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捕魚


    初見它時,隻見黑暗深處,一根銀色蛛絲浮動,若隱若現,並不十分真切,卓木強需要縮緊瞳孔才能勉強辨認,但他堅信,是光,那一定是光明的出口!


    湧動的空氣帶來了遠方的消息,鼻端將它捕獲,肺將它解讀,從未有過的清爽和快意,是從那個有光的地方傳來的。和煦的微風中蘊藏的暖意,驅散了身體內的寒冷,這就是光的力量,創造生命的力量。


    漸漸近了,那條銀色蛛絲變得粗大,它飄逸靈動,它蜿蜒宛轉,那是一條扭動的絲帶,卓木強甚至能看到,一根根宛如針刺的光芒,從那絲帶上射出來,射在自己身上,射在船身上。


    他張開雙臂,用身體去迎接,每一縷光芒都帶來新生的力量,身體貪婪地吸吮著,那一刻,光明占據了全部視野。


    隻有死寂和黑暗的地下海,他們渡過來了!


    躺在船內的人,也漸漸感覺到了光明的變化,原本隻有漆黑的空間,變成一片混沌的黑暗。那是一種很難訴的感覺,黑暗還是黑暗,但明顯感到與先前不同了,仿佛多了一些什麽東西,隻是此刻還分辨不出來。


    隨後,他們便感覺出來,黑暗正漸漸褪去,就像不斷被清水衝淡的墨汁,眼睛隨之漸近恢複視力,甚至能看到岩模糊的輪廓。


    這段黑暗消退,從渾沌走向光明的曆程,用了兩個時。是的,這是嶽陽看著表記下的,雖然原子表已經不能準確反映時間,但它畢竟又開始了運作,像一顆死而複生的心髒一樣,有力地跳動起來。


    當強巴少爺高呼我是措姆強巴的時候,人心、儀器、船,乃至整片地下海,都活了過來,仿佛冥冥中有一種力量,讓一切蘇醒。


    兩個時之後,哪怕躺在船內,也能看到光明。那是一層淡淡的銀色,如同烙鍍在船身表麵的光華。


    還有船首那人,在黑暗中辨認方向、指引光明的人,強巴少爺!


    銀色光輝輕柔地包裹在這個男子的古銅色肌膚上,他麵朝遠方,昂首而立,聖潔的光芒雕刻出鋼鐵般的線條,清除了身上的汙漬和殘破的衣服,隻看到一層柔和的、淡淡的白色光芒,從他堅毅的身體中散發出來。


    嶽陽喃喃道:“**……快來看上帝。”片刻才想起,**已經離開他們好多天了。


    肖恩看著那具發光的身體,難以掩飾心中的詫異:“那個家夥,什麽時候站起來的?他……他竟然還能站起來!那體魄、那背影散發出來的是什麽光?那才是真正的卓木強嗎?被莫金視為可以匹敵的對手,自己唯一要心的家夥?他體內的那股力量,就是傳中永遠壓不倒也打不死的精神?他和那些人一樣,都是不信命運,敢與天鬥的人。好久沒有遇到這麽可怕的人了,他的自信來自何處?”


    “嘩啦”一聲,船旁傳來浪花掀動的聲音。“有魚!”亞拉法師和呂競男幾乎同時從船底跳起來,動作不遜靈猿獵豹,那神采奕奕的樣子,哪裏還有半分疲憊?變化如此之大,讓人瞠目。


    肖恩徹底無語了,這都是一群什麽人啊?


    唯一有心理準備的或許僅有卓木強,他當然明白,剛剛能掌握查克拉的自己,尚且能從空氣中吸收力量,更何況是這兩名經過嚴格特訓的密修者?他們就算餓一個月,恐怕也沒有問題。


    “是魚群!”


    隻見船下方,成千上萬的不知名魚聚集在一起,如同變幻無常的魔毯,反射無數銀鱗光芒。


    亞拉法師和呂競男各守一邊,憑借光明探查船下的魚情。亞拉法師突然一翻手腕,一條金屬絲脫手而出。飛索!飛索也能再度使用了!


    待飛索拉起,一隻不知道什麽名字的魚,長得扁扁平平,被拉出水麵,扔在船上。


    剛開始他們還隻是看著這些外形怪異的魚兒,但巴桑帶頭,根本不管扔上船的是什麽,抓起來就往嘴裏塞,像野獸一般用嘴扯下一塊肉來,嚼兩三下就往下咽。跟著,船內的人也都撲搶上去,什麽都不顧,隻管撕裂了吞下。肖恩由此學會兩個成語——生吞活剝和狼吞虎咽。


    過往呂競男教的,怎麽辨認生物有毒無毒,怎麽防止寄生蟲,早被拋到九霄雲外去了。隻要有東西能放進嘴裏,哪裏還顧得上那許多?


    一條又一條的魚從海中被飛索射中,拋入船內,往往還沒有落地就連骨頭都不剩。嶽陽抹去嘴角不知道是魚腸還是魚肚的東西,心滿意足地咂咂嘴,這是他一生中吃過最美味的食物,甚至根本沒吃出是什麽味道,隻知道放入嘴裏嚼,嚼得非常開心,非常滿意,那滿足感絕不是尋常美食能帶來的。


    張立則吃得嗬嗬傻笑,忘乎所以。


    雖然那魚怪模怪樣,沒有尾巴,外形像一隻眼睛,但絲毫不影響這群人進食的興致,連唐敏也不顧形象地和一眾男子伸手,搶食,滿口囫圇,大嚼特嚼。這一刻,生命的第一本能完全爆發。


    胡楊隊長用指甲剔著牙,不知道是不是一塊魚骨卡在牙縫裏了。他不敢想象,自己是怎麽把堅硬的魚頭骨像嚼口香糖一樣咬成一團橡膠的。


    肖恩吃得肚子發撐也不鬆口,一麵吃,一麵將無數魚兒往懷裏摟。天知道下一秒還有沒有那麽湊巧,一群魚會出現在船經過的地方?


