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車勞頓,一路奔波,我們一行三人終於到達了蝶穀。


    眼前是再熟悉不過的景象,即使外麵的世界再蕭瑟,隻有這裏,依然四季如春。兩旁格式奇異的花草真相綻放,就連小虎看得都有些出神。


    然而這一切對於我來說實在是太熟悉了,這花這草,這山這石,即使是路邊橫著的幾塊碎石都如此的親切。


    畢竟在這裏,我生活過整整五年……


    可惜現在並不是懷舊的時刻,影堯又一次陷入的了昏迷,我甚至害怕,若再這樣下去他會不會就醒不過去來了。每每看到那曾經玩味的鳳目因痛苦而緊閉著的時候,我的心實在是無法安生。


    好在,希望就在眼前。


    小虎輕拍了我的肩,示意我不要擔心,看到他堅定的眼神,我的心稍稍平複了些。


    穿過層層疊疊的各色植物,遠遠望見我與師傅住過的小木屋,大半年不見這木屋並沒有什麽變化,到時兩旁的植物又多了不少新品種。


    看來師傅一切安好。


    我朝身後的小虎招了招手,他正背著影堯,眉宇見仍是一貫的冷漠,“到了?”


    “恩!”我點點頭,語氣中抑製不住的興奮。大半年不見,不知師傅現在如何了,說起來我還沒完成她交給我的任務,這次回來找她幫忙,她肯定又要罵我不務正業了。但是又有什麽關係呢,師傅的性格我清楚的很,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被她罵幾句也沒什麽問題。


    一想到師傅又要穿著那花花綠綠的衣服,忽然從木屋裏蹦出來,指著鼻子罵我真是個笨蛋時,我的心情越發的愉悅起來。人都是這樣,麵對自己喜歡的人,總會自動避開那個人所有的缺點。


    空氣中彌漫著各色奇特的花香,濃鬱得刺激著人的嗅覺,仿佛能讓每一個走進這裏的人都沉醉其中。


    “什麽味道……”一個憔悴而略帶慵懶的聲音傳來,影堯竟然醒了。


    當他睜開眼看到竟然是小虎背著他時,竟厭惡的大叫起來,可惜話還沒說完,小虎手一鬆,他就狠狠的跌到了地上。


    “你想摔死我啊……”影堯摸著摔痛的屁股,一臉幽憤的看著鐵著臉的小虎,我忽然覺得這兩個性格迥異的家夥其實還蠻搭調的,若讓他們生活在一起,說不定……


    汗……想太多了……


    =。= #


    影堯抱怨了很久,看小虎連哼都沒哼一聲,很是挫敗,便把臉轉向一旁正在異想的我,“還不快扶你相公起來……”


    我瞪了他一眼,“都傷成這樣了,你就不會少說兩句的啊?”我無奈的看著他,這家夥還真是樂觀,分明強忍著毒性,臉上還一副迷死人不償命的表情。


    我強壓下揍他的衝動,伸手將他從地上拉起,“重死了,你是豬啊!”


    “呦!小丫頭帶了頭豬回來見師傅啊!”忽然一陣王熙鳳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伴隨著朗朗的笑聲。


    “師傅!”我驚喜的轉過頭。


    紅衣勝火,映著我的心也火熱起來。


    師傅還是老樣子,喜歡穿鮮豔的衣服,時刻都保持著一張充滿活力的笑臉,唯一不同的是她鬢角竟生出了些許白發。這突兀的銀發讓我的心咯噔一下,隱隱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師傅……”我不知怎麽開口,“你的頭發……”


    “臭丫頭,一去就是大半年,見到師傅不讚美一下師傅的美貌,就光注意到你師傅我老了啊!”師傅瞪了著眼睛看我,一副你小丫頭死定了表情。這再熟悉不過的表情讓我的心徒然一鬆,也許是我想太多了,師傅也快五十歲的人了,生些白發並不怎麽稀奇。


    我正想開口拍些馬屁,肩膀一緊,耳邊已經傳來影堯虛弱卻充滿囂張的聲音:“死老太婆,不準罵我女人!”


    死老太婆?


    頓時,我覺得空氣中充滿了濃濃的火藥味。臉上的笑容僵在那裏,忘記跟這家夥說了,到了蝶穀不管說什麽話,都不要提起師傅的年紀。


    果然師傅那光彩洋溢的臉上頓時黑成了一片,陰著臉道,“丫頭,你從哪招來這麽頭不懂規矩的豬啊?”


    “那個……”


    “死老太婆,你找死啊,先罵我女人再罵我……誒喲……你踩我幹什麽啊……”


    我狠狠在影堯的腳上踩了一下,趁著他吃痛的同時迅速掙脫他圈著我肩膀的手臂,“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我怨恨的看了他一眼,隨即討好的看向師傅。


    這家夥還真是個白癡,明明是來求師傅救他的,還沒開口就得罪了師傅,按師傅的脾氣恐怕他真的要去見上帝了……


    “師傅……”我嗲聲嗲氣的喚了陰著臉的師傅一聲,希望她不要太生氣。


    可是,事實證明師傅沒有生氣,而是非常的生氣。


    “哼!”師傅瞟了我一眼,“你給我過來!”


