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怎麽了你?臉色不好?”薑毓仁拉著顧小楠走到一個僻靜處,問道。


    顧小楠想想剛剛一連串的事情,就覺得胃裏那麽一點點食物要翻出來,視線不經意間從他的胳膊邊掠過去,就看見剛剛那個很讓她惡心的登徒子。


    他發現她臉色越發難看,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她趕忙拉他轉身。


    “楠楠,怎麽了?”他擔憂地問。


    “沒事沒事,我很好。”她忙說。


    她知道,參加酒會的人都是上層的人,可不想因為自己讓他惹上麻煩。剛剛那個登徒子,看起來就是個什麽官僚子弟、衙內之流。高衙內的事跡流傳千古,多少像林衝一樣的英雄好漢都對抗不了衙內,她怎麽願意薑毓仁落得那樣的下場?能忍就忍吧!反正明天就回去了,過了年還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北京,就算是來了,和那種人也是兩個世界,沒必要再去追究什麽了,就當是被狗咬了吧!


    問題是,那個方書記,看著是個很正派慈祥的人,和她說話也是長者的樣子,怎麽會——難道真是失態?也許吧,他應該不是個人品不好的人。唉,這滿屋子的人,人品好的有幾個?還不是一個個踩著別人上來的?就連薑毓仁也——也用了一些手段。怪不得他說他不是個好人,好人是進不了這個圈子的。


    “我挺餓的,晚上結束了我們去找點東西吃吧,好嗎?”她低聲道。


    “嗯,沒問題。”他深深地望著她,道,“楠楠,辛苦你了!”


    顧小楠搖搖頭,道:“別這麽說,隻要能幫到你,我就很開心了。可是,我這個人,性格總是有點不合群,就怕給你帶來麻煩。”


    “不會的,別想太多,等過一陣子結束了,咱們兩個就去外麵吃夜宵,小腦袋裏先琢磨吃什麽吧!”他親昵地用鼻尖蹭了下她的額頭。


    方書記正在聊天,看到這一幕,忍不住笑了。


    這種酒會,沒有幾個人待很長時間的,差不多就都離開了。方書記從來都屬於中場選手——中途離場。於是,臨走前,他和幾位同僚握手道別,看著薑毓仁正在和監察部的一位領導說話,而顧小楠在一旁一個人站著,他便走到顧小楠身邊,微笑握手再見,然後又想起什麽,從西裝口袋裏掏出一張紙條,跟顧小楠說:“這個,給你!”


    顧小楠想起來剛剛跳舞的時候他說的留電話的事,沒想到竟然真的——卻不知道要不要伸手拿過來。


    “我的電話,你留著,不管有什麽事都可以找我。”方書記依舊是一副慈祥的笑容,低聲道。


    “對不起,我,我沒有什麽需要——”顧小楠拒絕道。


    雖說她不願得罪方書記,雖說她不懂他給他電話,是不是和剛剛那個登徒子類似的理由,可是,還是想和他講清楚。這樣,以後要是見麵的話,也不至於會尷尬,而且,也會把過錯——如果是過錯的話——攬到自己身上,撇開薑毓仁。


    方書記很耐心,將紙條塞進她的手裏,說:“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希望,希望能幫到你一點。拿上吧,讓別人看見了不好,這裏人多嘴雜。”


    顧小楠的腦子裏似乎又是一陣恍惚。


    這時候,薑毓仁過來了,方書記微笑著和他握手。


    “你們明天要回去?”方書記問。


    “是的,明晚的飛機。”薑毓仁答道。


    方書記點點頭,道:“那好,再見!過年好!”


