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天擎緩緩抬眸,對上她的視線,這才開了口:“淺淺,我跟她沒有關係。”


    黎淺聞言一怔,安靜了許久,才又微微一笑,“你不會……也找人打斷了蔣天和的腿吧?”


    陸天擎目光緩緩凝住,隻是看著她。


    黎淺見到他這個反應就已經確定了答案,事實上,她在看見黎仲文嚐到的後果時,就已經在猜測蔣天和的結局。


    陸天擎既然對付了黎仲文,又怎麽會放過蔣天和?


    眼見著他沉晦的眼眸,黎淺仿佛猜到了什麽,“你不會又在擔心會不會嚇到我吧?我在你眼裏就那麽膽小怕事,不堪一擊啊?”


    陸天擎沒有回答。


    這樣的事情,畢竟不是發生在光明的世界之中,他並不願意將黎淺牽扯進來一絲一毫。


    可是她卻還是知道了。


    陸天擎忽然想起了她到日本來找自己的時候——那個時候,就是已經知道的時刻吧?


    他眼眸忽然又深邃了幾分,依舊沒有說話。


    黎淺卻忽然笑了起來,伸出手來握住了他的手,緩緩道:“對此我隻想說——幹得漂亮!”


    陸天擎看向她,捕捉到她眼眸之中一閃而過的狡黠。


    黎淺隨後才又開口道:“這件事情是我意外知道的,黎家的人應該是聽了你的話,再也不會來打擾我了,你放心吧。既然他們已經為自己做出的事情付出了代價,那就由他們去吧。”


    陸天擎這才反手握住她,一點點地握緊了她的手。


    黎淺笑了笑,目光不經意地又往蔣程程所在的位置飄了飄,剛好對上蔣程程看過來的視線。


    然而隻是一眼,蔣程程又飛快地移開了目光。


    黎淺收回視線,重新看向陸天擎,“所以,你跟蔣程程的關係就這麽破裂了?”


    陸天擎看她一眼,片刻之後才又開口:“我說過了,我跟她沒有關係。”


    黎淺一頓,眼見著服務生上了頭盤,這才打住,隻是勾起笑容,“那先吃飯吧。”


    因為是在餐廳,兩個人吃飯的時候都不怎麽說話。吃到一半的時候黎淺看見蔣程程領著他的男伴離開了餐廳,又看向陸天擎的時候,卻發現他仍舊沒有抬頭看一眼。


    因為陸天擎喝了酒,因此買單離開餐廳之後,兩個人就坐在車裏等著司機過來開車。


    黎淺看了一眼他放在座椅上的手,想了想,伸出手來握住了,這才開了口:“我以前問過你,你跟蔣程程之間到底是什麽關係——”


    陸天擎看她一眼,沒有說話,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那個時候,你說不可以說。”黎淺小聲地道,“那現在呢?如果我以現在的身份來問你,你說不說?”


    “現在?”陸天擎唇角似有薄笑,“現在跟那時候有什麽差別?”


    當然有差別。那個時候,他還是她負疚、需要報答的對象,可是現在不是了,現在在她眼裏,他們兩個是平等的存在。


    黎淺揚起頭來看著他,“你不用管有什麽差別,如果我執意追問,你說不說?”


    陸天擎垂眸看著她,安靜許久之後,忽然一低頭吻上了她瑩潤的雙唇。


    他慣常擅於用這樣的方法來逃避問題,黎淺顯然不願意再給他這個機會,因此隻是躲避。


    可是她越躲陸天擎就越強勢,最終她被困在角落的位置,終於再也沒法躲,被迫迎上他的親吻。


    本來以為他真的會徹底回避這個話題,誰知道他親了她一會兒之後,忽然鬆開她,低低地開了口:“不是我不告訴你,隻不過這件事情牽涉到已經去世的人。我從前對她的好,隻是因為那個人而已,你不用想太多。”


    牽涉到已經去世的人?


    黎淺聽到這句話,不由得怔住,而後凝神細思起來。


    陸天擎說他從前對蔣程程的好,都是因為那個人;而他對蔣程程好,是從年少時候就開始的——那這個在他們年少時候去世了的人,是誰?


    這個問題可以有太多太多的答案——長輩?平輩?親人?朋友?


    黎淺沒有再細猜下去,隻是看著陸天擎,“為什麽是因為那個人?因為那個人做錯了什麽事,需要你來幫忙彌補嗎?”


    陸天擎與她對視許久,仍是沒有回答,隻是又一次低頭印上了她的唇。


    這一次,黎淺心裏終於有了大概清晰的答案。


    所以,是一個對他而言相對重要的人,在蔣程程身上犯下了什麽錯誤,而那個人去世之後,他承擔起了這份責任。為了彌補,他可以無條件地包容蔣程程、對蔣程程好。


    也正是因為他對蔣程程的好是出於這樣一份責任,所以才可以說放下就放下,所以他當初才會選擇用一筆錢來了斷兩個人之間的關係。


    還有什麽方法比用一筆錢來解決問題更直接了當?可這個方法,也同樣……無情無義。


    “所以……”在彼此呼吸相聞的時刻,黎淺再度低低開了口,“你並沒有喜歡過蔣程程?”


