!”


    卓木強巴一看,心中先叫了聲:“果然是他!”那高大的金發外國人,皮軍衣裏是正統的瑞士冬季野戰陸軍裝,那雪白如銀狐裘的軍裝與黑皮軍衣形成鮮明的對比,又完美的展現出那人豹子般的身體曲線,一對肩章在陽光下熠熠閃光。


    那略高的鼻梁上架著一副黑超墨鏡,整張臉就像南迦巴瓦峰上的石頭,冷,硬,被千年的風削過,被萬年的雪冰封。那人有意無意的看了卓木強巴一眼,然後登上悍馬,親自駕著車走了,發動機渦輪的轉動聲顯示了那車強勁的馬力。


    卓木強巴更加疑惑了,這樣一個特別的人,如果自己見過,怎麽會沒有印象?可是那背影,那眼神,的確刺激著自己的大腦神經,一種痛楚的刺激。


    手機鈴聲將卓木強巴從記憶搜索拉回到餐廳,卓木強巴拿起手機道:“喂,導師嗎?啊!你也到了拉薩?怎麽不和我們一起呢?好的。我們在拉薩飯店。好的,好的。”


    卓木強巴道:“方新教授也來了,好像是有別的事。”


    張立道:“要馬上去接他嗎?”


    卓木強巴道:“不用,他已經吃過了,現在在昭寺,我們吃過飯去找他,然後一起回去。拉巴大叔,去八角街正好順路啊。”


    三人驅車來到八角街,去拉薩的遊人大多要在這裏選購一商品的。八角街非常繁華,商店林立,香客川流不息。沿街擺滿了各種民族手工藝品,諸如西藏產的經輪、藏香、藏刀、戒指、耳環、手鐲,還有民族服裝,豐富多彩,應有盡有。有來自藏北牧區穿白袍的,有來自康巴山地盤英雄結的,還有住在八角街區、衣著亮麗的……總之,各式各樣的信徒,手搖經輪,進入八角街,繞大昭寺不停地轉經。張立慢慢的開著車,好讓老拉巴能看清路邊的店鋪,能選到他所想要帶回去的東西。轉過轉經路,就在**王宮前,卓木強巴突然輕輕的拍了拍張立,叫道:“停車!停!”


    張立把車停下,正準備問卓木強巴看到了什麽,卻發現卓木強巴兩眼平視前方,魂已不在車內,連開車門也不會了,還是張立替他打開的門。卓木強巴兩眼一眨不眨,就那麽呆呆的下了車,又呆呆的向前走去。張立順著他目光一看,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帶了米黃色的滑雪帽,一身白色羽絨服,一雙紅色高跟鞋,手上也戴了雙淡黃色的毛絨手套。一張臉紅撲撲的,一雙大眼睛漆黑明亮,乍一看上去就像冬湖邊的白天鵝,如冰晶的雪雕般一塵不染。


    卓木強巴距離那姑娘還有十幾米遠的時候,那姑娘才看到他,姑娘露出和卓木強巴一樣的表情,錯愕,驚喜,呆立,憂傷,張立感覺怪怪的。“敏敏,你……你來啦!”千言萬語堵在卓木強巴的胸口,卻隻結結巴巴出這麽一句問話。心中掛念,夢中夢見,讓他一直在痛苦與幸福之中徘徊的那個人,就這樣突兀的出現在眼前,所有的語言都化作了力量,他隻想緊緊抱著她,讓她在懷中融化。唐敏,卓木強巴心中仙子一樣的女子。


    “嗯,我來了。”唐敏輕輕答了一句,突然就熱淚盈眶起來,就像隔世的怨偶,幾經輪回才得到重逢,而事實上,他們分開不到1周時間。兩人緊緊的擁抱在一起,仿佛再也不能讓世上的任何力量把他們分開。


    張立在車上納悶“至於嗎,激動成這個樣子,難不成她是他的女兒?”