    “也祝您春節快樂!”薑毓仁道。


    看著方書記離去,薑毓仁這才發現顧小楠的手裏捏著什麽,而且,她的臉色很不好,說不出是什麽感覺。


    “楠楠,要不我們回去吧?我跟他們說一下。”薑毓仁道。


    “對不起,我,”她抬起頭,趁著別人不注意,將手中的紙條塞給他。


    “方書記給你的?”他問。


    顧小楠點頭,他將紙條收起來,卻沒看,說:“等會兒我們再說。走,想跟我過去。”說著,他拉著她的手,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跟單位的同僚解釋了一下,說是顧小楠身體不舒服,道了個謙。顧小楠此刻看起來眉眼之間的確有些倦意。也不知道怎麽的,她並沒有因此而遜色,反而是別有情調。


    “美人就是美人,哪怕是一點愁容,也絲毫不減秀色。怪不得有西施捧心的說法!”葉少站在幾步之外,歎道。


    “看來你是真動心了,要不要加重籌碼?”身旁的女子笑問。


    葉少淡淡一笑,對女子說道:“世上有一見鍾情的事嗎?”


    “我是不信的,不知道你信不信?”女子嫵媚一笑,反問道。


    “你都不信,我會信嗎?”葉少笑道。


    “不管你承認不承認,我已經把剛剛的事發到了微博上麵,而且,他們幾個很快就會有回複了。看這次你一個人怎麽贏我們一群!”女子得意地笑道。


    葉少淡淡笑了,沒說話,拿起女子的手機,在她已經打開的微博頁麵上登陸,在她剛剛發的那條下麵回複了兩個字“加碼”,然後將手機還給她,喝掉酒,大步離開了酒會現場。


    顧小楠坐在薑毓仁的車子上,前麵是他的司機和秘書,她想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看那個紙條,幾次看著他,他卻好像在想著什麽,在手機上查著什麽。


    車子停在一幢大廈的停車場,秘書才提醒說:“薑書記,到了。”


    薑毓仁往車窗外看了一眼,將手機收起來,把顧小楠的大衣給她披上,說:“走吧!”


    顧小楠以為已經到他們住的酒店了,誰知電梯停了之後,才發現不是自己之前住的地方。


    “我們,我們不是要回去住嗎?”顧小楠忙問。


    “小傻瓜,忘了我之前答應過你什麽?你這個小腦袋裏不想著吃的東西,隻好由我來想了。”他親了下她的額頭,說道。


    顧小楠一直覺得心裏憋得慌,有一堆話想說又說不出來,可是他的一句話一個吻,就這麽輕易讓她的心情從穀底飛升起來,眼前似乎一片美好。


    “傻瓜,笑什麽?趕緊走吧!”他看著她幸福的笑容,刮了下她的鼻尖,道。


    顧小楠主動踮起腳親了下他的側臉,然後拉著他的手往一個方向走。


    薑毓仁摸著自己臉上剛剛被她親過的地方,笑了,走了幾步,才發現不對,忙說:“你好像走錯方向了。”


    她轉過身,驚訝又有些無奈地看著他。


    他對她寵溺地笑了,挽著她的手,招手示意服務生過來,帶著他們去了事先讓秘書預定的座位。


    坐在窗口,華燈盞盞的京城,俯首看去,馬路上依舊繁忙。


    飯菜一盤盤上來,速度很快。


    “冬天不能吃太辣的,可是你這家夥沒有辣椒就活不下去,所以我就讓他們少放點辣椒,不知道這麽做出來的湖南菜還有沒有味道。”他說道。


    她對他笑了,卻問:“要搞浪漫的話,不是應該吃個西餐什麽的嗎?點上蠟燭,然後有人拉著小提琴——”


    “我是那麽想過。”他說。


    “那為什麽又從西餐給我變成湖南菜?”她托著腮幫子追問道。


    “我知道你這個人是最講究實惠的,而且,老夫老妻了,還要那些形式幹什麽?”他笑著說。


    老夫老妻?這話從他的嘴裏說出來還真是不適應。可是,顧小楠就是喜歡聽。


    事實上,顧小楠就是喜歡吃湘菜的味道,對於特殊的菜品沒有偏好。薑毓仁隻好自己點菜,希望她能喜歡。因此,今晚上的菜品很簡單,隻有四道菜,卻是湘菜的經典:紅煨魚翅、油辣冬筍尖、東安子雞、大邊爐。