    直到吃飽了、吃足了,看著呂競男和亞拉法師以及卓木強三人慢慢地剖開魚腹,洗幹淨魚肉,其餘人才發現,或許有些不該吃的,自己也吃掉了,不過沒關係,至少活下來了,這比什麽都重要。


    抹抹嘴,唐敏道:“我去看看那兩位冬眠的。”


    胡楊隊長則對張立道:“看看能不能聯係上外麵?有沒有無線電波信號?”


    王佑和趙祥的呼吸還算平和,唐敏欣慰地了頭。張立這邊就沒那麽好運了,搖搖頭道:“沒有信號。”


    胡楊隊長微微頭,這早在意料之中。


    卓木強看著手中的魚,無鱗無尾,伸手觸及之處,連魚骨都極少,實在不明白,這樣的魚是如何在海裏遊動的?咬一口,魚肉並不十分細膩,倒有幾分枯草的感覺。他問道:“你們見過這種魚嗎?”


    大家搖頭,張立道:“不過,我肯定它沒毒。”


    卓木強笑了笑,如果亞拉法師和呂競男判斷有毒,自然不會將它們拋入船內。


    這時候,肖恩才首次打量起自己用衣服兜住的魚兒來,但搜遍記憶,別是名字了,連與這種魚類似的種群都沒印象。他不由想,難道又是深海魚種?


    唐敏道:“不管它是什麽魚,既然能食用,我們就應該多儲備一些,這種魚汛不是每次都能碰上。”


    肖恩表示讚同,卓木強道:“好啊!如果休息夠了,能活動的,大家都去捕魚吧!”


    張立和嶽陽早就躍躍欲試了,如得到特赦一般站了起來,也不顧身體虛弱以及尚在發抖的肌肉,趴在船舷,頻頻揚起手腕。


    也奇怪,那些魚群就像聞到血腥的鯊魚,始終聚集在船的周圍,有時飛索一揚,能同時穿透三四尾。


    一時間,船內船外水花四濺,初見光明的人發出來自心底的笑聲。


    卓木強將一片魚肉放入嘴中,非常粗糙,奇怪道:“這種魚沒有魚刺?”


    呂競男道:“嗯!連鰭也沒有,但它又不是軟體動物,它有脊柱,隻是脊柱與我們見過的魚也不同。你瞧……”朱唇裏吐出一根魚骨,圓圓的,好似哨笛。


    肖恩拿起一尾魚,好似研究學者一般端詳著,搖頭道:“首先確定它是脊椎動物,但不清楚是否屬於魚這一種類。硬骨魚肯定是談不上,如果是軟體魚類,我還從沒見過這種形態的。”


    卓太強道:“肖恩對動物原來這麽了解。”


    肖恩笑道:“在考古的同時,我對動植物都相當感興趣。”


    呂競男道:“那麽,這條魚,你怎麽看?”


    肖恩道:“它給我的第一印象,好像是還未發育成熟的畸形魚。不管怎麽,能吃是最主要的。”


    “強巴,魚!”唐敏呼喚著。


    卓木強抬頭一看,一條無尾魚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徑直向他飛來。


    舉手去握,誰知道這無鱗魚滑不留手,竟然沒抓住,哧溜從衣襟鑽了進去,趕緊站起來抖動衣衫。唐敏咯咯嬌笑,長睫毛上掛著水珠,那一刻的唯美,掩蓋了所有憔悴,卓木強不由看得癡了。


    同一時刻,呂競男看著卓木強,肖恩看著呂競男,亞拉法師則望著肖恩,神色似乎一樣,但心裏各有所想。


    “強巴,快來看啊!”唐敏又雀躍著叫了起來,“水母,好多水母啊!”


    卓木強將一大塊洗淨魚肉放入嘴裏咀嚼,跨到唐敏身邊。唐敏摟著他的胳膊,指著海麵道:“看!好漂亮,好漂亮哦!”


    光照水麵,無數傘狀水母抖動著裙邊,從海下麵浮遊上來,均有拳頭大,顏色竟然好似霓虹燈光,有淡藍色,有粉紅色,有淺綠色,繽紛豔麗,成百上千一齊遊動,場麵讓人心動。


    卓木強看著,卻隱隱感到不妙,這些東西似乎也是被這條蛇形船吸引過來的,有越聚越多之勢。


    肖恩起身看了看,奇怪道:“怎麽會是這種顏色的?這是什麽水母?”


    、重返古生代


    卓木強敏感道:“有什麽不對嗎?”


    肖恩道:“你看這水,現在光線並不是十分明亮,仍算比較暗淡,是淡灰透明的,可這些水母的顏色卻看得很清楚,很明顯不是由共生菌藻附著體表而產生色彩。它們在發光,是生物光。”


    唐敏聽得神往,道:“哇哦!好美麗啊!你看,看那隻……”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一隻彩綠色水母的尾部拖著一條長長的觸手,一直延伸到海下,那觸手不僅很長,而且每隔十厘米,就有一粒珍珠般大的發光在水中漂蕩,看上去就像亮著彩燈的裙飄帶。


    肖恩又道:“那觸手和體型明顯不符,這……這究竟是些什麽東西?”


    一隻水母正在船邊,張立也看見了,道:“敏敏,你看我把它給捉上來。”著,就準備俯身去撈。


    呂競男忽然大聲道:“張立,別動!”


    張立身體僵在半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心有毒。”呂競男站在船邊,觀察著那些水母,然後指著魚群對他道:“你看那些魚。”


    那些無尾魚好像非常慌亂,原本整齊的隊形散開來,但亮著發光的裙帶就像牢籠的柵欄,它們怎麽闖也闖不出去。不少魚兒從那些裙帶旁邊掠過,跟著就沉了底,再不見上來。


    唐敏不滿道:“怎麽會這樣?”