    兩個人幾乎麵貼麵,陸天擎聲音格外低沉,“有一些從小一起玩到大的情分,可是,與你們想象中的那回事天差地別。”


    黎淺安靜片刻,忽然就想起了那些來自於四麵八方的、關於陸天擎喜歡蔣程程的種種表述。


    黎淺忽然很想笑,可是還沒來得及笑出來,便已經又一次被陸天擎封住了唇。


    車內溫度緩緩地上升,氛圍格外纏綿甜蜜的時刻,外麵忽然有人輕輕扣了扣車窗。


    陸天擎聽到敲窗的聲音,這才緩緩鬆開了黎淺,沉聲著開口:“滿意了嗎?”


    黎淺靠在他懷中,忍不住吃吃地笑出聲來。


    陸天擎這才放下車窗,看向了站在外麵的司機,“上車。”


    司機這才將視線移轉回來,點頭應了一聲之後,很快上了車,駕車往夢園駛去。


    黎淺有種格外愉悅的心情,不太說得清楚具體原因,可偏偏就是高興,高興得身體都有些漂浮無力起來。


    其實她也很少有這樣明顯外露的情緒,陸天擎當然察覺得到,卻隻恨回去的道路太長——


    四十多分鍾後,車子在夢園大門口停了下來,陸天擎陪著黎淺一起走進屋,然而剛剛關上大門,黎淺正準備低頭換鞋的時候,陸天擎忽然就勾住她的腰,而後直接將她抵在了玄關的牆上。


    黎淺被他搔到癢處,忍不住笑出聲來,往他頸間埋了埋,這才又抬眸看向他,目光盈盈的模樣,“幹什麽呀?”


    陸天擎看著她眼睛裏的溫柔水波,緩緩低下頭來,沉聲道:“我今晚說了什麽,竟然讓你這麽開心?”


    “嗯?”黎淺微微偏了頭,與他相視片刻,她才又笑了起來,“對哦,好像也沒有說什麽嘛——”


    陸天擎聞言,隻是更加扣緊了她的腰。


    黎淺控製不住地“哎喲”了一聲,又一次笑出聲來,“對啊,我就是開心啊!”


    “為什麽?”陸天擎高大的身軀遮住了玄關頂上的燈光,逆了光線,他的五官都有些模糊,聲音沉沉,仿佛能讓人沉溺到未知裏去。


    為什麽?


    這個問題黎淺在車裏的時候就已經想過了,可是似乎並沒有得到答案,而此時此刻他又問起,黎淺有些恍惚。


    眼見她沒有回答,陸天擎又緩緩重複了一次,“為什麽?”


    “因為……”被他接連問了兩遍,黎淺有些無意識地開口,接下來的話卻已經自然而言地說了出來,“因為知道你跟她沒有關係,因為知道你沒有喜歡過她啊……”


    陸天擎注視著她唇角的笑容,眼眸卻漸漸深邃起來,“我有沒有喜歡過她,很重要?”


    黎淺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安靜片刻,才重重點了點頭,“嗯,很重要。”


    說完這句,陸天擎沒有回答,黎淺卻忽然主動揚起臉來,吻上了他的唇。


    今天晚上的氛圍實在是有些美妙,她幾乎已經可以想象到待會兒會有怎樣一番旖旎溫存,因此此時此刻就已經有些控製不住地動了情。


    可是陸天擎被她問了一會兒之後,忽然就鬆開了她。


    黎淺緩緩睜開眼睛來看著他,“怎麽了?”


    陸天擎沉眸與她相視,很久之後,才低低開了口:“雖然我對蔣程程沒有特別的情愫,可我的過去並非一張白紙。”


    黎淺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要說什麽,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在美國的時候,我甚至有過一段非常荒唐的歲月。”陸天擎看著她,聲音有些冷沉,“如果你知道這些,會怎麽樣?”


    黎淺唇角的笑意緩緩凝住,靜靜地看了他許久,忽然猛地抬起頭來,再一次堵住了他的唇。


    陸天擎似乎有片刻的怔忡,隨後就用力地回吻起她來。


    直至彼此呼吸都不再平穩,陸天擎才一下子將黎淺打橫抱起,上了樓。


    一個多小時後,陸天擎擁著黎淺,兩個人躺在複古的單人浴缸裏,黎淺背靠著他的胸膛,而陸天擎低著頭,仍舊在她頸後落下綿密的親吻。


    很久之後黎淺才終於又開了口:“我之所以高興,一方麵固然是因為你沒有喜歡過蔣程程,而最重要的原因是……從今往後,你真的不需要再在我跟她之間有任何的左右為難,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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