    也許是因為太餓了,顧小楠幾乎從他那句“老夫老妻”的話一說完就開始吃,中間也沒怎麽停過筷子。可是奇怪的是,他幾乎沒吃幾口菜,從頭到尾是給她服務,吃到嘴裏的,有好些是她喂的。


    隻是,餓勁過了,她才發現自己這一身行頭和這飯菜太不搭配了,不禁深深歎息一聲。


    “怎麽了?”他的注意力從手機上移開,忙問。


    意識到問題已經太晚了,而且也羞於出口,隻得什麽都不說,搖搖頭。


    “哦,那個紙條,你看了嗎?”她突然想起來,問道。


    他這才從外套口袋裏掏出來,直接遞給她。


    “你沒看?”她問。


    他定定地望著她,道:“我看過了,手機號。方書記沒說為什麽給你他的號碼?”


    “他說我有事的話可以隨時找他,所以才——”顧小楠答道,看著他,心裏卻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為什麽會這樣?我今天是第一次見他,他不是,不是那種人吧?”她忙問。


    薑毓仁卻沒有往其他方麵想,或者是他想了,卻不願表現出來。


    “傻瓜,別想太多了。”他勸道。


    今晚,顧小楠和方書記跳完舞之後,薑毓仁就聽到似乎有議論聲。他也曾聽過方書記的的一些傳言,他這個人作風還是正派的,就是私底下也沒任何不雅的消息,在男女關係上更是一點疑問都沒有,和他夫人伉儷情深,堪稱典範。今晚他夫人因為身體有恙沒能前來,向來出雙入對的方書記卻意外地獨自一人來了酒會。正是因為如此,看到他和初來北京任職的年輕幹部薑毓仁的女朋友共舞,就讓人心生疑惑,而且,顧小楠是今晚唯一和他跳過舞的女性。


    薑毓仁聽到一些小聲的議論,心裏也覺得很奇怪,可是他不了解方書記此人,對於他的行為,終究找不到一個可以信服的理由。後來看到方書記離開時給顧小楠的紙條上的電話號碼,疑問越來越大。


    “那個方書記是不是和你爸爸有什麽關係?”顧小楠將自己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說了出來。


    薑毓仁想了想,說:“方書記以前在柳城任過職,可能和我爸,可能有些工作上的來往吧!可是,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哦,這樣啊,我明白了!”顧小楠明了似的點頭。


    “你明白什麽了?”他問。


    “很簡單啊,因為你是從柳城調上來的,我是柳城人,他對柳城有些感情,對咱們可能就會特別一點。”她認真地解釋,而且,還成功地把自己說服了。


    薑毓仁知道她這個自以為很恰當合理的解釋還是有很大的缺陷,方書記在柳城任過職又怎麽樣,那都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而且,從他的履曆上來看,他在柳城隻不過是短短一年時間,一年就被調走了。就算是真有感情,那感情能有多深?


    可是,看著顧小楠的安心的表情,他不願說破,說多了,隻會讓她心裏增加煩惱。反正明天就回家了,這些疑問留著去問父親好了。


    顧小楠根本不知道他的想法,見他同意自己的解釋,心裏猛然好受了許多。


    果真,都是為了薑毓仁!


    接下來,沒心沒肺的顧小楠什麽都不想了,方書記的問題解決了,那個登徒子壓根進不了她的腦子。


    一不小心看見那張寫著電話號碼的紙條,順手拿起來,問他:“你是有他的電話的,對嗎?”