    張立趕緊回身,撫著胸口道:“好險,好險。”


    嶽陽笑道:“還想捉水母?要不是教官,你就被水母捉去吃了。”肖恩看了看四周分布的發光裙帶,猛然道:“我們看見的不是水母的本體,隻是它的觸手!它的身體應該在下麵,船的正下方,這是個大家夥!”


    胡楊隊長也好奇地站起身來:“什麽?又是個大家夥?”


    肖恩緊張地看著船下,道:“有些水母體型巨大,好比霞水母,傘徑可達三米,觸手可以伸長三十到五十米,整個展開來,方圓數百平方米內的魚群都很難逃掉。這隻水母,希望不會有這麽大……”


    這時,船尾的巴桑開口道:“比你的還要大。來看看吧!”


    肖恩趕到船尾一瞧,嚇了一跳。船尾下方,有一團模糊的影子,正從漆黑的海底浮上水麵。忽略深度帶來的視覺誤差不算,那輪盤狀的影子,起碼也超過五米直徑,發光的裙帶正是這大家夥的觸手。他發音也不規整了,結結巴巴道:“我們……我們看到的隻是觸手聚集處,它的傘蓋隻比這團黑色更大,那觸手……觸手不是能超過五十米?這是什麽怪物?”


    唐敏看到發光飄帶的本體,嚇得將手放在嘴上。嶽陽趕緊收起飛索,對卓木強道:“強巴少爺,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啊?怎麽動物全都是這種身材?”


    他話音末落,突然蛇形船跌宕起來,海麵不安地晃動著。胡楊隊長抓住船舷道:“難道又是潮汐浪?”


    亞拉法師道:“不,時間未到。”


    嶽陽道:“會不會是底下那個水母搞的鬼?”


    肖恩道:“不會,它的觸手沒有那麽大力量。”


    “這裏啊!是那個東西!”張立在船頭叫道。


    大家從船尾趕到船頭,見遠處好像有一座山沉入水中,跟著,一個黑影飛速向船靠近,形成的水波讓海麵震蕩起來。


    隨著黑影飛速向前,船上的人心一直向下沉。那影子……那影子太大了!當它來到蛇形船下方,所有人竟然不敢有所異動,隻能靜靜地看著它悄無聲息地從船下滑過。唐敏嚇得將頭埋入卓木強臂彎,連看也不敢看。


    肖恩略微估算了一番,體長約是蛇形船的二至三倍,體積約有十條蛇形船大,那家夥頭長應該接近五米,體重起碼超過一百五十噸。在這海洋上,碰到這般巨大的猛獸,任何武器似乎都顯得渺,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


    那黑影似乎對他們的船沒有興趣,飛快地從船下掠過,巴桑磕巴道:“很顯然……是吃那巨型水母去了。”


    嶽陽努力地搜索自己的記憶,回憶道:“是……是藍鯨吧?一定是藍鯨了!”但他也不敢肯定,因為藍鯨不應該是那樣子。那黑影看上去就像一台肉食機器,明顯是張牙舞爪的類型,和藍鯨那種溫柔的名字不靠邊啊!


    肖恩抹了抹額頭冷汗,機械地搖頭道:“不!不是藍鯨,或許要一些,可是……可是,藍鯨肯定不是那家夥的對手!那黑影……那黑影,簡直就是一個食肉鏈發展到端的怪物!你們沒看到那頭顱的影子嗎?就像鱷魚一樣,也就是……它的嘴……它的嘴和它的頭一樣長!這樣的嘴,能吞掉任何東西!該死的,我從來沒見過這種怪物!”


    肖恩覺得自己快崩潰了,剛剛燃起的求生希望完全被那可怕的黑影粉碎。他原本對自己的生物學知識頗有自信,可在這片陌生的海域,在這片任何地圖上都無法標注的海域裏,沒有一樣生物是他認識的,而且全都巨大到了可怕的程度。這是一個荒誕的世界,一定是在黑暗的地下海裏待久了,人人都產生了幻覺。對!集體幻覺!醫學裏是有這麽一種疾病的。


    “啊!”巴桑突然發出一聲驚呼,倒退一步。


    卓木強道:“怎麽了?巴桑,你是不是想到什麽了?”


    巴桑搖頭道:“不!不是!我剛才看到……那黑影,好像被另……另一種東西,口吞掉了!”


    張立愣在那裏,胡楊隊長極目眺望,隻見船尾向後一片漆黑,哪裏能看到什麽?


    嶽陽道:“巴桑大哥,你……你不會看錯了吧?你是剛才從海裏遊過來的那黑影嗎?它會被別的東西一口吞掉?會不會是它遊進黑暗裏,所以你感覺像是……”


    巴桑冷冷道:“不,我沒看錯,被別的東西一口吞了。”


    卓木強的手心開始冒汗了,如果有東西能把剛才那黑影一口吞掉,那他們這艘船,加上這一船的人,豈不是給人家塞牙縫都不夠?這個地方不僅是詭異,以地獄作別稱恰如其分,難怪被稱作冥河地獄。他不停地問自己,不停地思索,如果方新教授在這裏,他會怎麽做?


    胡楊隊長一屁股坐在船底,喘息道:“沒看見還好。”


    張立也道:“是啊!在黑暗深處,什麽都看不見,反而沒這麽怕,這鬼地方……”他抬頭望了望前方,弧形的懸崖好像一張巨嘴,光明透過上唇照進來,看起來很快就能出去,但再走幾個時,恐怕船還在嘴裏,不禁歎息道:“究竟距離出口還有多遠?外麵又是什麽?”


    嶽陽道:“外麵是什麽?還不是這些怪獸唄!我還以為已經脫離死亡威脅了,哼哼……真可笑,弄了半天,仍是岌岌可危啊!隨便來一頭怪獸,都能把我們生吞了。”


    張立自我安慰道:“不怕不怕,如果能走出去,抵達香巴拉就好了。”


    肖恩道:“哼!如果海裏都是這些龐然大物,岸上又能好到哪裏去?”


