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趙鈺之死


    隨軍參謀一聽急了,策馬至前,到那顛顛而行的小馬車前,迎上正在歪身逗著簾內小婦人的趙鈺問道:“大將軍,前方軍情緊急,咱們快馬加鞭還來不及了,您為何忽而要改行軍線路?”


    趙鈺側眸掃得如玉放下簾子,回身道:“本王欲要順道去看看駐守夏州的統兵張虎,他是永國二府的老大,比世子張震還難纏些。世子張震才死,本王怕他心生叛逆,順道撫慰一番。”


    隨軍參謀聽了就知這是鬼話,氣的直拍馬脖子:“多二百裏的路程,就要多一天的時間,大將軍,行軍不是兒戲,屬下們在此等著,您上車辦了那個婦人,殺了她,咱們快些走。”


    趙鈺再回頭,便見如玉兩隻鮮藕節似的手臂在車沿上搭著,嘴角微撇,略有些呆傻氣的望著他。她冰雪聰明,唯有一點傻氣,便是用在他身上。


    趙鈺忽而冷笑,這些兵痞們,那懂得什麽愛情。忽而一陣遊龍之嘯,他抽刀抵上隨軍參謀的脖子,罵道:“能滾多遠就給老子滾多遠,滾!”


    如玉嫣然一笑,輕輕撒手,隱於車簾之中。


    ……


    一路越往北,天地之間越發蕭瑟,進了慶陽府的地界就在下雪。如玉與丫丫兩個在小馬車上凍的直發抖。


    趙鈺終歸也不敢玩的太過分,繞了半天的路,就得從路上將這時間節餘出來,一路跑的士兵們怨聲載道。


    終於天全黑透,到了六盤山下已是大雪封山,這樣的天氣,人走路都成問題,馬更爬不得山。趙鈺心中有些暗悔,當然也著急,仰望著白茫茫的前路,忽而皺眉說道:“從崆峒山後繞過去,過山再安營紮寨。”


    山後有一處中間狹窄似羊腸之處,名為一線天,兩邊懸壁如獸而伏,中間約有縱深半裏路,易進難處,是個關門打狗的好地方。隨軍參謀仰頭望著兩側懸壁,於大雪天中額頭冒著汗,搖頭道:“大將軍,後退十裏紮營,明日咱們再接著走,可好?”


    “在此紮營即可,自家土地上,難道還怕有伏兵?”趙鈺搖頭,再往後退十裏,行程將更慢。


    十月的雪水份極厚,踩到腳下泥泥噠噠,終於連馬也賭氣不肯走了。後麵將士們也是怨聲載道,有些不服管的直接就開始罵罵咧咧。


    趙鈺叫如玉誘著,一點一點偏了道兒,這時候心裏越發多了悔意,準備先上車辦了這小美人兒,好補償心中那點悔意。


    他以劍挑簾,便見如玉對著一盞馬燈,玉臂皓腕,小手兒正在艱難的串著一串手珠兒,全然不知自己已急不可捺,火氣衝天。


    隻待她抬頭,一臉的慍怒,趙鈺就笑了:“要不,咱們歇一夜再走?”


    如玉拍了拍坐氈,笑的十分舒意,仿佛這不是大雪飄搖的行軍寒夜,而是凱旋歸來後王府後院中的暖閣一般:“上來,上來坐會兒!”


    她體有幽香,車中又有熏籠,香氣森森。趙鈺左右四顧,瞧著行軍參謀不在,而士兵們已在安營紮寨。一把將小丫丫扔下車,自己躍上馬車,還未伸手去扯,便見如玉展著纖腰,湊了過來。


    連正兒八經上了玉牒的寧王妃,在他麵前也沒有她的隨性舒意。她一隻小手竄到他沾了雪的袍簾上,輕輕挑了袍簾,隨即揚頭一笑,似邀寵,又似嫌嗔:“你可真髒!”