    薑毓仁的確是有,可是他不確定是不是同一個號碼,還是從她的手裏拿過來,說:“我看一下有沒有搞錯。”


    然而,當他從手機通訊錄裏找出方書記的手機號時,發現和顧小楠給的這個完全不同。頓時,他明白了什麽。


    “沒錯吧?沒錯的話,就撕掉吧!”顧小楠看了他一眼,說。


    “既然是他留給你的,你還是留下,好歹也算是同鄉!”薑毓仁若無其事地說。


    “同鄉?難道他也是柳城人?”顧小楠忙問。


    “不是。”


    “那你怎麽說——”


    “我口誤,應該說,呃,我和他是同鄉任職的,他是你的父母官,這樣就對了。”薑毓仁總算是把這個關係給她解釋清楚了,見她又在理清他的話,忙說,“你啊,腦袋裏別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乖乖收起來。”


    顧小楠是很聽他的話的,他這麽說了,就這麽信了,將紙條裝進錢包裏。


    晚飯吃的很開心,兩人走出餐廳回到車上。


    “要不要去看看夜景?”他體貼地問。


    顧小楠搖頭,靠在他的懷裏,說:“我想回去睡覺。”


    他便讓司機直接將車開回酒店。


    “小劉,明天你陪顧老師去看看我的房子,時間你自己安排。”薑毓仁對前排坐著的秘書說。


    “好的。”劉秘書趕緊打開記事本,開始查看自己在哪個時間可以不用陪在領導身邊,終於選了個時間段,那個時間段正好是薑毓仁和某位書記談話的時間,可以抽調別人過去陪同。


    “顧老師,明天上午十一點,我準時去酒店接您,您看可以嗎?”劉秘書轉過身,禮貌地問。


    “啊,好的好的。”顧小楠答道。


    “明天你先和小劉過去看看,需要買什麽,你就記下來,等過完年回來的時候,你抽空去準備。”薑毓仁拉著她的手,說道。


    過完年和他一起過來啊,是應該一起來的,幫他收拾收拾房子是必須的,要不然他怎麽住?而且,他們單位的房子距離單位很近,這樣他早上就可以不用那麽早起了。想來想去,還是應該讓他早點住到單位的房子裏。至於她嘛,完全可以在把他安頓好之後回柳城,離職手續還是要親自辦的,畢竟,柳城大學的同事對她還是很好的,她不能就這麽一走了之,什麽話都不說,那樣太過分了。


    薑毓仁覺得很疲勞,已經不去想方書記什麽的。


    至於方書記,乘車回到自己家中,雖然還不是很晚,家裏客廳卻一如既往地沒有亮燈。


    他不習慣晚上按門鈴,妻子不喜歡被吵,這都是多少年的習慣了,他回來的時候,都是秘書拿著鑰匙給他開門。


    按了門廳的燈,脫下外套交給秘書,就將秘書打發走了。


    家裏的保姆向來都是晚睡,等著方慕白回來後,給他端茶倒水之類的事做完,確定沒有別的吩咐了才回自己的房間。今晚同樣如此。


    “夫人睡了?”方慕白喝了一口水,問保姆。


    保姆回答了他的問題,他又問洗澡水有沒有準備好,保姆就趕緊去弄了,過了幾分鍾出來說準備好了,他便擺擺手,讓保姆回房間去休息。


    洗了澡走到書房,方慕白從書桌裏一個鎖著的抽屜裏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本書,關燈回到自己的臥室,開了床頭燈坐在床上戴上眼鏡翻著。


    那是一本手抄的《林徽因詩選》,和市麵上流通的並不相同,不僅在於那是手抄本,就連其中的內容也有些不同。


    那雋秀的鋼筆字體,即便是到了十幾年後的今天,也依舊如新,好像是她今天剛剛寫了的。


    “我說你是人間的四月天,笑響點亮了四麵風,輕靈在春的光豔中交舞著變。你是四月早天裏的雲煙??????”他輕聲吟著,似乎身邊有人在輕輕和著他,那是他熟悉的聲音,記憶裏從未改變過的聲音。


    手指撫摸著那一行行字,想起她當時手抄這首詩的場景。


    那夕陽下端坐的背影,烏黑的長發,那修長的手指,那淺淺的笑靨——


    閉上眼,嘴唇不住地顫抖著。


    你是人間的四月天——


    如果她還活著,會不會恨他?可是,這樣的人世間,像她那麽美好的女子,是活不下去的吧!如果他可以和她一起拋棄家庭浪跡天涯,是不是就不會有這麽多的悔恨?