    嶽陽忽然想到什麽,忙問道:“強巴少爺,你……那個……那本古經怎麽來著?就是你家那本……”


    張立回憶道:“他們在冥河裏漂流了幾萬萬年,一路上遇到許多怪獸惡魔,有會飛的牛,有能潛水的大象,裏麵的怪獸有三層樓那麽高,皮比裝甲坦克還要厚,蚊子比豬大,蟑螂能吃人……”


    唐敏哭喪著臉道:“是真的……原來他們的是真的!那看來,就算我們上了岸,也是怪獸橫行啊!這……這算什麽香巴拉?


    嶽陽呢喃道:“三層樓那麽高,就像這些海裏的怪獸一樣……可是,究竟會是些什麽怪物呢?”


    張立猛然醒悟,抓住卓木強道:“強巴少爺……你……你,有沒有可能……是恐龍啊!”


    卓木強道:“不可能!”


    張立道:“為什麽?”


    卓木強答道:“恐龍滅絕了。”


    胡楊隊長道:“不管是什麽,總之人家已經告訴我們,是一些可怕的怪獸,應該商量一下怎麽應對了。就咱們手裏這幾枝破槍,恐怕起不了多大作用。”


    肖恩警惕地看著遠處閃過的另一道黑影,海麵又一陣波濤翻湧,心寒道:“如果我們能活著靠岸,再討論吧!”


    卓木強環伺船內,大部分人眼中都閃過深深的不安,一下子想起阿爸的話:“人們真正害怕的,是未知。”


    是了,正因為不知道將要麵臨什麽樣的情況,所以害怕,在黑暗是如此,現在,在這些怪獸麵前,也是如此。看見的東西不像恐龍,卓木強也不相信這裏真會有恐龍,可究竟是些什麽怪獸,誰又得清?


    對了,計算機!方新教授交給自己的計算機裏,不是裝進了整個大英圖書館?應該可以查找出相關資料。


    一想到這層,卓木強馬上道:“不用那麽擔心,不知道是什麽,查一查不就了解了?嶽陽,計算機。”


    嶽陽道:“對啊!把實物掃描入計算機,讓它做圖像對比,就可以從大英圖書館的館藏數據中找到對應的數據。我怎麽沒想到?方教授還特意交代了這件事的!”


    計算機取來了,裝配好之後,工作完全正常。他們先用型鏡頭將那怪魚的實體掃描到計算機內,處理為圖像,然後使用方新教授特別配備的軟件開始搜索。輸入一些條件之後,計算機會將掃描到的實體圖像和自身的圖庫進行比對,滿足條件的圖像將被調出。如果沒有相對應的數據,則會將這種新東西自動添加進檔案內。


    計算機運算速度很快,一共有一百三十八幅近似圖片被搜索出來。九個人湊成一圈,盯著屏幕,用肉眼辨認那些圖像。具明顯不同特征的魚陸續被淘汰掉,觀察到第五十七幅圖時,嶽陽搶先叫了出來,道:“就是它!”


    確實,計算機上的魚和被捉住的魚十分相似,也是像一隻眼睛一般,沒有尾巴,也沒有鰭,身體扁平扁平的,但下麵的注解卻讓他們嚇了一跳——這是一條海口華夏魚化石複原模型圖,生存年代為距今五三億年前的寒武紀,體型僅有一公分到一五公分長短,被科學家公認為現代脊椎動物的始祖。


    肖恩揪著自己的銀發,高聲叫道:“噢!狗屎!”


    嶽陽變聲道:“寒武紀!五億年前!比恐龍還早!”


    張立則一個勁兒道:“不可能!這不可能!我們抓住的比上麵寫的體積大多了絕不可能。”


    胡楊隊長擦拭著手中的槍道:“看來,我們誤闖入史前世紀了,哼……”


    巴桑頭殼猛的一炸,同樣的話,自己肯定聽到過。“看來,我們返回史前世紀了!”那是誰的?


    卓木強也沒想到,竟然查到這樣一個結果,可是,圖像上的D複原模型,和方才捉住的魚近似率高達95%。這些生物的存在,超出了他可理解的範圍。難道在這個傳中的秘境,史前生物一直保存至今?看來,香巴拉不僅是人類的天堂,還是所有生物的天堂。


    在這片巨獸環伺的土地,生還的機率有多少?


    不!不能害怕!我不能害怕!他搖了搖頭,鬆弛繃緊的麵部肌肉,露出笑容。


    嶽陽捕捉到卓木強臉上的笑意,問道:“強巴少爺,難道你不怕?”


    卓木強微笑道:“既然已經知道它們是什麽東西,還有什麽好怕的?最黑暗、最艱難的一段路程都挺過來了!還有什麽能比在沒有光明,沒有方向,沒有食物的海洋裏漂流更可怕?何必自己嚇自己呢?”


    嶽陽想想,也是,聽強巴少爺這麽一,恐懼之心頓時減輕不少。


    這時,亞拉法師道:“看哪!我們快到出口了!”


    如果將這地下海和上方的岩層比作一張大嘴,他們的船已從咽喉深處行駛到舌尖位置,此時,可以透過這張巨口的上唇,看到隻屬於香巴拉的天空。


    隻是……在這嘴的外麵,又將是一個怎樣的世界?


    、一線之天


    頭的黑色岩層是傾斜向上的,由近及遠畫出一道弧形,兩側最終與海相接,如今距離海麵已高達數百米,再往前,斜麵陡然加大,好像被刀劈開。


    無數不清來曆的藤蔓植物懸垂在切麵邊緣,像水母扭動的觸手,或許很長,但遠遠望去,隻感到如這弧形的睫毛。


    透過這道藤蔓圍成的簾子,外麵便是香巴拉的天空,一個不屬於世界任何角落,唯存在於香巴拉的天空。如那香巴拉密光寶鑒所映照的圖像,此刻他們才明白,古人的描繪是多麽的寫實,也明白了,那個日光燈管似的太陽是怎麽回事。


    香巴拉的天空,是一條縫隙!