    說著,她一手一隻,脫了他的鞋,拿在手中看得一眼,扔出了馬車。


    趙鈺順勢就躺到了氈墊上,而她埋頭,仍舊去串手中那串珠子。


    他歪躺著,可見她長褙子勾勒出的腰線,恰似初見那日,她自馬車上下來時一般,纖纖一握,麵容仍還是那樣的溫和沉靜。


    趙鈺無所事事,又不敢相擾,她滿身的香氣惹得他喉幹舌燥,結舌許久,說道:“其實本王隻是嘴壞,人還是好的。這個,相處久了你就知道了。”


    如玉回眸斜佻一眼,噗嗤一笑:“其實我也不是隻會哭,相處久了你就會知道,我還會……”


    趙鈺一把扯著如玉躺下,低聲問道:“還會什麽?”


    她兩頰艷紅,胸急喘著氣伏,果真軟似無骨,但不知那一處是否果真如水做成。


    如玉心說這也太過了,可天算不如人算,猝不及防的大雪拖慢了行軍路程,趙鈺還未進那險道天就黑了,他不進,但凡這五百人漏掉一個,走漏了風聲她和張君都必死無疑。


    “我會跳舞,還會唱歌!”如玉側身一個滾,趙鈺隨即皺眉。另一種可能性在他心頭躍躍欲出:夏州統兵張虎,是永國府張震的大哥,會不會他知道張震實則是自己殺的,於是讓這小婦人來誘自己入虎口?


    在他暗浮著殺氣的眼神中,如玉坐了起來,撩起丁香色灑腿褲的褲管兒,將那一串銀鈴係到腿上,低眉,回頭,問道:“要不要看我跳舞?”


    她兩隻天足,上下交擺著,撩的他心猿意馬,但內心還未失去理智:“這可不是跳舞的地方。”


    如玉忽而趴起來,低聲道:“如此寒夜,我欲一歌以慰願意陪我去看趟亡國契丹的將士們,答謝你千裏相送的好意。”


    趙鈺翻身坐起來,仰天大笑:“一舞就想謝我改變行軍路程,你未免想的太過輕巧!”


    她默的許久,甩了簾子,低聲道:“冤家!”


    “我才是公主。我勤勤苦苦練了半個月,遮著薄紗在雲台上跳舞,最後西遼人跪拜的卻是另外一個姑娘。”她撩起褲管,手指輕剝著那串珠子:“我是被張君帶出渭河縣的,這個隻怕你們都知道。也許於男人來說,女人不過玩物,但於女人來說,那點情份便是再造之恩,所以我願意為了他而隱瞞掉自己的公主身份。”


    趙鈺一掌將張君打的半死,又在他床前將他氣的吐血,也許他那一天果真玩的太過了,但張君玩他那一手,便是殺上一百回也不為過,隻是男人之間的事情不足與女人言。


    “對不起!無論東宮那一回,還是永國府那一回,皆是本王的錯。”


    見如玉勾唇望著自己笑,以眼神讚許他繼續說下去,趙鈺又補了一句:“本王這輩子,還是頭一回認錯,你得記好了!”


    “冤家!”她重複了一句。


    “本王真不是壞人!”趙鈺重複了一句,卻又不知該如何表達,也許他在女人身上確實太過粗魯。但人與人之間便是如此,敵對的雙方,看到的全是對方所表達出來的蠻橫與凶狠,徜若化敵為友,便會看到對方的善與溫和。


    “冤家!”如玉重複著。開弓沒有回頭箭,她在趙鈺吃驚的目光中忽而躍起,笑著跳下馬車,問道:“要不要聽我唱歌?”


    趙鈺跟著如玉下了車,摸了幾番才摸到自己的靴子,便見她提著裙簾,於雪中裙擺搖曳著,跑過一重重正在卸架支營的士兵,在他們紛紛回頭的驚偔中銀鈴般的笑著。路過一匹載著鼓的馬時,伸手卸了那麵鼓下來,抱在懷中拍的幾拍,嗡嗡作響。


    在夏州戌邊時,趙鈺曾短暫的,狂熱的,衝動的迷戀過一個姑娘。那姑娘名叫安九月,是花剌國主安達的女兒。草原上的小野馬,潑辣,俏皮,活潑,臉兒紅紅躍然馬上。若不為王妃娶的早,他會求著歸元帝娶安九月回來。