    她終究是放不下的,放不下她的家,如同他一樣。


    他以為她會像他一樣的放棄,卻忘記了這個世界對於男女生來就是不公,忘記了她那樣柔弱的女子是無力承受流言蜚語的毒害,忘記了她隻是他生命中那美好的四月天!


    將眼睛取下,把書合上,小心地放在枕邊,如同許多個夜晚一樣。


    顧小楠回到酒店,給妹妹小禾打了個電話,這個時間點,父親和繼母早就休息了,家裏也就是妹妹這個夜貓子沒睡。她告訴妹妹,自己明晚回到z市,會趕在除夕下午回到家裏的。


    “你就別回來嘛,和姐夫一起在他們家過年,過完年了再一起回來,完美了!”妹妹嘻嘻笑著說。


    “我過年不回自己家怎麽可以?你就少胡思亂想了”顧小楠道。


    “切,姐,你有沒有給我買禮物啊?”妹妹問。


    “我明天出去買,今天沒時間了。”顧小楠說。


    “夠意思,那我明天一大早就把話傳到爸媽那裏。”妹妹說。


    “行,那我多謝你了。”顧小楠道,看著薑毓仁從浴室出來,她趕緊跟妹妹結束了通話,掛斷電話。


    “趕緊睡吧,你明天還要上班!”顧小楠從床上坐起來,對他說。


    “我真是羨慕你,還有兩個那麽長的帶薪假。”他直接趴在床上,長歎道。


    “這就是命,羨慕不來的!”她笑嘻嘻地說。


    他抬頭,看著她那樂滋滋的笑臉,伸出手就忍不住地捏著她的臉頰,說道:“你就刺激我吧!”


    她推開他的手,笑道:“勞動雖然分工不同,可都是為人民服務。你就美著吧你!”


    薑毓仁趴在那裏,好像連動彈一下的力氣都沒了。


    “你怎麽這麽懶啊,趕緊到枕頭上睡,我去洗澡。”她拍了下他的背,跳下床。


    “原來你的腳和腿都好了啊?速度真是快!”他看著她那麽敏捷的動作,說道。


    “不好能怎麽樣?你又靠不住!”她說完,就進了浴室。


    他笑了笑,起身爬進被窩。


    “在幹嘛?”他給路子風打了個電話,問。


    “哦,沒幹什麽,老樣子。”路子風這個點還是處於工作狀態的。


    “今天晚上譚宏修給我打電話了,約明天吃飯。”薑毓仁道。


    “你答應了?”


    “沒有。”薑毓仁問,“他這次怎麽樣?有沒有為難你什麽?”


    “為難倒沒有,隻是他那個人太會算計,我有點趕不上他了。”路子風無奈地笑道。


    “哦,我明晚的飛機。”薑毓仁道。


    “我初二去常州,咱們後天下午見個麵?”路子風問。


    “好,去哪裏?老地方?”薑毓仁問。


    “呃,算了,還是我這裏吧,你自己開門進來就行了。”路子風道。


    “行。”


    “你那邊怎麽樣?顧小楠呢?”說完了正經事,就剩下聊天了,路子風笑問。


    薑毓仁抿抿嘴唇,往臥室門口看了一眼,確定顧小楠還不會進來,才說:“你能不能幫我查一下紀委的方慕白書記在柳城的事?”