    就好像走在深穀之中,看見的一線天!


    但,又和一線天有所不同,仰頭看到的並不是天空,隻是雲。這是一個分明看不到東天的太陽升起,也看不到西天的太陽落下,但籠罩在陽光之下的世界。


    整個香巴拉的天空,都被白色的雲層籠罩,不見藍天,也不見山峰,隻看到那道白色的狹長的縫隙,無數白雲在其中翻滾。那些白雲,也不是平日看到的白雲,在雲層中不時地變幻著顏色,有的如霞,有的好似極光,而那些光芒不知從何而來,就好像雷雨時爆發的閃電,但威力更要大上千百倍。整條狹長的雲帶都發出白色的耀眼光芒,照射著整個香巴拉,於是就形成了張立所的,日光燈管一般的太陽。


    或許更準確地,香巴拉的天空,就好像一條渾身散發著銀色光芒的扭動的蛇。在那銀蛇的下方,又能看到一朵朵真實的雲,色彩隨著天空的色彩而變幻著,時而火燒紅霞,時而呈閃電之藍,轉而又是霓虹之綠,更似有無數朵禮花不停炸開,那一朵剛剛銀裝素裹,這一朵又是萬紫千紅,某一朵在上演層林盡染,另一朵又展現著火樹銀花。


    這就是香巴拉的天空,更像被燈光裝得繽紛璀璨的大舞台。在巨大的白色日光燈之下,另有無數霓虹閃光投射而出。那是另一種美,那種美麗,源於大自然的恩賜,看到的人才能體味,筆墨實在難以形容。


    艙內的人都昂首眺望天空,竟忘了自身所在和身邊的危機,一時呆住。


    “無數的雲霧擋住了天空,外界的陽光透過雲霧發生反射、折射,在裏麵看,就看到了可以發光的雲。”張立道。


    “是啊!我們知道。”嶽陽和其他人道。


    “雲層裏有無數正負離子,它們相互碰撞,發生閃電現象。閃電爆發出的能量不同,因而呈現出不同的顏色。”胡楊隊長道。


    “是啊!我們知道。”唐敏和其他人道。


    “這裏有足夠大的空間,形成了獨有的大氣係統,所以在雲霧的下方還有雲朵。由於周圍環境和此地獨特的氣候性質,導致那些雲看起來要白一些。”巴桑道。


    “是啊!這些我們都知道。”嶽陽忍不住道:“可是,將它們如此完美地結合起來,除了大自然,又有誰能做到?”


    張立忍不住朝著海的另一頭大吼道:“香巴拉!我們來啦!”


    “香巴拉,我們來啦!”受到張立的情緒感染,朝著那迷霧,大家一齊呼吼起來。


    盡管前方還是一片迷霧茫茫,盡管香巴拉還在渦隱藏,但那一聲吼,仿佛驚醒了沉睡的曆史。這群人站在船頭,目光穿過重重雲霧,迎著海風,浪擊飛舟。香巴拉,在沉寂了一千之後,將再一次迎來新人的足跡!


    仿佛香巴拉對他們的呼喊做出了響應,遠遠的,嘈雜之聲從身後的黑暗深處傳來。船上還活著的人都已有經驗,那是暗潮湧動的聲音!


    終於迎來了第十五次潮汐,隻是這次,巨大的浪潮將把他們推向香巴拉,那個傳中最聖潔的地方。


    所有人回到自己的位置,係好安全繩,屏息等待。潮汐浪急速地推著蛇形船向目的地前進,但前麵是開闊的海洋,不是喇叭口地形,它已經沒有了黑暗海洋中的洶湧澎湃,就好似移動的沙丘,平穩地讓船從黑岩下方飛速掠出。終於,蛇形船如同脫離桎梏的鳥,完全離開了頭的刀削巨崖。


    此時,才真正看清這充滿史前動物的海洋。


    海水下,完全是浮遊生物的天堂,各式不知名的原始魚和水母在水麵聚集成群。時不時有一道巨大的黑影從深海浮出,大嘴就像巨大的勺子,將那些群體生物一口吞沒,然後飛速逃離,唯恐被更巨型的生物擒殺。


    一隻長相好似大白鯊,體形卻是大白鯊的二至三倍,約有十米長度的巨鯊,在吞食一種擁有盔甲似的頭顱的魚時,隻貪婪地多吃了一口,便被身後的可怕獵人攔腰咬為兩截。而那好似座頭鯨,卻長有兩排森寒利齒的大型獵手,僅咬住巨鯊的後半截便匆匆逃離現場。在它的身後追逐的,正是那有槳狀鰭,長著鱷魚腦袋,體長足有三十米的可怕家夥。


    座頭鯨長相的獵手,囫圇吞掉半截巨鯊後,被追得急了,一個猛子向海洋深處紮去,可身影隻在黑暗中一閃就不見了蹤跡,好像被更可怕的埋伏者給吞下了肚。那鱷魚腦袋也似乎預感到危機,掉頭就往回遊,眨眼消失在深海。


    海麵上很快又聚集了數量龐大的漂浮生物和魚,同蛇形船一起,隨著潮汐浪向海洋的另一頭湧去。


    這就是充滿殺戮與掠奪的原始海洋,每時每刻都上演著追捕與逃亡。


    看著那些叫不出名字的魚兒和海生物,終於確信,這裏是古生代。時光在此處停歇,封閉的環境造就了永恒,即便是幾億年前的古生物,也早已不再進化。


    海麵有淡淡水氣氤氳,能見範圍大概不超過兩公裏,他們便在這半徑為兩公裏的圓形區域內,看著一幕幕生存之爭反複上演,好像一場場史前影片,卻又如此真實。


    這時候,呂競男提出一個問題,問道:“在這裏,我們的船體積並不算大,為什麽沒有遭受襲擊?”


