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昀霆蹙眉望向林小月。


    她的表情很平靜。


    可就因為這樣的平靜才讓他很不安。


    林小月聽完孟蝶的話,聲音清淡的轉頭看著付馨瑜。


    “是這樣的嗎?”


    付馨瑜咬唇垂頭,眼淚嘩嘩的流。


    “媽對不起你,媽知道,媽再怎麽做都彌補不了對你的傷害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米粒。”


    林小月舔了舔下唇,微微揚眉,聲音中聽不出半絲波瀾。


    “我知道,當時你這樣做是為了幫助雲子安。那時候在你心裏,雲子安才是你的親生女兒。我也知道,你把雲子安當成我來養。你覺得隻要你對雲子安盡了十分的心,就算是對我盡了心了。那時候你會那樣做,也是一個母親愛護自己孩子的行為。”


    邵昀霆聽著林小月這番話倒是有幾分糊塗了。


    他以為她會撕心離肺的罵人。


    可是…她現在的反應反常的讓他覺得有些不對勁。


    “對不起…”


    “別說對不起了。對不起這三個字說著容易,可是卻什麽都改變不了。傷害已經在了。如果你真的覺得對不起我,就從現在開始用力的彌補吧。不是隻有你的孩子是人。別人的孩子也是人。孤兒院裏有很多孩子。他們都很需要關懷和照顧。如果你願意的話,把對我的那份愧疚用到那些孩子身上。讓他們感受一下母愛是什麽滋味吧。”


    “我願意的,我真的願意的。米粒,隻要你能原諒媽媽。別說讓媽媽去照顧孤兒院裏的孩子。你就是讓媽媽去死,媽媽都會照做的。”


    林小月側頭一笑:“我為什麽要讓你死呢。我又有什麽資格決定你的生死呢。這幾天我看了一本書。書裏有句話是這樣說的,我們現在享受著的今天是昨天逝去的人永遠都無法企及的明天。活著的我們,每一天對我們來說都很重要,我們應該珍惜才對。”


    邵昀霆心裏鬆了一口氣。


    聽到他媽的話後,林小月臉上那樣平靜,他很擔心她。


    他以為她在隱忍。


    可事實上是他想太多了。


    她是真的很平靜。


    現在的她比他想象的應該豁達的太多了。


    林小月說完轉身離開,邵昀霆快步跟上。


    林小月停住腳步回頭看她,神色很是平靜。


    “你就不要跟來了。邵昀霆,出了醫院的大門,我們就當彼此是陌路人吧。讓我活的有尊嚴一點好嗎?請你放過我吧。”


    邵昀霆眉心緊皺,他看看她,又看看孩子。


    最後堅定的搖頭:“小月,我不能。你是我邵昀霆的女人,我不會放手。”


    “可你別忘了,我也是你媽嫌棄的女人。你媽不會同意我們在一起。”


    林小月仰頭神情的看著他的雙眸。


    “從前我就告訴過你,因為你媽媽,我們不可能在一起。現在我還是那句老話。我不要孟蝶這樣的婆婆。為了能夠遠離她,即便我現在依然愛你。可是我會戒掉你。我寧可痛苦而又自由的活在沒有你的明天。也不願意提心吊膽的呆在你身邊守護擁有你的今天。我很現實,愛情和自由,我隻想選擇平靜的自由。我不願意每天跟你母親勾心鬥角,讓你夾在中間左右為難。拋棄了愛情我不會死。可是,如果失了我自己我卻會死。在剛知道我是我爸媽的女兒那幾天。我心裏真的充滿了恨。我恨你,如果我沒有認識你,那我現在還是快樂的林小月。我恨我的父母,如果他們當初沒有把我弄丟,那我也不用被人嘲笑了二十年孤兒的身份。”


    “我恨你媽媽,如果她不要這樣恃強淩弱,那我還能保留幾分尊嚴去愛你。我恨雲子安,如果她不要那麽絕情,那我不會覺得對不起郝臣哥哥。我恨我自己,如果我能強大一些,我可以把所有人都踩在腳底,不給任何人傷害我的機會。那些日子,我看什麽都不順眼。眼中有火,心中有恨,每天都過的很煎熬。我總是在想,如果我能死了就好了。死了就能解脫了。死了就能去見倩媽媽和郝臣哥哥,重新過上幸福的生活。死了就可以再也不用麵對眼前這些是是非非。什麽父母,什麽愛人,就通通都跟我沒有關係了。可是我怕死。我不知道我來到這世上這一遭,死了以後還不會有人記得我。或許眼前會有人記得我。可是五年以後呢,十年以後呢。我會不會像是從來沒有在這世上存在過那般。再也沒有人想起了?我怕死,我還沒能親眼看到我的孩子長大成人。我怎麽能就這麽舍了他離開這個世界呢。曾經在懷著孩子的時候,我就希望能夠一路見證他的成長。陪他一起過上快樂而又幸福的生活。我沒有擁有過的父愛母愛。我希望我的孩子能夠擁有。”