    方慕白這個名字是第二次進入路子風的耳朵,上次是薑毓仁告訴他,這位方書記的身份,今天是第二次。


    “他在柳城待過?那種背景的人,呃,不一定好查。”路子風道。


    “你放心,到時候我給老楊說一下,讓他幫幫你。”薑毓仁道。


    這位老楊就是柳城的政法委書記,薑毓仁在柳城的鐵杆,在薑毓仁離職之後,兼任了柳城市市委副書記。


    “行,你什麽時候要?”路子風問。


    “盡快吧,我明晚回家也從我爸那邊打聽一下。”薑毓仁道。


    路子風想了想,問:“你怎麽突然查起方慕白來了?難道你擔心他給你找麻煩?”


    “不是,有些事,有點想不通。”薑毓仁說。


    路子風不明所以,說道:“既然這樣,那我就派人盡快調查。”


    “我姐這幾天怎麽了?我姐夫打電話跟我抱怨了好多。”薑毓仁突然問。


    “他還有臉抱怨?”路子風一聽這話,氣就上來了。


    “子風,我姐有沒有和你說什麽?唉,我這個弟弟還真是失敗,姐姐的事要從你這裏問。”薑毓仁歎息道。


    “你是挺失敗的!你啊,把你用在顧小楠身上的心思稍微挪一點給大姐,就足夠了。我現在真服了你了,眼睛裏除了顧小楠什麽都沒有。薑伯伯和葉阿姨還不答應你們結婚,也不懂他們反對個什麽勁!”路子風道。


    “好了好了,你別在這兒批判了,過年回家解決姐姐的問題。”薑毓仁笑道。


    “身在幸福裏的人,稍微把眼睛往周圍看看,也別太殘忍了!”路子風道。


    “是我殘忍嗎?譚玥恨不得飛到你身邊天天粘著你,你怎麽對人家的?一次次把她趕走。這事,也就你做得出來。”薑毓仁說道。


    路子風閉著眼按著太陽穴,道:“她就是個小妹妹,沒什麽的。我這種人,根本不是個能靠得住的好男人,還是別耽誤人家小姑娘了!”


    “你就等著吧,我看哪天譚宏修殺到你家門上去!”薑毓仁笑著說。


    “沒事,我明天就在門上貼門神,看他譚宏修怎麽進來!”路子風道。


    兩人說著聊著,顧小楠就進來了,薑毓仁便掛斷了電話。


    窗外,夜色濃濃,新的一年,即將走來。


    第二天早上,顧小楠在酒店附近瞎逛了一陣子,趕在和劉秘書約好的時間之前返回酒店。


    劉秘書很準時,門鈴響的時候正好十一點整。


    這個時間點堵車也很厲害,要是顧小楠自己去的話,絕對是坐地鐵,然後剩下的路自己走,可是人家劉秘書是來帶路了,沒提那樣的辦法,她隻好跟著人家乘車過去,在車流中慢慢挪著。


    “薑書記說您對北京不太熟,有什麽需要,您就跟我說,哦,這是我的電話。”劉秘書認真地說。


    顧小楠趕緊掏出手機記了他的號碼,說了聲謝謝。


    雖然也想找些話聊聊,讓氣氛不那麽沉悶,可是顧小楠不知道跟這位新秘書說什麽。薑毓仁在柳城的秘書一直是王斌,她和王斌倒是挺熟的,所以說起什麽來也自在些。現在看著劉秘書——


    還是別多此一舉了,他是薑毓仁的秘書,都是工作關係,她還是別給薑毓仁添亂了。


    一步步挪到單位的家屬區,劉秘書帶著她上了樓。


    “薑書記來之前,後勤就把房子整理好了。薑書記一直沒住過來,說是等您過來。您看看還需要什麽?”劉秘書開了門,請她進去。


    果真,天下的公房似乎都是一個樣子,缺少家的感覺。顧小楠不禁想起薑毓仁之前住的鷺園8號——


    當初,他一個人來到柳城就在那冷冰冰的房子裏住了大半年,唉!