    胡楊隊長沒好氣地回答道:“哼哼!是啊!隻需要遭受一次襲擊,咱們就全完了。”


    嶽陽道:“我想我有頭緒。強巴少爺,還記得剛發現這條船的時候嗎?當時討論過,這船的外殼是用什麽做成的,那時認為是人工合成的膠狀物,因為我們認為古人不可能找到這麽巨大的生物,來替一條十幾米長的船繃皮,可是現在看來……”


    卓木強道:“你的意思是,這船的外殼,是……”


    嶽陽道:“沒錯,這就是古代戈巴族人或是密教徒的智慧。這船是用某種生物的皮革繃製而成,而且是一整塊皮。能夠取下這麽大一張皮的生物,活著的時候,本身一定是非常巨大的。製成這艘船的生物皮革內,一定有什麽我們無法感應的生物信息,告訴海裏的其他生物,船是危險的,而那些魚,很明顯是來尋求庇護的。水母沒有眼睛,或是缺乏感應,所以貿然來尋找食物,而其餘的巨型生物,都沒敢過於靠近。也就是,哪怕別人也找到了地下河入口,可隻有咱們搭乘的這艘船,才能靠近香巴拉!古人的智慧,可怕的智慧!”


    肖恩道:“不對!你忘記了黑暗中的那條大烏賊嗎?它可纏住了我們的船體呢!它也缺乏感應?”


    嶽陽道:“那條烏賊並未對船發起攻擊,隻是纏上來,輕輕的、緩緩的,唯恐驚動或是劃破了船,不是嗎?”


    肖恩頭思索道:“你是,那條烏賊並不打算襲擊我們的船,它的目的和那些魚一樣,隻是為了尋求保護?”如此一想,頓覺寬心。擁有二三十米長觸腕的龐然大物,也要尋求這艘船作保護,足以想象,製成這船的生物,在世時有多麽龐大。


    張立道:“嘿!這條船可是後來造的,那麽,那些古人最初是怎麽抵達香巴拉的?他們總不可能在沒抵達的時候,就先擁有了這樣的船隻吧?”


    嶽陽道:“還記得強巴少爺起的倒懸空寺壁畫嗎?古人搭乘的船,遠比我們這條船巨大,他們找到的,是一條適宜巨型船舶通航的地下水道,而且不隻動用一艘巨船。如果在這片海上,漂浮著成千上萬艘巨型船舶組成的艦隊,那他們當然會是這片海洋的主宰。再龐大的自然生物,終究不能大過人類設計的機械,你看過上萬噸的油輪嗎?哪種生物能長到那種體積?”


    嶽陽的話,引得眾人浮想聯翩。一千年前,成千上萬的巨型船舶組成了無敵艦隊,漂泊在這片原始的海域,浩浩蕩蕩,駛向心目中的聖地,該是何等壯觀的一幅畫麵!


    就在這時,唐敏的呼喊聲,將大家的思緒從想象中拉回現實,“香巴拉!看啊!那是香巴拉!”


    4、純真年代


    越往前,氤氳的水氣越是淡薄。那遙遠的地方,就像迷渦的一幅水墨畫。


    傳中的香巴拉,逐漸褪去朦朧的輕紗,將它那唯美的一麵,真實地展現在這群久經磨難的人眼前。


    浪頭推動下,遠方的香巴拉如同少女的初夜,逐一褪卻薄如蟬翼的輕紗,半帶羞澀地將最迷人的**裸露,怦然心動地出現在視野之中。


    最初浮現在迷渦的,是青灰色的樹影,不,應該是森林的影子。那片墨綠森林,遠遠望去,憑空虛立,蒼蒼鬱鬱地連綿成起伏的草甸,就像鋪在半空中的魔毯,向遠處展開,最後同霧化開,隱於天際。


    船中的人都明白,那是三級平台。從遠處觀,隻看到前端,便是這般如空中樓閣的景象。疊翠壘碧,雲籠其間,逶迤緩行,好似雲中有仙人駕馭,留戀美景不勝收,一步回頭,步步回頭。


    浪卷飛舟,及至更近了,便能看見樹影中?


    ?有奇景,水影迢迢,卻是那飛瀑流雲,但那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的氣魄,卻是詩仙李白所未能親見。


    隻有這裏的三層平台,才有超過兩千米垂直落差。除去香巴拉,地球上任何一個地方,任何一個角落,再也看不到這般瀑布景色。遠遠看去,似無數縷銀絲秀發,從碧綠美少女光潔的肩頭垂下。有的垂入海中,讓人感覺好似通天絲帶,能順著攀爬上去,更多的隻在半空就消弭得無影無形。當狂風崩吹,那絲發亂舞,猶勝真龍戲於九天之上,騰於雲海之中。


    更近了,水蒙朧迷離,飛瀉千裏,飄帶迎風抖光華,宛若仙女指尖散落的銀沙,從三級台階一掠一滑,便如古人所雲:“上級如飄雲拖練,中級如碎石摧冰,下級如玉龍走潭。”林木也褪去墨綠之色,漸顯翡翠之綠,青翠欲滴,如詩如畫。


    一刹那衝破層層迷霧,光明乍現,再無氤氳的水氣阻隔。水在山中,山映在海裏,碧海銀沙,水天相接,雲在海裏遊,魚在天上飛,再也分不清哪裏是天,哪裏是山,哪裏是水?腳踏古生代,身在水雲間。


    那一刻令人窒息的心醉啊!已不需用雙眼去觀察。呼吸清新的海風,聆聽和弦的濤聲,整個身心舒展開來,每一寸肌膚都被情人的手輕輕觸碰,每一個毛孔都在貪婪地吸吮著空氣,要同這個世界融為一體。


    那是香巴拉的召喚!承載了太久的眷念,隻渴望為這船插上一雙翅膀,迎著風,飛向那神聖的彼岸,如乳燕投林般,回歸心中的天堂。


    所有的人都無法克製心潮的澎湃,不管起先帶著何種目的,當親眼看到香巴拉時,便放棄了一切世俗的念頭,隻渴望離它近些,近些,更近一些……


    隻有巴桑,那雙冷漠的眼睛藐視著遠方,心中譏笑道:“一個怪獸橫行的世界,地獄莫過於此!”


