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外麵薑霈的聲音,陸綰心中悶痛,那是她最為疼愛的幼弟,陸綰何嚐不知,薑霈有治水患的才能?隻是現如今,還不到薑霈出麵的時候。


    “我——”


    薑霈微微垂了眸子,他乃是朝廷重犯,陝南雖鮮有人煙,可若是被人認了出來,到底是件麻煩事兒,他可以不怕死,可他的爹爹還遠在他鄉,甚至於,他還沒有給薑家報仇。


    “既然不能出麵,就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茲事體大,萬不可小孩子心性。”


    陸綰板著臉教訓了幾句,方才回了身進入房間,顧容息將視線收回來:“你倒是和他姐姐一般,薑霈雖然年紀小,可我觀察了幾日,他是個有才能之人,既然誇下海口說有治水患的法子,想必是真的。”


    陸綰默然,心道這自然是真的,薑霈打小的時候就喜歡山水,倘若不是此番水患,他來了陝南,肯定高興得什麽似的。


    “百姓安家樂業,又怎麽會揭竿而起呢?”


    “此番流民四起,我會派人注意一些,肆家軍雖貴在以一當十,然而到底人數過少,難成氣候,說不定這是個擴充軍力的好時機。”


    “公子可真是——”


    如同狐狸般狡詐!


    陸綰強忍著將後半句咽到肚子裏,又一本正經道:“朝廷很快會派人過來,此地不宜久留,待你選好了人,我們便回鞠榮山。”


    “鬧夠了?”


    陸綰老實點頭,卻又小幅度地搖了搖頭:“鬧是沒鬧夠的,隻是若在陝南待得久了,難免會提前暴露,於我們的計劃不利,原本,我還打算將陝南當作第二個根據地的。”


    “未嚐不可,待我選了人,我會留一部分在此處駐守,若哪一日我們有用的著的地方,也可有一個別的選擇。”


    二人一拍即合,顧容息更是雷厲風行,自流民之中選定數人收編,隻是這些人算不得心腹,最多算是肆家軍的外圍部隊。


    “我們就這麽回去了?”


    薑霈睜大眼睛,顯然是不肯相信陸綰的話:“陸姑娘,如果定要回去的話,那麽你們回去好了,我要留下來治理水患。”


    “也好。”陸綰似是絲毫不在意一般:“薑公子,你的父親還在我們手上。”


    “你!”


    被人牢牢地捏住了死穴,薑霈不由得猶如霜打了的茄子般有氣無力,在父親和水患之間,薑霈還是選擇了父親,誰讓薑維在他們手裏呢?


    “時候未到,薑公子且忍耐著些。”


    “忍忍忍,你當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齷蹉事兒!”


    陸綰登時麵色一變,如果可能的話,她是不願薑霈知曉這些事情的,若有朝一日他得知了自己的真實身份,豈不是將薑霈心中近乎完美的長姐形象糟蹋得一塌糊塗?


    也罷,此刻她是陸綰,而非薑菀,有些事情,還是不要太過糾結的好。


    至少現在,她隻想著要如何報複那對狗男女!


    流言猛於虎,饒是朝廷一力鎮壓,起義軍傷亡無數,可新皇登基日,陝南水患時卻越發地廣為流傳,甚至於傳到京城之時,已經演變為顧容崢登基,那是要遭天譴的!


    轟!


    顧容崢周身散發著濃重的殺意:“是誰?”


    “回皇上的話,屬下秘密查探,那領頭之人乃是陝南本地人,因了陝南洪澇,沒了生路,所以揭竿而起,更是製造出許多流言來,妄想報複皇上。”


    “螻蟻之人,竟如此猖狂!”


    顧容崢冷笑連連:“朕倒要看看,殺了這幾個滋事之人,還有沒有人再敢來挑釁朕的權威,傳令下去,明日午門問斬!”


    很快,顧容崢下旨斬殺陝南起義軍餘孽之事便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也傳到了鞠榮山。


    看來,顧容崢慣是會使用那些個以暴製暴的老舊法子!


    陸綰眼中恨意湧動,顧容崢便是用這等殘忍法子逼死了她的娘親和妹妹,更是要問斬父親和弟弟。


    她甚至不敢想象,若此番借屍還魂,未能來得及救下父親和弟弟,她該是多麽肝腸寸斷。


    好在,她前世受過的苦楚足夠多,許是上天垂憐,終究還是給了她一個略微彌補罪過的機會。


    陸綰嘴角掛起一抹冷笑,論老舊法子,難道誰還沒有不成?顧容崢此人最愛麵子,把名聲看得什麽似的,如今的舉動,可不就是為了堵住悠悠之口麽?


    不過,顧容崢越是這樣做,她越要讓流言四起,殺人或許可以震懾得住一時,卻震懾不住一世。


    辰時。


    城西的說書攤子已是高朋滿座,無不翹首以待,聽聞今日說書先生講的乃是午時殺頭之事,離著午時還有兩個時辰,眾人紛紛猜測著,難不成,這其中還有何隱情不成?


    “多謝大家夥兒捧小老兒的場,今日我們要聽的乃是新皇登基日,陝南水患時的後半段,皇帝惱羞成怒,隨手濫殺無辜!”


    嘩!


    說書先生這話一出,立刻引起了不小的轟動,若是放在陝南也便罷了,而今可是天子腳下,竟也有人敢這樣說,著實是膽子不小。


    饒是如此,竟也無人散去,一人一盤瓜子糕點,都聽得津津有味。


    “話說當日新皇登基,陝南爆發了前所未有的洪澇,至今陝南已死了數千百姓,其中不乏有人揭竿而起,卻被朝廷鎮壓,新皇登基日,陝南水患時這句話,正是起源於陝南。”


    “皇上抓了說這話的幾人,今日,便要午時問斬!”


    “小老兒,你也說了這等大逆不道的話來,難道,不怕今日問斬之人,多了你一個麽?”


    似乎是為了印證適才的調笑,話音未落,便有幾人衝上台前,欲擒拿住說書先生。


    “幾位官爺,不知小老兒做錯了何事?”


    “今日午時問斬,活該多你一個!”


    領頭的也不廢話,命人將說書先生拿下,原本想著不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憤世老書生罷了,豈知說書先生戲謔一笑,竟比劃了一個極為不屑的手勢,轉眼間施展輕功,消失在眾人的視線當中。


    “給我追!”


    眾人見狀,連忙作鳥獸散,他們可不想這幾位官爺沒能抓住說書先生,反而是抓了自己回去交差。


    不過是來聽個段子,怎的就惹上了這等麻煩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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