    卓木強巴的臉貼著唐敏的臉,輕柔的摩擦著,他親吻她的額頭,壓抑的情感在那一瞬間迸發,兩人恣情的相依偎著。“你真傻,不是告訴過你,讓你不要來嗎。你什麽時候來的?這些天在哪裏住的?”責備中更多的是關切。唐敏則用一句詩文回答道:“如果上蒼看見,必不讓你我分別;如果阿芙洛狄蒂看見,必為你我重現人間。”


    卓木強巴愛憐的捧著唐敏的臉,親了又親,又將她的頭埋進自己的胸口,喃喃道:“這些天你都在拉薩嗎?你過得好嗎?沒有凍壞了吧?有沒有高原反應?還吃得慣嗎?你……你哥哥怎麽樣了?……”


    張立心道:“看來,強巴少爺是很愛他的女兒的。”


    拉巴也在想:“奇怪啊,不記得少爺過有女兒啊,難道我真的老了?記不住了?”


    [爭論]


    唐敏緊緊貼著卓木強巴胸口,抽吸道:“嗯。嗯嗯。嗯嗯嗯。……”就像受了莫大委屈的貓。好半天才能出完成的詞句,道:“哥哥的病情沒有好轉,我請了專業的護理人員。”


    卓木強巴道:“那為什麽不好好照看你哥哥?”


    唐敏一聽又哭了,答道:“都是因為你。你……你這個……這個大壞蛋。手機也打不通,我都快急死了!”


    卓木強巴安慰道:“我過了嘛,我們那裏其實並沒有信號覆蓋。好啦,看你,都瘦了。你看你哭的,就像阿凡提裏那個地主老婆一樣。”


    唐敏破涕為笑道:“那你就是那個肥地主。巴依老爺。”


    兩人東一句西一句,盡揀那沒邊的甜蜜情話兒,早已忘記身處何地。待到卓木強巴想起還要去接方新教授時,張立覺得汽車輪子都等得癟了。卓木強巴一臉歉意的笑道:“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啊,拉巴大叔,你可以先去采購家裏的需要品吧,什麽康珠藏香,神蠟一類的都需要很多吧。”


    拉巴捋著胡子道:“唔,看來少爺真的沒聽到阿。剛才拉巴已經對少爺過了,先去采購東西,少爺並沒有回話。呶,都已經裝在車上了。”


    “哈,哈。是嗎?”卓木強巴幹笑道:“對不起,對不起,我有些走神了。來,我給你們介紹,這位是唐敏姑娘,她是……她是……”


    唐敏不高興了,嘟著嘴道:“我是他的女朋友。”


    “啊!”張立眼睛一瞪,原本就睜得很大的眼睛,眼珠子差鼓出來,拉巴也張大了嘴,那假牙也險些掉出來。卓木強巴把唐敏扶上車,跟著上車道:“呃,這件事情,我慢慢和你們。現在先開車去方新教授那裏吧,他一定也等得急了。”


    三人開車接到方新教授時,隻看教授腳下那一堆煙蒂,就知道他此刻的心情了,卓木強巴也不知道該如何道歉,隻能簡單的介紹一下唐敏,便愣著不出聲了。


    方新教授冷橫著眼,打量了唐敏一番,然後淡淡道:“你就是唐敏?聽強巴提起過你。”


    卓木強巴心道:“糟了糟了,看來教授把這次遲到的原因遷怒在敏敏身上了。”


    方新教授禮節性的和唐敏握握手,很嚴肅的笑了一下,然後道:“上車吧,時間晚了,很難趕回古維的。”


    卓木強巴附和道:“對對。我們先上車。對了,導師,你怎麽不和我們一起來拉薩呢?”


    方新教授道:“我本來不想來的,後來突然想起,我有個朋友,對藏文物很有研究,於是想把那兩件東西給他瞧瞧,因為ems都是從拉薩起運的,所以我就直接來了拉薩。”


    “哦。”卓木強巴道:“那你把那兩件東西都寄出去了?”


    方新教授道:“嗯,如果他在家,不用多久就有回信傳來的。對了,你們這次的收獲如何?”


    卓木強巴將監獄裏的事大致了一遍,方新教授頭道:“這樣看來,那戈巴人的活動範圍確實在喜瑪拉雅山脈之內,我們的搜尋範圍又些了。等巴桑從監獄出來,我們就出發。”


    拉巴搖頭道:“巴桑被判的是十四年,還有好幾年呢。”


    卓木強巴拍拍拉巴的肩頭,信心滿滿道:“會有辦法的。”然後又告訴唐敏一些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並詢問唐敏的一些情況。車開到唐敏住的旅店取走皮箱後,又去了卓木強巴在拉薩的養獒基地,然後直開古維。