    我頓時有一種做了壞事被老師叫進辦公室的恐懼感,回頭看了眼一聲不響的小虎,再狠狠的瞪了眼影堯,乖乖地跟著師傅進了小屋。


    “師傅……”我試探的叫了一聲。


    “別叫我師傅!”完了,師傅這回真的生氣了,記得有一次我把一顆稀有的淚葵種死了,她就是那這種眼神看我的。後來師傅整整三天沒理過我,害的我隻好對這小黃說了三天的話,差點沒把我憋成一匹馬……


    現在要是她三天不理我,外頭那個自大鬼就死定了。


    為了影堯的小命,我決定豁出去了!


    “師傅,師傅,師傅……”我一把撲過去,死死抱著師傅的腰,像一隻八爪魚一樣的纏在師傅身上,嘴裏不停的念叨,“師傅,小錦想死你了,想死你了……”


    終於,師傅崩潰了……


    “好了!”她瞪了我一眼,“你給我下來!”


    “師傅不原諒小錦,小錦這輩子都不下來……嗚嗚嗚……”


    “你先下來再說……”幾乎已經是哀求的口氣了。


    “不要,不要!”八爪魚拚命搖頭。


    “好了好了,我怕了你了……”終於師傅歎了一口氣,妥協了。


    “真的?”我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從師傅懷裏探出頭來,看到她那張苦笑著的臉,一咕嚕的從師傅身上爬了下來,在一邊傻笑。


    師傅看著我,無奈的搖頭,“誒……我怎麽會收你這樣的徒弟呢……”


    “其實……”既然師傅不生氣了,我就像快點求她救救影堯,畢竟碧琉璃是一刻都不能拖了。


    還沒等我把話說不口,師傅卻緩緩開口了,“你以為師傅不知道你想幹什麽嗎?”


    “我……”我愣在那裏,看來什麽事情都瞞不過師傅的眼睛。


    “外頭那個臭小子中毒了?”


    “恩!”我點點頭。


    “碧琉璃?”


    “恩……”我繼續點頭,聲音越來越小。


    師傅看著我,沒有說話,這眼神看得我心裏直發毛,不知師傅究竟在想些什麽。我窘著臉,不知該如何解釋這大半年來所發生的一切,甚至不知道該從哪裏講起。


    “給!”正當我躊躇不定時,師傅忽然一甩手,我順手接住一看,竟是一隻白玉藥瓶。


    “這是……”我有些猜不透師傅的用意。


    “拿去救外麵那個臭小子吧……”師傅轉頭不看我,淡淡的眸子裏閃過些許落寞,但很快又消失不見了。


    我顧不得那麽多了,現在救人要緊,忙謝過師傅匆匆往外走。


    “等等!”後腳還沒邁出木屋的門,師傅忽然又叫住我。


    我回過身,走近幾步,“怎麽了?師傅。”


    就在我揣測師傅的用意時,原本神情淡然的師傅表情忽然一變,再次換上了那副常見的嬉笑臉,“外頭那個臭小子就是你給自己找的相公?”


    我頓時有一種中計的感覺,臉一紅忙解釋道,“不是啦……”


    “臉都紅成這樣了,還說不是……”師傅笑嘻嘻的看著我,沒聽我的解釋,到是自顧自的說起來,“那小子長得到是好看,就是太白了,柔柔弱弱的像個女子,而且說話又沒大沒小的……誒……女大不中留了……”


    “師傅!”我真是佩服師傅無窮的想象力,“真的不是啦!他是因為救我中了毒,我才帶他來蝶穀的……”


    “不是?”師傅有些愕然,忽然又笑道,“不是也好,我看那個臭小子就不順眼,竟然叫我老太婆,有見過這麽美若天仙的老太婆的嗎?想當年……”


    不行,師傅又要開始她滔滔不絕的回憶錄了,我忙打斷她的話,“那個師傅啊,要不我先把解藥拿過去,等毒解了我把他拖過來給你罵……”


    “不急,還死不了!”師傅看了我一眼,繼續道,“我說不是那個臭小子,一定就是旁邊那個了吧?那個長得還真俊啊,比臭小子像男人多了,一看就骨骼精奇,是塊學武的好料啊!就是話少了點,師傅怕你悶著……”


    “師傅!”我終於崩潰了,“不是啦!兩個都不是!”


    “不是?”師傅驚奇的望著我,“那是誰啊?”


    誰?


    我忽然愣在那裏,心中隱藏著的痛又被無情的撩起。


    我該和師傅說是非揚嗎?可是現在,我是朝廷欽犯,若與他在一起定會拖累與他……


    頃刻間,非揚同我說過的話又一句句回響在耳旁,在不知不覺間,那綿延不絕的思念已如同螻蟻般啃噬著我的心。我時刻回避著對他的思念,但當一切又被提起,我甚至連思考的力氣都沒有了。


    “誒……你不說就算了……”師傅無趣的搖搖頭,朝我揮了揮手,“先去救那臭小子吧,再不去就晚了……”


    當一切思念又被勾起,我隻覺得身體已經不聽使喚了,隻如傀儡般點了點頭,一步一步地朝外頭走去……


    蝶穀的天雲淡風清,屋外木牆上的藤蔓纏綿著,如同我糾結的心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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