    顧小楠想著,從包包裏掏出個小記事本,一樣一樣記著。


    等過完年回來就把這裏收拾起來,他們還不知道要在這裏住多久呢!


    這一年最後一天班上完了,下午的時候,薑毓仁就打電話給顧小楠,讓她把需要帶走的行李都準備好,晚上九點的飛機。


    因此,顧小楠回到北京待了不到四十八小時,忙累了兩天,連夜又和薑毓仁乘飛機返回z市。


    下了飛機,薑心雅派了司機把他們接回家,到家的時候,父母都睡了,保姆給他們做了點吃的。


    薑心雅坐在餐廳看他們兩個吃飯,自己也偶爾動動筷子。可是,弟弟和顧小楠兩個人那種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感覺,那種很自然的親密,讓人覺得他們兩個生來就該是一對,好像一切本來就該是這樣。這種感覺和他們兩個當初給穆玉英的是一樣的,隻不過薑心雅到現在才看出來。


    這樣的話,又為什麽非要堅持不讓他們兩個在一起呢?弟弟的幸福,隻有顧小楠才能給!可她的幸福呢,在哪裏?薑心雅深深歎了口氣,說自己要去休息了,就跟他們兩個道了晚安上了樓。


    畢竟時間太晚,兩人隻是隨便吃了一點點東西就收拾了戰場上樓回房間。


    因為他父母並未接受他們兩個人的狀況,顧小楠也不敢在人家家裏放心踏實地休息,第二天早上很早就醒來了。起床的時候,薑毓仁還在睡,難得他可以有個安寧的假期,她也不吵醒他,起床洗漱後就主動去廚房幫忙了。


    薑家父母都是早起,起來後去院子裏走一會兒,然後吃早飯。當顧小楠端著早餐上餐桌的時候,他們似乎都沒有奇怪。


    “毓仁呢?還沒起來?”薑啟華問顧小楠。


    “他最近很忙,也沒好好休息,所以今天就多睡了一會兒。”顧小楠答道,又問,“要不要我去叫他起來?”


    “不用了,讓他再睡一會兒。”葉桂芝道。


    顧小楠也不懂該和他父母說什麽,就什麽都不說了。


    “你坐下吃吧!”薑啟華對她說。


    “好的,謝謝您!”


    “毓仁說你準備辭職過去?手續辦了沒?”葉桂芝問。


    “我開學了就去辦,過完年先和他一起去北京,單位給他的房子還需要再收拾收拾,等那邊弄完了,我就回來辦手續。”顧小楠忙說。


    說話間,薑毓仁下樓來了,穿著一身休閑的家居服,坐在顧小楠身邊。


    “子風還和我約了,下午要見個麵。我送你上火車,然後就去見他。”薑毓仁道。


    葉桂芝麵帶訝異之色看了兒子一眼,什麽都沒說。


    “爸,有件事,等會兒我想問問您的意見。”薑毓仁道。


    “今天天晴,你陪我出去走走。”薑啟華道。


    父子倆便這麽約好了。


    吃完早飯,薑毓仁上樓敲姐姐的房門,薑心雅還在床上趴著。


    “都這麽一把年紀了,還賴床?”薑毓仁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抓起地上的一個毛絨玩偶就扔到姐姐的頭上。


    “煩死了你,管那麽多。”薑心雅生氣地將玩偶扔給他。


    “姐,拜托你一件事!”薑毓仁拿著玩偶在手上拋來拋去。


    薑心雅睜開眼看了他一下,又閉上。


    “拜托你幫幫我們,好嗎?”薑毓仁說。


    “幫你們什麽?”