    回到家裏,卓木強巴幫著安頓唐敏,並悄悄的告訴了阿媽他和唐敏的關係,千叮萬囑保密後,去找了他的阿爸。從德仁老爺房間出來,卓木強巴第一個碰到的是拉巴,拉巴再看到卓木強巴,就像變了個人似的,耷拉著頭,一副哀愁的表情,看到拉巴欲言又止,似乎難以啟齒。拉巴勸慰道:“不用難受,強巴少爺,老爺有老爺的分寸,巴桑是自己犯了罪,那是他因得的處罰。我知道這件事情原本不能強求。”


    卓木強巴愣道:“啊,你都知道啦,大叔。”


    拉巴微笑道:“如果是一件事,老爺早就幫我辦了,雖然老爺和監獄長的私交很好,但是人情也是有度的,我們不能讓老爺做超出人情之外的事,那樣不僅監獄長難堪,也讓老爺難堪。”


    卓木強巴神色黯淡下來,道:“可是,如果沒有巴桑領路的話,我們的計劃始終是泡影。”


    “不會成為泡影的!”方新教授在身後道:“我和拉巴老哥詳談過了,德仁老爺是斷然不會同意你的請求的。但是並不表示巴桑就必須等到刑滿釋放。我們可以通過正規的法律途徑,取保候審,我可以聯係在上海的律師朋友,他們在這方麵很有經驗,隻是需要時間和一定的保金而已。”


    卓木強巴麵露喜色,仿佛又看到了希望之光,馬上道:“保金沒有問題,隻是希望他們時間上能盡快!”他別的什麽沒有,錢到是不成什麽問題。他的純種獒犬,要麽是野外馴化的,要麽是人家看在他父親麵子上送的,幾乎就沒花過錢,而賣出去的獒仔,最少也要上萬元一隻,那是真正無本萬利的生意。


    方新教授麵色卻稍有轉變,道:“不過,強巴,有件事我得問問你。”


    “您。”


    “你打算怎麽安置唐敏?”方新教授很嚴肅。


    卓木強巴麵露難色,撓頭道:“敏敏啊,她,她……她堅持要去——”


    “不可以!”教授嚴厲的打斷道:“聽了巴桑的敘述,我想你也該知道了,那個地方大致是什麽樣的。別一個姑娘,就連我們這些人去,尚且生死未知,前途未卜,唐敏不是她哥哥唐濤,你看的身體就知道,她並沒有什麽野外生存的經曆,別去爬雪山,就是能在這西藏高原過日常就已經很不容易了。我今天看見你那種眼神,就知道你是這樣想的。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她在途中生病或是發生高原反應,到時候怎麽辦?在那種環境下,根本不可能把她送往醫院或是得到別人的幫助,你能醫治好她?那不是白白送死嗎?”


    卓木強巴囁嚅道:“可是……”


    方新教授繼續道:“就算她平安無事,那麽我問你,她能扛起多少斤的器械?如果我們中有人倒下,她是否能攙扶起來?她的日行進速度能達到多少公裏?有沒有二十公裏?而且,我們這群男人裏,增加一名女性隊員,在很多地方都有不便。其實,仔細想想就知道了,有她在,不能給我們提供任何幫助,而我們卻必須付出十倍的精力去照顧她,如果真帶她去了,恐怕我們連入口在哪裏還沒找到,就已經全部死在那茫茫雪山中了!”


    卓木強巴從來沒看見方新教授這樣嚴厲的話,一時答不上話來,而且教授的話也確實有道理,可是一想到唐敏那眼睛,卓木強巴就怎麽也想不出勸唐敏不要去的理由。拉巴道:“教授的話是很對的。少爺,不如就讓唐敏姑娘在家裏休息吧,這樣可以增進夫人和唐姑娘的感情,也可以讓你放心。”


    方新教授盯著卓木強巴道:“如果你覺得不好,我可以幫你轉達。”


    “不必了。”脆脆的聲音從裏屋傳來,唐敏穿著卓木強巴的貂毛大皮衣出來,裹得就像一個瓷娃娃,嘴翹得老高道:“我都聽到了。”


    卓木強巴使個眼色想讓唐敏先回房間,唐敏假裝沒看見,對方新教授道:“沒錯,我的身體是比較單薄,背不起,也走不快,但是,教授似乎忘了很重要的一。”


    方新教授轉過身來,問道:“哪一?”