    “這些我都沒有實現,我怎麽可以死呢。我給我自己找了無數的理由安撫自己。每天夾在那樣一個死胡同裏。我找不到我自己。除了恨人,我不知道我自己還能做什麽。後來,我就想,我不能死。那些傷害我的壞人都沒有死,我怎麽可以死呢。如果我就這樣死了,那未免太便宜那些該下地獄的人了。即便要死,也要拉幾個墊背的。所以,我明知道我爸其實為人並不壞。可是我卻折磨他,讓他難過。我明知道我搬回家住我的母親會別扭,雲子安也不會開心。可我卻還是搬回了家裏。我知道不理你會讓你難受,所以我就拚命的讓你痛苦。在那段我真以為報複的很完美的日子裏。我真的覺得自己做的很好。可當自己慢慢從仇恨中蘇醒後。我才知道原來我竟然那麽的傻。我所做的一切其實傷害的不是別人,而是我自己。我做的一直都是在讓親者痛仇者恨的事情。所以,我想改變,我想做不一樣的林小月。我想試試看,我自己到底有多大的潛力。可是,如果你繼續留在我身邊,我就沒有辦法改變。因為你母親的介意。她會總是像今天這樣不經意的介入我們的生活。我要費很大的精力來對付你母親。她會把我好不容易掐熄的仇恨給重新點燃。邵昀霆,我知道,其實你為人很好。我也懂你是真的愛我。我信你。我可以很坦然的告訴你,我也愛你。比你想象的更愛你。可是,愛情不是人生的全部啊。我不想讓你夾在我跟你媽中間左右為難。我知道,你是你媽和你外公一手養大的。讓你為了我跟你媽脫離母子關係,也已經很為難你了。我也知道,你為了跟我在一起真的做了很大的努力。可是…就到此為止吧。我們不要再互相勉強了。”


    “你不是說想讓我們的孩子好好的感受你沒能享受的父愛母愛嗎。如果你不要我,孩子如何感受父愛和母愛?”


    林小月咬唇:“不管怎樣我們都會愛孩子的不是嗎?所以,即便我們不在一起,孩子感受到的父愛母愛也一分一毫都不會少的。”


    邵昀霆閉目:“不管你怎麽說,我都不會同意跟你分開的。我知道我媽不想讓我跟你在一起。可是我也有選擇愛人的自由。我的妻子是要跟我共度一生的人。我不會由著任何人幫我選擇。我的終身大事隻有我自己能做主。我知道,你現在身心都很累。小月,我會給你時間好好的修複自己的心。但是離開你這種事情我做不到,也不會同意的。”


    付馨瑜拉住林小月的手腕:“米粒,你跟昀霆都好好冷靜冷靜。說不定再過一段時間你們就會有不同的感受了。”


    邵昀霆連連點頭:“走,我送你們先回家。你不是想讓孩子跟你住一段時間嗎。我同意,我讓吳阿姨回去給孩子收拾一些東西。以後我每天都會去看你們的。”


    “邵昀霆,你怎麽這麽沒出息。”身後孟蝶蹙眉。


    “人家都不要你,你為什麽還非要倒貼。”


    “你閉嘴,以後我的事情你不要管。還有,你別忘了,我們已經脫離母子關係了。你沒有權利幹涉我的事情。以後若再發生今天這種事情。我不會再由著你胡來了。我會選擇直接報警。記住了。”


    邵昀霆說完隨著林小月她們一起離開了醫院。


    將她們娘兒倆送回家後,林小月抱著孩子頭也不回的進了院落裏。


    付馨瑜回頭:“昀霆,今天你就先回去吧。”


    “阿姨,幫我好好照顧她。”


    “放心吧,我是個做錯過一次事情的人。這一次我會好好照顧她的。我知道,你是真心愛小月的。當初如果不是因為我從中阻攔,說不定你們早就結婚了。我一直覺得很對不起你。昀霆,我知道你跟子安並沒有領證。也知道你並不愛子安。你們既然不算合法的夫妻,那麽你就還是有選擇權。這一次我不會從中阻撓。子安也好,小月也好,由著你的心意選吧。隻是昀霆,這次你自己選擇的人就不要再辜負了。我不能讓你把我的兩個孩子都傷了,這一點你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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