    當然,當狂熱散去,冷靜下來,他才發現他喜歡安九月的俏皮活潑,靈躍動人,但絕不可能與她和平處,因為她比他還要衝動,呆在一起不是她打死他,便是他打死她。


    而如玉不同。她有安九月的活潑靈動,也有寧王妃的溫柔嫻淑,她骨子裏流著異族的血,卻受過中原世俗的禮教。她輕俏,但從不越界,她潑辣,可點到為止。若他果真登極,她將是有朝以來,最完美的皇後。


    趙鈺一路跟進了一線天中。


    ……


    雪是天然的伏兵場,先是鼓聲,震的兩側大雪簌簌往下落著。接著便有歌起,高響入雲:馬蹄錚錚,旌旗傲首群煙寥……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那如獸而伏的山脊上,沈歸微微挪動身體,問張君:“這果真是如玉?”


    十二歲初識,沈歸斷然想不到這高亢激昂的歌聲,會是如玉所唱。


    張君也在訝異:“按理,她該唱《好姝》的。”


    本來,以音為號,證明她將趙鈺引進了一線天。這是如玉的嗓音,張君再不能聽錯,可歌聲高亢激昂,唱的卻是《無衣》。


    但隨即他就明白了,天氣突變,這種天氣下唱《好姝》,趙鈺自然會起疑,騎兵紮營一線天外,若不為她如此高亢嘹亮的歌聲,是不可能進一線天去看個究竟的。


    而騎兵不入一線天,則一切都是徒勞。五百騎兵,跑掉一個都是功虧一簣。


    沈歸拄劍站了起來,低頭星火點點,趙鈺手下卸甲搭營的騎兵們,三三兩兩,正在往一線天處聚著。離得太遠瞧不真切,可歌聲自下而上,欲徹雲宵:亂世鎖征程,共赴家國恨!


    “張君,你隻殺趙鈺,乘下那五百人,一個都不要動,我和女真人會殺了他們!”沈歸低頭看到一線天外營帳處燈火揮了三下,拂掉混身雪沫,緩緩抽了刀。


    何其諷刺,以征敵的戰歌為誘,執戈揮向自己的同胞。


    ……


    兵不厭詐,美人計使了上千年,放之四海而皆準,是個男人都知道,可是個男人都躲不過。崆峒山後這條險道,兩邊山高壁懸,中間一線天,唱著《無衣》的美人懷中抱著一麵鼓,還在繼續往裏走,三三兩兩卸了甲丟了武器了騎兵,也簇擁著跟在她身後。


    趙鈺的隨軍參謀不過一個文官,一邊咒著鬼天氣,一邊也湊入一線天中,奪過士兵手中一支鬆油火把,引燃了抬頭,便見似蚰蜒一般,兩側峭壁上密密麻麻往下溜著人,再看身後,毫無準備的將士們望著那懷抱一麵鼓,引聲高歌的小婦人還在輕聲唱合,氣急敗壞大叫道:“伏兵!有伏兵!”


    一排排身裹羊氈衣帽飾裘尾的人從白雪中忽而暴起,前後左右,天上地下,將他們圍了個水泄不通。


    他失聲叫道:“這是金人,金人怎會在此?”


    趙鈺長劍護上如玉,聲如混雷:“全體分散隊形,往西北方向突,給本王突出去!”


    不得不說趙鈺雖脾氣暴躁,卻是個好主帥,西北方,是看起來女真人最薄弱的方位,手無寸鐵卸了甲的騎兵們聽到主帥一聲吼,隨即便往西北方向突過去,趙鈺持劍護著如玉,不過半刻鍾的時間便突出了女真人的包圍。


    崖壁上還在不停往下溜著身著羊氈衣的女真人,趙鈺回頭再看一線天,連隨軍參謀都沒有跟出來,關門打狗,兩廂夾擊,這是個全軍覆滅的好地方。


    他回身劍指如玉,冷笑道:“這些女真人,是夏州統兵張虎放進來的吧?”