    不久,嶽陽首先感到納悶,那青山綠水中,並末看見香巴拉密光寶鑒上描繪的一座座宏偉建築,隻有茫茫一片綠色,心中不禁疑道:“這裏究竟是不是香巴拉?我們會不會漂到了另一個奇怪的地方?”


    “或許,是目前所處的角度不對。”他接著安慰自己。


    這次的潮汐之浪,一直把船送至距離海岸不足十裏的地方才平息。順著海濤繼續向前,看到那一抹新綠的人們,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不需要發號施令,紛紛抄起船槳,船內響起了敲破水花的聲音。


    接近海岸的水域,與大海深處全然不同,清澈的海水足以倒映出天上白雲的每一根雲絲,也可以看見海麵下的沙以及另一個絢爛的世界。七彩的珊瑚築起城堡一般的珊瑚礁,五色的水母和各種閃著粼粼波光的魚在城堡中暢遊,還有些不曾見過的生物露出猙獰的麵孔,虎視眈眈地盯著城堡的原住民和尋求庇護的逃生者。


    沙盤下是三葉蟲的棲息地,那種長著外骨骼的硬殼動物一定不怎麽好吃,它們在水中到處竄遊,卻絲毫不擔心自身安危。隻是有時,沙地會突然騰起一股煙霧,一些偽裝得很好的龐然大物猛然自沙底現身,擁有強勁的巨螯。在那鉗子麵前,三葉蟲的外殼根本不堪一擊。


    卓木強等人看見了有三四十米長,如人臂粗細的海參的祖宗(嶽陽命名法,不認識但似曾相識的生物,使命名為某種生物的祖宗),有體寬兩米,身體加雙螯長度超過了六米的螃蟹的祖宗,還有蝦的祖宗。它們都是另一種巨大的盔甲型動物的盤中餐,後經查實,那種古生物叫飛羽鱟,是現代鱟的祖宗。


    海星的祖宗偶爾會被珊瑚的祖宗驅逐出城堡,可憐地淪為各種生物的美味。海膽的祖宗看來從很遠古就開始對珊瑚的祖宗下手了。筆石、海蕾、海百合等奇形怪狀的東西競相出現,當場也不出是什麽的祖宗,得查閱數據才知道。


    絕大多數生物,連數據裏也是一片空白,諸如一隻巨大的海蜘蛛——估計是蜘蛛的祖宗,有六條長逾三米的細腿,可以在水下麵結網。為了保障呼吸,不知道用了什麽方法,將一大團空氣罩在海下,形成一個可供休息的氣囊,隨後就像漁夫捕魚一樣,將編織好的漁網拋撒出去,自己待在氣囊裏,等待獵物上鉤。


    他們還看見許多奇怪的水藻類植物,有些像那巨大的海參,有些則好似海膽,不知道是海生物寄生在了那些植物上麵,還是那本就是一種動物。


    近了,海岸近在眼前。一望無際的銀色沙灘,後麵是一抹火紅的熔岩,再往裏,便有稀拉的巨樹,最後融合成一片綠色海洋。湛藍、銀白、火紅、碧綠,便如同油畫家手中的筆,均勻地塗抹在香巴拉的天空下,好似波浪並未在沙灘止步,而化作另一種色彩蕩漾開。那碧海銀沙,細膩得讓人想起夏威夷之春。


    無數貝殼和好似烏龜的甲殼類海生物,正隨著浪頭反複練習如何登陸,看那蹣跚的步履,很明顯,它們還在初學階段。


    這裏是被曆史遺忘之處,一切的一切,都停留在最唯美的純真年代。


    5、香巴拉


    “哈哈!我們到了!哈哈!”張立、嶽陽、肖恩等人大笑,在船頭蹦跳。他們活著,他們到了,他們要向天空呼喚,讓整個香巴拉聽到幸福的呼聲!


    水深不足兩米了,張立迫不及待地想要跳下海去,感受一下香巴拉的海洋,卻被胡楊隊長一把拉住,問道:“你還想不想往裏麵走得更遠?不怕被吃掉?”


    張立心中一震,這才想起,這裏並非表麵看到的那樣平靜,同樣是危機四伏呢!


    直到船在沙灘上擱淺,再也無法前進,大家這才停止揮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確定是否該馬上跳下船去,最後,全都看向卓木強。


    卓木強看著船頭平整的沙灘,隻有些型的甲殼動物,遠處散步著許多月牙形沙丘,更遠處開始有植物生長,再往裏,可以看到銀絲帶從天上垂下。這裏是香巴拉,他們醉心向往的地方。


    “既然能來到此,就明香巴拉的神明同意我們登陸,雖然前麵或許還有考驗,但是,這第一步總是要邁出去的!拿好你們的背包,我們走!”著,他一手挎起自己的背包,第一個跳下了船。


    腳踏上柔軟的沙灘,一切都那麽真實,不是夢。


    肖恩、張立、嶽陽,一個個跟著跳了下來,在沙灘上拔足狂奔,來回呼嘯。呂競男喝問他們在做什麽,張立大笑著回答:“我們在考察這裏是不是有危險,對吧?”


