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的臉陰沉得不能看,隻有柳雲熙勉強維持著陰冷的假笑。


    “我寶貝孫子都進去,我們也別站在外麵了,都進去吧!”老太太被許嬤嬤扶著,先進了柳府,其他人也是緊跟其後。


    所有人走光後,柳府門前就剩下何氏母女兩個。


    何氏唾罵道:“小賤人,處處和我們作對!”


    她們之前就商量好要拉攏柳雲澈,結果不知柳雲錦那賤人會什麽妖法,柳雲澈一見了她就跟失了魂似得。


    一旁默不作聲的柳雲熙突然陰鷙鬼魅地笑了起來,“到處發浪的小蹄子,打扮得這麽花俏,連自己的親弟弟都勾搭。毫不避嫌地拉他的手,兩個人多親近啊!嗬嗬,要是親近到床上去就好玩了!”


    何氏雖然惡毒,卻還沒有柳雲熙這麽陰險至毒。


    她被柳雲熙的話嚇了一跳,慌張地左右望著。高門府邸最忌諱淫亂,其中大忌就是亂倫,不管是嫡出還是庶出,隻要犯了這一條,必會被處以極刑。


    女子沉塘,男子活燒。讓他們在陰間都不能相容。


    柳雲熙杏眸森冷,幽幽道:“這麽害怕幹嘛,我隻是隨口說說。看來這個柳雲澈也留不得了。”


    隻要這個庶子死了,柳府遲早會全部歸她們。


    “我給過他選擇的機會,是他自己白白錯失了,明明可以選我,投靠我。而他非要去和柳雲錦那個賤種親近,也是,他也是庶子,兩個人臭味相投的很!這就不能怪我了……”柳雲熙露出意味深長的冷笑。一雙杏眸竟比外麵的殘雪還冷。


    柳雲澈被柳雲錦握著進了柳府,府中還是原來的樣子,隻是今年比往年更隆重熱鬧一些。樹枝上都纏上了紅布帶,紙窗上也都貼上了各色喜慶的窗花。


    寒風吹過,他聞到了一股冬梅淩冽的寒香,似乎是從身側少女身上傳來的。


    柳雲澈經不住,微微彎腰靠近她嗅了嗅。


    “姐姐身上有股梅花香,甚是好聞!”一縷墨發垂下,清亮的眸仿佛是塞外的星辰。


    柳世誠雖是個渣爹,模樣卻是難得美男,生出的孩子都比別家的要好看許多。


    “是嗎?”她低眉聞了聞自己的衣角,想著屋中小桌上的那一瓶梅花,露出了淺淡的笑容,“我屋中有梅花,身上有梅花香也不稀奇。三弟也喜歡梅花嗎?”


    “邊塞苦寒,一年四季聞不到花香,隻有在柳府才能聞到梅花的香氣。”柳雲澈已經直起了身子,英挺俊氣的眉眼向府中花園望去。眉眼微動,神色有些複雜。


    深門大院勾心鬥角,母子不能相認,但這兒也是他唯一的家。


    轉過一個遊廊就要到正堂了,遠遠的就能聞到飯菜的香氣,老太太為了迎接她這個孫兒,也是費了一番功夫。


    柳雲錦的步子頓了頓,明豔的麵容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過會你少吃一些。”


    “這是為何?”他眼巴巴地從邊塞趕回來,還不許他吃飽?


    “姐姐的話,你是信還是不信?”她不肯說明白,晶亮的鳳眸撲閃,凝著幾分神秘。


    如此狡黠靈慧的少女,他還是第一次遇見,嘿嘿笑了兩聲,“我當然相信姐姐的話,過會我就勒緊褲腰帶少吃點。”


    進了大堂,一桌子的菜已經擺好,經過幾日奔波,柳雲澈已是餓極,但仍記著柳雲錦的話,草草吃了幾口就嚷嚷飽了,要讓姐姐帶他去府中轉轉。


    老夫人心疼得直皺眉,但又拗過不過柳雲澈的倔強性子,隻好讓人把飯菜先撤下,由著他們姐弟兩個在院子中逛逛說會話。


    出了大堂,柳雲錦拉著柳雲澈飛快地在遊廊中七彎八繞,甩開了後麵打量的下人,來到了一處僻靜的院子前麵。


    院子中有三兩株紅梅開得正好,十裏飄香。


    院中有個小丫鬟正費力地把堆積的殘雪掃開,看清門口站著的人之後,手中的笤帚跌落在了地上。


    她盯著柳雲澈看了好一會,才又驚又喜地跑進了屋裏,一路喊著:“姨娘快來看,三少爺回來啦!”