    “讓她不要在咱們家裏有被孤立的感覺。”薑毓仁道。


    薑心雅坐起身,盯著弟弟,沉默好一會兒,才說:“放心好了,我會幫你的。”說完,她歎了口氣,道:“這一年,我看著你們兩個這麽艱難的走過來,真的,真的對我影響挺大的。我現在也想通了,幸福不幸福,隻有自己知道。既然你覺得和她在一起幸福,那我也不該反對你的決定。我們總要有人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對不對?你就放寬心,我跟你保證,從現在起,我會對顧小楠跟自己的親妹妹一樣的,不管爸媽再說什麽,我都不會和他們站在一條線上。這樣,可以嗎?”


    “夠意思!”薑毓仁將玩偶扔回姐姐懷裏,站起身,“子風初二就要去常州,下午我和他商量一些事。你就不用參與了,至於你的事,回來再說。”走到門口,他突然轉身問了句:“姐,你今晚回你家,還是在這裏?”


    “這裏不是我家嗎?混小子!”薑心雅怒道。


    薑毓仁笑嘻嘻關上門出去了,薑心雅坐在床上,撥弄著玩偶,想想弟弟剛剛說的事,趕緊起床洗漱,去找顧小楠。


    父親正在樓下等著,薑毓仁換了衣服就陪著父親出門了。


    這條路,父子兩個不知道走了多少年。


    今天是除夕的早上,偶爾有小孩子放個炮仗,“砰”一下炸響。


    “爸,方慕白書記,您和他有交往嗎?”薑毓仁問。


    “上次他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還真是愣住了。當年他在柳城做副市長的時候,倒是有些工作上的接觸,可是,交往不是很多。”薑啟華道,“你怎麽突然問這個?”


    “沒什麽,我隻是覺得,覺得他有些怪怪的。”薑毓仁道,他也不好說方慕白對顧小楠比較關心,這話讓父親聽去,肯定會對顧小楠的印象變不好。


    “他去了北京以後就沒什麽接觸了,不過,範書記和他挺熟的。”薑啟華道。


    “嗯,是的。”


    “人嘛,總是有點奇怪的地方,何況,他的背景,也不是很多人知道的。要不是上次他給我打電話說起你,我還真是不知道他是那位大人物的兒子。”薑啟華道。


    “那範伯伯和方書記就應該是早就認識了吧,方書記在柳城的時候,範伯伯是省長,他肯定知道他的身份。”薑毓仁道。


    薑啟華點頭,又問:“你覺得他什麽地方奇怪?”


    “啊,沒什麽,就是感覺。”薑毓仁道。


    “其實,他那天跟我說的話,我也覺得有些奇怪。”薑啟華道,“現在想想,他也是為了你好,畢竟你新到一個地方,許多事情需要注意。我倒不覺得是首長對範書記他們有意見,隻是,對於你來說,不要急於拓展自己的關係網倒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先把手頭的工作幹好,要是和別人頻繁接觸,會顯得你這個人浮躁,影響上麵對你看法。而且,你也知道,京城那水很深,和我們這裏是沒法比的。你還年輕,一步步踏踏實實走過去,才能長遠。所以,就這點來說,方書記講話倒是很誠懇。過上一兩年,你自己工作順手了,其他的東西也就會同時建立起來。”


    薑毓仁點頭道:“我沒想到這一層。”


    “至於方書記,我會找機會了解一下,當初和他一起在柳城工作的同誌,我們偶爾還會聚一下,到時候我問一下他的情況。不過,像他那個身份下來工作的,別人對他的了解不一定會真實。”薑啟華道。


    “我知道了,爸。”


    父子倆慢慢走著。


    “你和顧小楠,真的打算就——”父親問道。


    “爸,您還不能接受嗎?”


    “我和你媽,都是為了你好。”


    “我知道,可是,我和顧小楠早就約定好了,一年以後結婚。所以,請您和媽媽答應我們。除了她,我不會選擇任何人。”


    父親停下腳步,轉過頭盯著薑毓仁。


    北風,呼嘯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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