    如玉鞋都丟了,雪濕而滑,先是下意識搖頭,接著點頭:“是!是他放進來的。”


    趙鈺劍一點點往前逼著,卻又搖頭:“不對,是我大哥,本王廢了張君,你倒跟他好上了。這些是金國大元帥完顏胥的人吧?怎的,誘殺了本王,完顏雪在瑞王府給你留得個側妃位子?


    老子許你的,可是皇後,是皇後之位!”


    趙鈺幾乎是在嘶吼,一刀捅死一個女真人,眼看得一個女真人持到逼向如玉,生來沒有哭過的男人,兩眼辣熱,眼淚就崩了出來,揮劍要去護她。


    如玉也是吃準了趙鈺並不是想殺自己,轉身連趴帶滾就跑。才跑得兩步便被一棵雪壓彎的小鬆樹絆倒。


    趙鈺插了劍才要伸手去拉,空中忽而橫蕩出一人,將他狠狠一撞,撞到雪地上翻滾著,兩人撕打到了一起。


    ……


    悶天大雪之中,後有大部隊埋伏屠殺那五百騎兵,張君一身兵器,隻打趙鈺一人。


    如玉也怕萬一有趙鈺的人突出來拿自己作要挾,雖知小丫丫還在兵陣裏圍著,隻怕必定會死,卻也不敢徒生事端去救,躲在棵鬆樹後仰頭望天將天上所有能求的神與菩薩皆求了一遍,隻盼小丫丫不要有事,張君能將趙鈺殺掉。


    求了半天,忽而一想,菩薩善渡眾生,卻沒有助紂為虐這一項,隻怕菩薩開了眼看到自己攛掇著丈夫幹這傷天害理的事兒,又喃喃而念道:“過路神靈諸菩薩,今日之事,全起於我,凡有罪千萬降於我一人身上,保我丈夫平平安安。


    至於趙鈺,委實是逼著我無法子了才會有此禍,您收了他,下世許他個好人家。”


    也不知趙鈺聽到如玉這假慈悲會不會被活活氣死。雪有一陣子變小了,但隨即落的更大,於天地之間沸沸揚揚,將撕殺聲都悶於這山穀之中。兩軍對磊,還有兩個男人之間的廝殺,沒有勝負,隻有生死。


    大雪壓著鬆枝漸矮,至少過了兩個時辰,一線天中鬼哭狼嚎,慘烈如煉獄的嚎聲才漸止。


    忽而悶聲一撲,纏鬥在一起的兩個人當中,一人悶聲撲向如玉麵前的鬆樹,雪被彈落,銀甲銀盔壓的鬆枝咯咯而響,這是趙鈺。如玉嚇的跳腳便竄,但腳被凍僵了,動也動不得。


    趙鈺仰天吐了口攙著血的雪,忽而放聲大笑,伸手抹了把臉,忽而用盡全身力氣翻身轉過來,罵道:“張君,這他媽是張君!”


    打過兩回架,趙鈺臨到踢胯那一腳時才醒悟過來,這他媽是自己才肆意羞辱過的,躺在床上吐血的張君。


    他伸手,扯著如玉的裙簾一步步爬向她,爬了片刻實在爬不動了,啐了一口血在雪地上:“趙如玉你個小騙子,本王還從未向任何人道過歉……”話未說完,張君提刀抹上他的脖子,堂堂一國皇子,飛揚跋扈了一世,就這樣斷了氣。


    如果張君真的病臥於床,如果不是小丫丫搬了張誠來救如玉,也許如玉當時就要受辱。對於皇帝,皇子來說,三代為朝賣命的這些武將,文官,與朝同始的世家們算得什麽?


    曆時三年的仇怨,終於還是以他殺了趙鈺告終。


    如玉站的太久,身上厚厚一層落雪,欲伸手卻連胳膊都抬不起來,哆哆嗦嗦問張君:“幫你殺人的是誰?難道果真是金人?你裏通外國了?”


    張君本是跪在地上,伸手摸到如玉的腳像隻冰疙瘩一樣,問道:“你的鞋了?”


    如玉這才發現腳連知覺都沒了,她道:“跑的時候跑丟了,不過我並不冷。咱們現在怎麽辦?這事兒可能瞞得過去?”