    嶽陽在沙灘上雙足並立,然後態度嚴肅地跨了一步,將槍橫握在胸前,就像一個儀仗兵一般,振振有詞道:“這是我,嶽陽,邁出的一步,但是,這是全人類,邁出的一大——”


    話音未落,張立先整個兒跳到他背上,兩個人旋轉起來,跌倒在地。


    卓木強將唐敏抱下船來,看了看身邊的同伴們。出發時十八個生命力澎湃的人,此時隻剩下九個還能行動,人人瘦骨嶙峋,好似剛從非洲逃饑荒來的,男人們胡子拉碴,頭發像雞窩,女人麵容憔悴,頭發糾結,身上散發出一股連她們自己也無法忍受的味道。聽到嶽陽那好似正式的宣言,卓木強心中一酸。


    這次冒險,永遠也不會有人書寫,黑暗中與絕望和死神的一次次搏鬥,僅僅留存在有數的幾個人的記憶中。那些對香巴拉充滿向往而隕落在黑暗中的人,名字更不會被留在曆史上,但,會銘刻在他們心中。


    卓木強告訴唐敏,自己要去沙丘處觀察地形,唐敏頭,回望船內,表示還有兩個安睡的同伴,該是叫醒他們的時候了。卓木強對她的成熟備感欣慰,若是年前,她肯定迫下及待地撲到自己背上,非一起去沙丘那裏不可。


    卓木強站上距離最近的一個沙丘,眺望遠方,沒有發現大型生物,看來暫時是安全的。轉過頭來,唐敏吃力地拖著巨大的背包在沙灘步行,肖恩和胡楊隊長正幫忙把趙祥和王佑抬下船來,張立和嶽陽瘋夠了,開始係船纜,他們還得把這條船拖上岸來,畢竟目前誰也不清,是否還要靠搭乘這艘船返回文明世界。


    巴桑遠遠站著,手裏拎著三個背包,模樣像是在回憶,不過從表情看,似乎沒勾起多少記憶。亞拉法師和呂競男在調試儀器,法師頻頻搖頭,隨後呼叫張立。


    卓木強心頭百感交集,這群人,剛剛伴隨自己經曆了一場不可能完成的旅程。在最黑暗、最絕望的時候,正是靠著大家的相互鼓舞,才能堅持到最後。


    他們經曆了一場或許是人類曆史上最艱難的漂流,七名最優秀的探險家永遠消失。這些人,是靠著何等堅強的意誌力堅持下來的?擁有怎樣的信念?沒有他們,便沒有此刻。而最令他感動的是,不管遭遇怎樣的困境,不管麵臨怎樣的危機,哪怕是死亡逼近,也沒有一個人要回去。


    一陣細微如破殼的聲音響起,卓木強登時警覺,腳不離地地稍稍用力,隻覺腳下的沙丘有鬆動的跡象。再觀察遠方,沙灘之上,大交錯著幾十個月牙形沙丘,形狀如出一轍,隻有大之別,看起來太過規律了。


    他趕緊跳下沙丘,往船那邊走去。


    嶽陽一邊係繩一邊詢問道:“強巴少爺,有什麽情況嗎?”


    卓木強道:“那邊的沙丘太規整,好像某種生物築的巢穴,雖然目前還沒動作,但不保證沒有攻擊性。動作要快些!我們可能要遠離這裏!我去看看敏敏,她在招呼我。”


    呂競男見卓木強走過來,告訴他道:“這裏還是受到某種電磁或別的什麽的屏蔽,指北針和羅盤無法指向。”


    卓木強疑道:“還是不能與外界聯係?”


    呂競男頭道:“但是,我們能相互通訊。”


    張立指著頭道:“周圍的岩體和頭山峰附近都有強磁場,就好比一個屏蔽罩,任何電子都無法穿越,不但不能和外界取得聯係,外麵也無法發現這裏。”


    卓木強道:“其餘儀器呢?能正常工作嗎?”


    呂競男道:“目前看不出什麽問題,各種資料還在收集整佬。對了,知道嗎?這裏的氧含量高達7%,接近我們呼吸的空氣的一倍了。”


    嶽陽道:“難怪我感覺空氣特別清爽,力氣好像也突然增加了一樣。”著,又猛吸兩口。


    肖恩道:“這或許是生物巨型化的一個因素。”


    此時,一旁的唐敏道:“他們兩個……似乎不大對勁。”


    卓木強道:“怎麽了?”


    唐敏搖頭道:“不知道,他們睡得很死,保持著深度睡眠狀態,叫不醒。”


    張立道:“是不是用藥過量了?”


    唐敏道:“不,我還減了量,藥品根本不夠維持這麽久的冬眠狀態。”


    卓木強道:“暫時不管這些了,準備簡易擔架,我們得離開,沙裏好像有東西。他們兩人……”他碰了一下趙祥的頸動脈,感覺搏動有力,接著道:“或許多休息一下就會好起來。”


    看了看還在眺望山平台的巴桑,他問:“巴桑,想起什麽了嗎?”


    巴桑摸了摸他的羅圈胡,不過現在,胡子已經長得很長了。他搖頭,答道:“如果是那裏……”


    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香巴拉的第三層平台完全在雲霧籠罩之中,與發光的天空同為一體。身在第三層平台之上,根本看不到下麵,而且平台隻是一個形象的稱謂,它實際上應該是寬度在三、四十公裏左右的階梯地形,在平地走也要花上一兩天,更何況是危機四伏的原始叢林?即便巴桑他們真的抵達過第三層平台,恐怕也未到過邊緣。


    這邊,纜繩已經係好,簡易擔架也做好,張立收起電子儀器,和呂競男一起抬王佑,嶽陽和唐敏抬著趙祥,其餘的人都扛著繩纜當纖夫,要將這艘蛇形船拖至岸邊安放。蛇形船不僅堅固耐用,而且重量極輕,重量估計不到一百公斤,卓木強一拉之下,馬上讓胡楊隊長和巴桑替下了呂競男和唐敏。


    一聲吆喝,一行人向沙地深處走去。


    剛走沒兩步,走在前頭的嶽陽突然道:“等一下,大家不要動!”


    看他那緊張的模樣,張立打趣道:“怎麽了?踩到地雷了?”


    嶽陽道:“強巴少爺,你,那些沙丘,是某種生物築起的巢穴,所以我們應該盡量避開,是不是?”


    卓木強道:“嗯,怎麽?有什麽問題?”


    嶽陽道:“不,我現在才發覺,那種生物的巢穴恐怕不隻是那些月牙形沙丘,而是……整個沙灘!你們看,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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