    唐敏咬住下唇,瞪大了眼睛狡黠的道:“教授忘了,您也是一位六十多歲的老人了。”


    “啊!你!”方新教授沒想到唐敏會拿自己事。


    唐敏侃侃而談道:“雖然教授的身體還健朗,畢竟歲月不饒人,身體的狀態隻會一天不如一天,而我還年輕,我可以接受各種考驗,在艱苦的環境中不斷的磨練自己。如果因為鳥不會飛,就不讓它張開翅膀,那它一生都不會飛。隻有等它展開翅膀的時候,才知道,它到底是飛鷹還是鴻皓。而老年人就不同了,年紀大了,容易患骨質疏鬆,不能承重,各器官也會因心血管硬化而供血不足,所以老年人不能做重體力活,也不能長距離行走,更別在高原攀襲了。”


    “你——”方新教授聲調都變了,卓木強巴也提高聲調道:“敏敏!怎麽話的!”暗地裏卻不停打手勢,遞眼色,讓唐敏少話,早回房。


    方新教授很快平靜下來,哼哼一笑道:“我七次入藏,三次參加珠峰科考隊,我每天早上晨跑十公裏;負重二十公斤,上下八層樓;一年四季,再冷的天也用涼水衝澡;娃娃,你能做到其中任何一條,我就認為你有去爬雪山的體能。”


    唐敏別過頭去,不看方新教授,道:“反正我認為,隻要教授有去的資格,我也就符合隨隊的條件。怎麽我也還在衛校讀過書,再不濟,我還能給你們提供醫療幫助。”


    方新教授念頭一轉,道:“我們要去的地方,不隻是環境艱難,而且很難有什麽不知名的生物,先後有三個人,包括你哥哥在內都瘋掉了,可見那種東西是很可怕的,難道你不怕?”


    “不怕!”唐敏回答得清脆響亮,昂起頭對望著方新教授,一副巾幗不讓須眉的架勢。她斬釘截鐵道:“我正是要看看,是什麽東西,竟然讓我哥哥……讓我哥哥變成那個樣子。”著,她聲音都有些哽咽了。


    方新教授對著這個十來歲,軟硬不吃,哭就哭的丫頭,一時間也一籌莫展。卓木強巴是早就見識過唐敏的刁鑽古怪,知道這是個被寵壞了的公主。這時,聽張立在裏麵道:“別爭了,你們得都有道理。如果按條件論,恐怕我們這裏所有的人,都不符合條件啊。”


    大家朝門口望去,隻見張立苦著一張臉從裏屋出來,那神情,就和卓木強巴和德仁老爺房間裏出來時一模一樣。


    卓木強巴問道:“怎麽啦?那副表情是怎麽回事?”


    張立苦笑道:“我剛剛與團部聯係過了,並將我們今天從巴桑處得到的情況大致向我們團長了一下。”


    張立道這裏,撇了撇嘴,一聳肩攤開了雙手,方新教授急道:“你們團長怎麽?”


    張立道:“團長,鑒於情況特殊,他暫不考慮支援我們進山。”


    “啊!”卓木強巴和方新教授都叫了起來,沒有部隊的支持,意味著他們將失去一切特殊供給,包括武器,軍用通信頻道,衛星定位,以及一切軍配,大至裝甲車,至一把匕首,都不會有了。


    張立又補充道:“不過,我們團長了,他要先和德仁老爺協商一下。”


    卓木強巴這才呼的鬆了口氣,因為就算是一把匕首,軍匕和市麵上所賣的相比,也是有天壤之別的,更別提其他物資了。隻有唐敏撅嘴道:“哼,有什麽了不起,不支持就不支持,我哥哥就從來沒用過什麽部隊裏的東西。”


    卓木強巴道:“市麵上賣的物資,大多隻是好看,要到實用,恐怕還是得軍需物資。”


    方新教授搖頭道:“你哥哥沒用部隊裏的東西?他隻是少用我國產的軍需物資罷了。他在世界各地探險,他的哪樣裝備不是從黑市上淘回來的。他不僅是用了部隊的東西,而且是集世界軍需精華於一身。根本一常識都沒有,還想跟我們一起呢,唉……”


    唐敏一聽方新教授這樣,更是把嘴快翹上天了,她一跺腳道:“我……我本來不想去的,既然教授這樣,我還非去不可了。哼,告訴你們,我這次來,本來是想告訴你們去那地方的路徑的,不然我幹嘛巴巴的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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