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方嬤嬤喚了好幾聲,才把柳雲錦從回憶中拉回來。


    “大小姐可是不舒服?”方嬤嬤神色驚異。


    經方嬤嬤一說,柳雲錦這才注意到,手中的桃木梳子被自己生生捏碎了。


    “無事,你繼續梳妝。”柳雲錦慢慢拔出刺入手心的梳齒,看著湧出的血滴,才恍然覺得那場噩夢般的前世已經離自己遠去。


    方嬤嬤不敢怠慢,梳好了墜馬髻後,又為柳雲錦戴上了水色極好的翡翠頭麵。金線織成的發網穿著翡翠玉珠罩在墨色的長發上,水滴形的翡翠墜子掛在額前,尊貴之餘又不失嬌美,像是民間盛行的梅花妝。


    穿戴妥帖之後,方嬤嬤攙扶著柳雲錦來了鳳儀宮門前,兩頂軟轎早已備好。


    今日班師回朝,太後與皇帝犒賞三軍,此等大事,太後亦是細心裝扮了一番。


    見了方嬤嬤扶著的柳雲錦,太後眼中一亮,讚歎道:“方嬤嬤眼光不錯,丫頭這麽一打扮,怕是要將嫡出的公主都要壓下去了。”


    方嬤嬤含笑不語。眼下太後拿公主與柳雲錦做比,她怎麽說都是不好。


    柳雲錦上前一步,給太後彎腰行禮,“閑庭野芳怎可與國色牡丹相比,娘娘這是在打趣臣女。”


    “丫頭不必妄自菲薄,哀家瞧你容顏正好,與哀家當年相似。許了我那孫兒,也是他賺著了。”太後隨意說了兩句話之後,用繡帕遮陽,望了一眼日頭,“時辰也不早了,起轎吧。”


    四個立在一旁的轎夫,穩當有力地抬了轎子向皇城城樓邊行去。


    城樓上文武百官恭候多時,見玉宣帝,常德太後踏上城樓,一掃袖口整齊跪地,高呼“吾皇萬歲,太後千歲!”


    玉宣帝踩著錦繡玉靴從百官麵前走過,負手而立,威儀道:“都平身……”


    “謝主隆恩!”百官這才都起了身子。


    城樓上觀賞的位置也是按身份地位排列,前麵的人能將三軍風貌,南陵王與兩位皇子的英容俊貌一覽無餘,而在後麵的人就隻能矮子看戲,什麽都瞧不見。


    今日來的貴女都是精心妝扮,恨不能將所有的金釵玉飾全都戴出來。待福順公公排了位置,將她們安排在了末位,一個個貴女都尖聲不悅地叫嚷起來,“我是刺史家的小姐,怎麽能站在最末的位置!你們這些奴才是不長眼睛麽?”


    身邊一位穿金戴銀,好生氣派的貴女,翻著眼睛,淡淡道:“刺史家的小姐又如何!我還是丞相家嫡女二小姐,還不是一樣站在這。前麵的位置皆是留給文武百官,哪有我們這些女眷站的地方。就算能擠到前麵又有什麽用?南陵王和三皇子的婚事都定下了,饒是你打扮得花枝招展,也沒人會多看你一眼!”


    刺史家的貴女氣得跺腳,礙於身邊人是丞相家的小姐,一肚子怒氣無處發泄,便開腔罵道:“清婼公主也就罷了!那個柳家小姐是個什麽玩意!出生在五品芝麻官家,還是個庶女,也配嫁給三皇子。”