    幹的時候雄心萬丈,人真的殺了,她才有些後悔後怕。張君解了自己身上那件軟甲,脫出裏麵溫熱的青衣來替如玉裹纏了兩隻腳,將她抱了起來,深一腳淺一腳往前走著。後麵的屠殺還在繼續,他道:“趙鈺是一員良將,但不是一個好統帥。於皇上來說,趙蕩擅外交,太子守成,趙鈺守關,三個兒子頂立三梁,以他為尊,大曆朝的江山,再穩固沒有。


    為此,他至少是默許趙蕩做謀,取我大哥性命,因為他已經不需要永國府替他賣命了。我和張誠太蠢,著了他的道兒,此時欲悔已晚。永國府不止我父母,還有幾十位將士,大哥既死,他們便是我的責任,我得替他們謀出條生路來。”


    如玉忽而恍然大悟,張震已死,周昭生的又是女兒,永國府的世子之位,將會由張君來繼承。這個爹不疼娘不愛的二傻子,命運流轉,得肩負起一府的興衰了。她靜偎在他胸膛上,聽他沉沉的心跳,就像十二歲那一年,自柏香鎮往陳家村去,伏在公公陳貴的肩頭,手伸在他的脖窩裏,腳上裹著他的棉衣一樣安心。


    沒有什麽生來的強者,一個男人總需要經曆成長。從殺趙鈺開始,她與他將捆結在一根繩索上,情愛成小事,夫妻一體才是天大的事情。


    如玉問道:“你會承爵嗎?會做世子嗎?”


    張君苦笑一聲說道:“若是殺趙鈺的事情能瞞天過海,就可以。”


    如玉心底浮起一陣擔憂:“他們是隔壁府大哥張虎手下的兄弟嗎?我大約估量了一下,至少也有幾百人,眾口難封,萬一那一天走漏了風聲,不至我們兩個,永國一府都要死。”


    張君道:“是金人,而且趙鈺一方全軍覆滅,金人也死傷不少,明天自會有慶陽府的官員來此視察,而後上報朝廷,此事能摭得過去。”


    聽完這話如玉才放下一顆懸提的心,不知是凍昏迷了還是睡過去了,她眯眯糊糊,夢裏是從柏香鎮通往渭河縣的田野,冰天雪地中她一雙薄繡鞋凍的瑟瑟發抖,天地之間白茫茫一片無處可去。她終於看見有那麽一個人,想朝他奔過去,想看清他究竟是誰,那人也在向她走來,腳步沉沉。


    被一陣腳步聲驚醒,是一間唯有一盞油燈的小茅草屋。如玉兩腿幾乎沒有任何知覺,又麻又僵,卻也能感覺到張君不停用雪替她搓著雙腿。外麵有沉沉的腳步聲走來,如玉再不能忘,那是沈歸的腳步聲。


    張君起身開了門,不必睜眼,光憑氣息如玉便知是沈歸。張君撩了暖烘烘的獸皮蓋在她腿上,也無處可坐,兩個男人頭頂梁站在小茅屋裏。他解釋道:“她凍僵了腿,若不替她拿雪搓熱,隻怕明天這條腿就要爛掉。”


    沈歸摘了蒙麵的麵紗,以及狐尾帽子,輕輕甩著上麵凝結成冰的血珠,雪白的狐尾被鮮血浸透,他自己的滿身亦被鮮血浸透。


    “不留一個活口,全死了。”


    張君道:“趙鈺的屍首女真人可有帶走?如果他們知道是皇子,隻怕會拿來交換糧草。”


    沈歸搖頭:“他們隻知糧草,不知皇子,所以趙鈺仍還在那鬆樹底下。”


    他越過張君掃了眼如玉,轉身欲走,忽而回頭說道:“方才我的兄弟們檢視戰場的時候,還遇到個活口,是個小丫頭,躲在一匹死馬的肚子底下,我猜大約是如玉的丫頭,所以沒有殺,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丫丫還活著?”如玉一個翻身就坐了起來,驚的張君和沈歸同時回頭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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