    不一會,陳姨娘領著身後的小丫鬟急急地撩開門簾走了出來,看見柳雲澈這張日思夜想的麵容後,眼淚奪眶而出。


    她上前幾步又停住了腳步,拘謹又小心地喊了一聲,“三少爺”。


    柳雲澈的喉結動了動,卻沒能說出一句話,戰甲衣袖下的手指握緊又放下,放下又握緊,如此反複。


    他知道陳姨娘才是他的親娘,但他自小就被抱給了何氏,何氏對他不冷不熱,讓他感受不到一點母愛。稍微大一點後,柳世誠把他送去了軍營,長大後就去了戰場,他不知何為親情。


    幾次生死關頭,他想的是陳氏。如果他死了,他的生母陳氏會不會為他流淚。亦或者,陳氏已經把他這個兒子給忘了,這麽多年,陳氏都遠遠看著他,怯懦悲傷,從不敢逾越靠近。


    他不明白那些該死的規矩,難道會比他這個親生兒子還重要?


    “姨娘你已經是貴妾了,可以叫他雲澈,不必再喊他三少爺。”身邊的少女已經風清月朗地出了聲。


    陳姨娘移了移目光才看清柳雲澈身邊站著的大小姐,眼裏流出感激的神色,連忙拭著眼淚道:“我……我知道了,雲……澈。”


    她極為艱難,極為羞怯歡喜地喚出了自己兒子的名字。她從不敢去妄想,有一天能和自己的兒子相見相認,還能叫出他的名字。


    “傻弟弟別站著了,難道還沒聞到屋子中傳出的香氣嗎?姨娘等了你一天,早早就備下了飯菜等你過來呢!”她笑著,將發怔的柳雲澈推到了陳姨娘的麵前。


    “娘……”他輕輕地喚了一聲。


    陳姨娘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全都落了下來,連聲應道:“嗯……”


    站在院子中的柳雲錦眼睛酸了酸,她當初是為了拉攏柳雲澈,才引他過來與陳姨娘相見。但此刻,她多出了幾分真心。


    繡春是她的娘親,卻是柳府中的粗使丫鬟,連姨娘都算不上。她一直嫌棄繡春,厭惡繡春,恨自己為什麽沒有托生在何氏的肚子裏,一出生就是光彩的嫡女。


    但經過往事前塵後她都看透了,天下娘親,不管身份如何卑微,愛子的心都是一樣的。


    隻是她醒悟的太遲了,隻有跪在繡春的床前,在她死的時候,才叫了她一聲“娘親”。這是她此生最大的遺憾。這樣的遺憾,她不希望讓柳雲澈再經曆一次。


    陳姨娘領著柳雲澈進了屋子,見了柳雲錦感激道:“大小姐一起進去吃吧!”


    柳雲錦微微搖頭,望著滿臉喜色的陳姨娘,悵然體貼道:“你們母子兩人好不容易見麵,說一會體己的話吧,我就不進去打擾了。雲澈弟弟在戰場極是不易,與你相見的時間少之又少,你盡量多關心他一些,讓他去了邊塞有個念想。”


    屋內,柳雲澈站在紙窗邊,透過薄薄的白紙光暈凝視著外麵的少女,思緒渺渺。初見的時候,她像是一道明亮的火焰,但此刻,她又像是一道淡而憂傷的影子。


    這道影子落在他的眼前,蒙在他的心口上,讓他也感到淡淡的哀傷。


    陳姨娘進了屋子,關切地把菜都送到了柳雲澈的麵前,一個勁地讓他的多吃,搓著兩隻手,不知該說些什麽。


    柳雲澈的視線掠過紙窗上的飛燕剪紙,淩厲俊朗的眉眼掠過深思之色,狀若無意問道:“這紙燕是姐姐剪的嗎?”


    陳姨娘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他嘴裏的“姐姐”是誰。


    點頭道:“是大小姐讓人送來的,春燕還巢,寓意極好。”


    “寒梅落盡,春燕歸巢……”他的眼神又落到了窗外,確實是極好的寓意,他卻體會出了別樣的愁緒。連帶著唇邊的食物都失去了味道。


    “娘,有酒嗎?我想喝上一壺暖身。”他反手墊在腦後靠在了椅子上,耳邊響起的是邊塞的苦笛聲。


    塞外苦寒,烈酒如刀,飲一壺就醉。醉了就可以忘記自己在哪,忘記自己牽掛的人,哪怕翌日便死在敵人刀下也無留戀。


    陳姨娘忙不迭端來了熱好的酒,是江南的米酒,清香卻不會醉。


    一邊為柳雲澈倒酒一邊絮絮叨叨,“大小姐是個好人,她答應讓你來見我,不然恐怕我這輩子都不能和你說上一句話。”


    柳雲澈望著杯中的清酒,忽而問道:“姐姐是哪個姨娘生下的?”


    “她……”陳姨娘掠過遲疑的神色,才接著說,“她不是姨娘生下的,而是後院丫鬟生的,說來大小姐也是命苦,年初的時候生母丫鬟就病死了,聽說大小姐還為此和大夫人鬧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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