    “你若有本事,也去討得太後歡心,到時候不止能嫁給三殿下,說不定還能嫁給太子呢!”丞相家小姐掩著嘴唇,輕嗤笑道。


    “哼!”刺史小姐氣衝衝冷哼一聲,沒了言語,手指間要把上等的絲綢手帕絞爛。


    太後拖著金羅刺鳳緞擺,宛若一隻尊榮華貴的金鳳從文武百官麵前走過。身後跟著柳家的庶女大小姐——柳雲錦。


    哪怕是站在天下最尊華的人身邊,亦沒有被奪去風采。


    翡翠琳琅,綏帶飄揚。沉穩有度,雍容自若。


    不知情的官員,都以為她是深得太後重視寵愛的清婼公主。但聽聞清婼公主被人玷汙,得了瘋病。眼前的女子清明華美,並不像是傳聞中的瘋癲公主,一時間也猜測不出她的身份。


    看著華美難言的柳家庶女,竟能跟在太後身後,站在城樓的最前排。後麵的貴女們抽吸之間,都把眼刀投在了柳雲錦的身上,恨不能將她給淩遲了。


    繁複冗長的裙裾下,腳步不亂。


    對於貴女們嫉恨的眼光,柳雲錦恍若未覺。前世,慕容閣登基,她鳳袍加身踏上乾坤殿麵見百官,受封的其他妃嬪亦是用同樣的眼神望著自己。


    你站得越高,總有人巴望著你摔得越重。人心叵測,最是計較不得。


    太後見著柳雲錦緩步走來,大氣雍華,恍惚之間,像是看見了當年走上鳳位的自己。不由頷首,對柳雲錦的表現極是滿意。


    她看人的眼光絕不會出錯,加以時日,她挑選的人兒定能母儀天下。


    城樓上眾人都按位次站好,一人扛著的黃銅號角被儀侍吹響。


    蒼天下,悠遠綿長,氣勢雄渾的號角聲傳開,回蕩。城樓上眾人皆是一震,號聲蒼茫,鳴金止戈,蕭然戰地,遍地烽煙,仿佛能在這號角聲中浮現在目。


    不容他們過多感慨,皇城大開,三軍如潮,鐵甲如雲,湧入城樓腳下。


    十萬金戈映著朝陽,殘血未拭,凝厚如脂。和風暖煦瞬間被肅殺血性所取代。


    十萬軍隊,整齊劃一,腳步聲如晴天雷鳴。黑沉的鐵甲戰衣,譬如壓城而至的黑雲,氣勢驚天地。


    城樓上閱軍眾人,激動又敬畏,不少文官兩腿發顫的同時忍不住用衣袖拭去眼角的淚光。


    太後手扶城牆,重重一敲,淩厲眸中難掩激動讚賞之色,放聲喝道:“好,好啊!兵強馬壯,是國之興!為國盡忠之士,哀家都重重有賞。”


    城樓下的十萬兵眾像是沒有聽見太後的話一般,不為所動。


    就在這時,十萬兵馬自然向兩邊分開,如退下的潮水井然有序,讓開一條路。


    “止!收兵!”這一聲輕喝,凝著金戈之氣,帶著無上尊華,入耳卻如清泉流越,古琴撩撥,道不盡的撩人心神。


    “刷刷”士兵們放下手中的兵器,無一人怠慢。


    “行禮!”來人騎著汗血寶馬從十萬軍中風馳電掣而出,血色披風高高揚起,露出粼粼鎧甲戎裝。


    綰起的雪發下是一張驚為天人的麵容。


    “拜見吾皇,太後。願吾東陵太平長盛,萬裏無疆。”萬人跪下高呼,渾厚之聲衝霄入雲,百裏之外都能清楚聽見。


    “好……”太後伸手免禮,眼中是滿意與野心。有此精銳軍隊,攻下南詔,一統天下隻是遲早的事情。


    後麵的貴女們東張西望,顧不得皇帝,太後在場,難掩激動地叫著:“是南陵王!真的是南陵王呀!”


    “讓我瞧瞧,不愧是東陵第一美男,如霜似雪,如玉似琢。穿上這一身戎裝,英俊倜儻到我移不開眼睛。如能得君一顧,縱是要我死,我也願意!”刺史家的貴女,癡迷微醉地喃喃道。


    貴女們的尖叫聲引得旁邊大臣側目皺眉,福順公公走來勸道:“各位貴女們小聲些,驚了太後,惹怒天顏,豈是不美。”


    福順公公好說歹說,貴女們才用團扇遮了嘴角,勉強堵住了喉嚨間的尖叫聲音。


    不遠處,一直深居後宮休養的清婼公主不知從哪得知了消息,纏鬧耍瘋地讓身邊的太監帶她來了城樓。


    福順瞧見之後,大驚失色趕緊上前稟報了太後。


    “皇奶奶,皇奶奶!”清婼公主看見太後之後,掙脫身邊太監的看護,擠過群臣,就撲到了皇太後的身邊。


    “婼兒你怎麽來了?”太後眉頭緊蹙,疑惑問道。


    經過一段時間的調養,清婼公主的瘋病好了許多,恢複了些神智。但發病的時候,依舊到處傷人。就連她身邊伺候的宮人,都由宮女全部換成了身強體壯的太監。


    慕容婼露出天真的笑容,像是個沒有記憶,什麽都不懂的孩童。


    在她準備開口的時候,陡然發現太後身邊盛裝的柳雲錦。臉上天真癡傻的笑容一點點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驚恐怨恨,扭曲奇異的神情。


    “賤人!你這個賤人!我要……”慕容婼慌張亂叫,從自己的懷中掏出了一把銀剪,“我要殺了你!”


    一切發生的猝不及防,慕容婼身邊的太監來不及阻攔,就看見清婼公主握著銀剪凶狠地向柳雲錦的臉上刺去。


    “公主又發病了,你們快上去攔住她!”太後驚慌叫道。


    柳雲錦目光極冷地瞧著神情猙獰扭曲的清婼公主,要是她不會武功,這一下沒有防範,十有八九就已經被她毀去了容貌。


    “啊——”柳雲錦鳳眸微閃,發出一聲急促害怕的尖叫。


    文武百官看這架勢,生怕公主揮舞剪刀傷到自己,推搡混亂地向後麵四散逃去。


    混亂間,柳家小姐不知是被自己還是被別人踩到了裙裾,往地上一摔的同時,正巧躲過了清婼公主揮來的剪刀。


    清婼公主一擊不中,還不死心,仍是毫無章法地揮舞著手中的剪刀,同時嘴裏嘶叫著:“賤人!你害了我,我要殺了你!”


    兩個太監被慕容婼手中的剪刀刺了好幾下,才好不容易鉗製住了發瘋的慕容婼。


    柳雲錦由宮人扶著,慢慢站起了身子,臉上的驚惶好似還未消退,聲音顫顫問道:“公主殿下是不是記錯了?當初害您的並非臣女。”


    說完這句話之後,柳雲錦整理好衣裳,微微勾勒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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